“你这话我不爱听,再说你又不是济合堂的掌柜,大热的天跑来就为这个。要真是有心让你家掌柜来。”
茵陈想,景天因为维护她,所以才和金家闹翻了脸,再让他来赔礼道歉,也做不出来。
“金掌柜在高跃是有头脸的人物,要是传出去背后惯使暗招拆人台,只怕对金掌柜也没什么好处。”
金掌柜脸上的笑意不见了,狠狠的瞪了一眼,冷笑道:“年纪不大,又是个女孩子家家,口齿就这样厉害,姓徐的果然会培养人。要我高抬贵手也容易。”
茵陈听到这里便知有希望,忙去看金掌柜。却见他已起身,走到茵陈跟前,手中的折扇托起了茵陈尖尖的下颏,端详了好一阵子,笑道:“明天你到我家来,陪我睡上一觉就成。”
茵陈登时羞红了脸,不管不顾的就甩了金掌柜一个耳刮子,啐道:“臭流氓,没的叫人恶心。你就作吧!”茵陈就要离开。
金掌柜却扭住了她的手腕,继续笑道:“你这个小妮子倒有几分意思,大热的天怕是吃多了生姜,火气才这么大。你来求我,一点诚意也没有,连点牺牲也没有。叫要叫人给办事,这世上可没这么容易的事。我还真看中你了,回去给我乖乖的当房小妾也行。我保证好好的宠你。”
“呸!老不死的,不要脸!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茵陈照着金掌柜的脚狠狠的踩了一下,趁金掌柜疏忽之际,一阵风似的便逃走了。
当她逃出闻安源的时候,又飞快的奔了几条街道,才渐渐的平息下来。胸口砰砰的跳得厉害,太阳穴也一阵阵的疼。她站在墙根下,抚着胸口,大大的喘了几口气,腿脚都虚软了。心里只是厌恶金掌柜,又暗自庆幸自己逃得快,才没让那死老头子占到便宜。或许她不该跑这一趟,叫人受辱。可是眼下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茵陈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济合堂,那师徒俩也回来了。店里的人各自忙各自的,只有她魂不守舍,不是发怔便是闷坐。
等到傍晚回家时,景天才和茵陈说:“下午的时候你去闻安源了吧?”
茵陈一惊,心想大爷他如何知道,连忙否认道:“不,我没去。”
“好了,你不用哄我。陆英都看见了。你去做什么我也能猜到。只是我想责备你几句,那个姓金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打你的主意,你还送上门去。你怎么一点也不为自己想想。”
茵陈的脸上满的羞愧,脑袋埋得低低的,好半晌才道:“对不住,让大爷担心了。”
“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事情若你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茵陈,你认为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为什么。”
茵陈小声道:“我知道,大爷都是为了维护我。”
“你既然知道你该安安静静的,别给我添麻烦。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比你高也先压着我,自然替你顶着。”
景天的话让茵陈感动莫名,这些年他似乎总这样说,也这样做了。茵陈有感于心,可越是这样,越让茵陈难于心安,这辈子的恩情再也偿还不了了么?
“大爷,我知道错了。你要骂就骂吧,以后再也不贸然行事了。”
“知道错就好,骂你作甚,我只是担心你。眼下的事总会有个说法的,你别为我操心。”
茵陈点点头。
景天看着这样的茵陈,心里也不怨恨她,微微的叹了一声:“明天还会出什么样的事,我也不在乎了。不管什么招我都正面去承受。”
茵陈突然握住了景天的手,痴痴的说道:“大爷,你说我们是一家人。我也要和你一同分担。我不忍心,不忍心看着你一个人心力交瘁。”
景天只觉得心里某处有些软软的,含含糊糊的颔首道:“是呀,我们是一家人。”
第一百零三章 进城
济合堂因为这个事件吵得沸沸扬扬,在高跃出了名。
徐氏见兄弟受了冤屈,可是他们乌家能有什么门路,即便是有这个心,也使不上力气。只是上门来劝解过景天几回。
景天倒和往常一样的说笑,仿佛没多大的影响。
十来日过去了,官衙那边也有了结论,判了徐家给死者家二十两的烧埋银子息事宁人。这明显不公正的事,景天也知道是金家在背后使力,可是能有什么法子。只好乖乖的四处凑了钱,好在林老板暗中帮衬了些,破了二十两银子,只希望能免去这场灾难。
对于林家的慷慨,景天十分感激,约了林老板出来喝茶:“林兄暗中助了我,倘或让那边的人知道了怎么办?”
林老板倒是坦然:“不碍事,我不过尽一点自己的心力而已。我那里又出不了几个钱,碍不着他们金家什么,你别担心我。倒是想想以后怎样,济合堂治死人的事可闹得不可开交,只怕你们也难于在高跃立足了。”
景天也甚是烦恼:“走一步算一步,天没有绝人之路。既然躲不掉,我也不躲,看他能把我怎样。”
“我倒佩服你这分勇气。有什么困难,倘或帮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
景天感激这样雪中送炭的人,林家这路朋友,今生他是交定了。
对于判罚,济合堂没人满意。
茵陈细细算过:“二十两,一年下来也不过才挣这些,眼见这都没了。还得借了外债,这也欺人太甚了。”
“好了,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等花钱摆平就是最简单的法子。破财免灾。希望希望平顺就行了。”
茵陈想,以后会平顺吗?跟前这件事会不会只是个开头,金家的厉害第一次让她有些不寒而栗。心想若真呆不下去了,或许只有离开高跃才是最终的选择。
景天积攒了好些年,终于开了这么间铺子,自然是不甘心。他也想好好的经营下去。还想等到存够了钱将后面连带着的那座院落赁下来,目前又出了这个乱子,只怕是得再等等了。
一两月来,铺子里的收入都十分惨淡,渐渐的有些支撑不下去的趋势。店里的人无不焦虑,后来茵陈提议道:“看样子得想条出路才行。这些日子没什么事,我也翻了好些书,研究了个制作花露的法子,要不我们做些来卖。”
“闺阁里的玩意儿,只怕没什么人问津。再说能用得上这些的人都是小姐太太,高跃哪里有这么多人?”
茵陈觉得有几分道理,不过她早已来了兴趣,得空的时候就忙着钻研。
在茵陈钻研这个的时候,景天也在想法子。配了几套方子,赶着制了好些丸药。没什么人上门来买。他就以成本的价钱转给了林老板。林老板得了这些药自然十分好用,又帮了他一把,帮忙宣传了出去。渐渐的上门问丸药的人也多了起来,眼见着慢慢的又恢复些了起色。
“总算老天开眼,给留了条路可走。慢慢的好起来就行了。”陆英说着,不免对他师父的医术又多了几分的敬服。
中元节在即,店里的存的药材渐渐的少了。景天少不得要去一趟城里购一些回来。这次去的时候顺便带上了茵陈。
自从小的时候来到高跃,茵陈就再也没出过远门,听说景天要带她进城。茵陈激动了足足两天。
将不大穿的衣裳也翻了出来,又梳了别致的发式。瞧这阵势就像要走亲戚一样。景天见她如此重视不免笑了:“进一趟城而已。看把你给高兴得。打扮得这么标致做什么?”
茵陈微红着脸道:“跟着大爷一道出去,自然不能穿得破破烂烂的,不能再让人当做叫花子。大爷觉得好看么?”
景天细细的打量了一回,只见她挽着双丫髻,发间簪了支木簪。鬓边斜插了一朵粉色的月季。豆绿的夏布短衫,系着藕色的月华裙,裙子上绣着折枝的黄梅花。茵陈昔日里都不大注重穿扮,偶尔这么一收拾,倒让人眼前一亮,果真清丽无双。景天呆了半晌,没做评论。
交代好济合堂的事物,景天便和茵陈登车往城里赶。
一路上茵陈的心情都极好,唇角止不住的笑意,时不时的还哼两句流传的时新小调。
“把你高兴得,看来带你出来是带对了。你愁眉不展了好久,总算是换了心情。”
茵陈回头一笑:“如今店里有了起色,我当然要高兴。大爷难道不高兴么?”
“当然高兴。”景天如实答道。
“我就说嘛,好人会有好报,哪里有一直走背字的道理。等回来以后,我要去崇阁寺好好的发个宏愿。”
“什么宏愿,保佑你得一个如意郎君么?”
茵陈听见这一句,连耳根子都红了,这副窘态使得她不敢再看景天的脸,忙别过了目光看向了窗外,急急的分辨着:“大爷就拿我取笑吧,我才不要什么如意郎君,唯一的心愿就是济合堂平安兴旺。”
景天取笑了茵陈一回,又忍不住说:“是该给你存点嫁妆,你的终身大事,总归还得好好的考虑考虑,毕竟年纪不小了。总不能像我,熬得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是个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