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和我回去……”
我打断他的话,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去了,陛下请回吧,回雒阳记得允我一口薄棺,就说……我死了便是!”我狠下心吐出最后一句话,心里的疼痛已经快将我淹没。
“阿凝,可是这回我不会再放弃你了。”苏珩淡淡道,眸光慑人:“当年给过你机会的,这辈子你休想逃离我。”
他缓缓举起右臂,我瞳孔紧缩,这一刻我忽然像是料到他马上会做什么似的,立刻抽出身侧的冷剑,搭上自己的脖颈。
“苏珩!你敢放下手臂,我就死给你看!”我喊道。
他冷冷看着我,道:“你死不了……快把剑放下!”
我手里使力,剑在脖颈处擦出一道血痕,我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正顺着我的脖子流下。
“苏珩,你放律迦走,我和你回去。”我顿了顿,又补上一句,道:“别逼着我恨你。”
“阿凝…”律迦低声唤我,语气染上怒气道:“你不必如此,快把剑放下。”
“律迦,回去罢,若以后有机会,我定会去西凉看看,到时候再去找你。”我忍住眼泪,勉强冲他笑笑,道:“回去罢,把西凉治理好,我可不希望我去西凉的时候是乱七八糟的样子。”
“好……”他话音未落,我头忽然晕晕的,身子不稳从马上跌下的时候,看见苏珩落了手臂,紧接着漫天的箭雨朝我们袭来。
“苏珩,你混蛋!”
混乱间,有人闷哼,有温热的血溅上我的脸,有浓郁的血腥味散开,有冷箭咻咻的声响。
不要……不能这样,律迦快走……
我落进一个温暖怀抱,清冷茉香淡淡环绕在我身侧,我眼前黑暗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失去意识之前,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我恨你……”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半梦半醒之间,有人在我耳边念叨着:“阿凝,你终于还是回到我身边了。”
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仍旧是那张俊俏的脸颊,那个梦境里百转千回令我黯然心伤的人。我直起身来,忽然想到一件事,问他:“律迦如何?”
他脸色倏然阴沉下来,眼底也是满满的阴冷神色,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死了。”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心脏倏然紧缩一下,律迦他真的……
不!不可能的!
“出去罢,我不想看见你。”我稍微平复了情绪,重新躺下,别过头不再看他。
半晌,他语气冷冷地问我:“若是我不去追你,是不是你真的就和他去了西凉?”
“是。”我毫不掩饰的承认道。
他忽地扯起我的手臂,摇晃我的双肩,恶狠狠道:“你听着,阿凝,我就是要他死,每一个觊觎你的人我都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你这个疯子。你放开我!”我挣扎着,这个人他疯了,此时我只想逃离他。
“是!我早就被你弄疯了,从你出走的那时我就疯了。这辈子就算你恨我,我也不会放开你了!”
刺啦——我的衣衫被他撕坏,看着他双目红红的,忽然内心汹涌出莫名的反感,我讨厌这样的他。
“你疯了!你走!”我用力推他,却被他制得死死的。
他俯身咬上我的肩膀,咬牙切齿道:“阿凝,我真恨不得将你关起来,你这辈子只能属于我,从前太放任你了,原是我的不对。”淡淡血腥味散开,肩膀的疼痛慢慢钻上我的心房。
我心里酸涩的厉害,嘴巴里一苦,泪水就划过我的眼角,漏进墨色发丝中。
他生气我的不告而别,那我的委屈又和谁去诉呢?
苏珩吻上我的眼角,将泪水吻去,低声道:“阿凝,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你休想耍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几个字不是说说就算的。”
“……我会记一辈子的,你休想反悔。”
我默默承受着他的怒气,忽听他说:“阿凝,我想要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宝宝。”
侧头怔然地看了他片刻,忽然就笑了。我勾起唇角淡笑道:“你的第一个孩子我可没资格生,那该是当家主母的活,不是我的。”顿了顿,别过头不再看他:“陛下抬举我了。”
“只要你愿意……”他低低的说道。
“我不愿意。”我打断他的话,道:“苏珩,现在的我不愿意给你生孩子。”
他的手扳过我的头,粗糙的指腹划过我的脸颊,生疼生疼的。
入目的是一双含怒的浅棕眸子,一如当年的好看,就像琉璃一样,可如今我却不想面对。
因为一看见他,我便想到那场箭雨,清冷早晨的青白天色下,玄衫的律迦淡淡地看着我,浓浓的血腥味,以及男子低沉的闷哼声。
“你想也得想,不想也得想,这由不得你!”
耳边是苏珩的怒声,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既然当初我被掳走他立皇后,那么如今找我回去又做什么呢,一定要让我难堪么!
诗经有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一个好的开始却不一定有个好的结束。
明明一开始我是充满希望的,已经准备好和他一起面对各种各样的困难,只要他不放弃,我就一直陪着他,甚至不惜扯上高丽的势力。
可如今……我却不想和他一起走下去了,我是真的累了倦了。
在我看来,苏珩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在乎我。否则,在我一出长安城的时候就会被追回去。
脑海里反反复复想起的是律迦那句话,只要我想找到你,你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只要我想……。是,苏珩那时候大概并不想找我罢。
..
第四卷 薰风万里梦长安 第十一章 雒阳
更新时间:2014-5-24 10:20:56 本章字数:3853
五月初十,仲夏的闷热时节,前几日刚过了端午,这日天空突降雨水,凉凉地有沁人心脾的夏风。悫鹉琻浪
我坐在马车上,距离被苏珩抓回来已经过了半个月,从凉州回来的一路,我装了半个月的木偶人。
至于那天的事情,是尹词给我下了药,导致我浑身无力,轻而易举的被苏珩得逞。
那句对不起原是指的这件事情,可君命难为不是么,我又有什么立场怪罪他呢。
“主子,您感觉如何?”身旁执箫担忧地问我。
我闷咳两声,喘匀了气,道:“无碍。”
“咱们,还走么?”半刻,执箫轻声问我。
我伸手撩开车帘,看着远山连绵,缓缓摇摇头道:“不走了,省得给别人添麻烦。最近有什么大事么,说来我听听吧。”
“各地征战不断,说得上的大事,大约是北平王遇刺身亡,韩将军去招降了幽州兵将,北平王世子…挥剑于逐鹿野杀身成仁。”
我有些回不过神来:“你说,谁?北平王世子……你说的可是秦雍?”
执箫敛下眉眼神色,点点头,道:“是,北平王世子,秦雍秦季昭。”
对于秦雍,我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他掳走我,因为他父王的命令,救了我大概是为了能更好的威胁苏珩,至于他说要娶我的话,或许也只是玩笑而已。但是,心底的酸涩之感无法平息,那个软弱的像个孩子似的他就这么死了…?
杀身成仁……这像他能干出来的事情,执拗又倔强。
“主子,这或许是假的也说不定,或许秦世子真的没死呢。”
我看着执箫因担忧我而略显发白的脸色,淡笑道:“我知道这是真的,律迦的事情是苏珩骗了我,但是这个消息是冷家得来的不是么?二哥可从不让属下带假消息。”冷景黎的严谨我知道,这一回的消息怕是真的了。
罢了,能脱离这个乱世的掌控,又何尝不是他的福气呢。
我摆摆手,道:“下去吧,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到地方时你便再来唤我。”
执箫本还要说什么,但看我这副疲惫的脸色,也就不好再说下去了。
“诺,主子好生休息,有事便唤执箫。”她依礼退出。
我仰躺在软被之上,绣金线的被花咯上我的背,凉的竟有些刺骨。闭上双眼,比起听见律迦死讯的心痛,现在的感受还是能承受。
几天前我才从执箫口里得知,律迦受了伤回了西凉,却并没有死,苏珩的话是骗我的。
虚惊一场,我真是害怕因我的缘故而害死谁,肩上背着的人命已经够多了,双手满是鲜血的我已经不想再添上什么罪孽了。
古来名与利,俱在雒阳城。
古人的一句诗便足以体现雒阳作为政治中枢的重要性。
到达雒阳城的那日刚刚下过雨,地面还湿着,天气阴冷阴冷的。
我下马车时,着实被眼前的排场震惊住,乌压压地几排人,还是执箫在我身后提醒我,在那里面看见了章钰,想来这阵仗该是迎接苏珩的缘故。
我带着灰色斗笠,看不清人脸,苏珩并肩和我走在一起,我听见有人抽气的声音。
忽地一道黄莺般好听的女声响起:“陛下,这几日可劳累?妾身为您准备了晚膳。”
“嗯。”苏珩淡淡地应了一声。
隔着薄纱,隐约可见一张秀丽的面孔,周围淡淡环绕着典雅梅香,真是个精致的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