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刚娶了媳妇的,才尝过男女之间的情-欲-美妙,晓得那看得见却摸不着的痛苦最是难熬,心里头对二少爷自是更加同情了。
见没什么人在跟前,便压低声儿道:“秋老头子先前不是给少爷您开过几剂方子,说是没甚么问题了么?怎么…怎么少爷那啥还、还是不行……”
“那什么不行?”沈砚青闻言顿了笔,微抬起下颌。
魏五没办法,只好掌了自己一嘴巴,照实说道:“哎,都是那桂婆子碎嘴!现在整座宅子里谁不晓得少爷您…新婚之夜没弄成二奶奶……”那末了的声音越说越小,分明一股淡淡的忧伤,满满的惆怅。
从前是根本没去弄,如今却是没弄成,这可是本质的区别呐,阳-痿的悲惨程度堪比绿帽子。
沈砚青在画上勾出一抹嫣红,想了想,又在那红的身旁加了一个洗衣盆子。那画纸上顿时鸟儿扑腾,猫儿蜷懒,十五俏娇娘素手弄衣,一地的水儿流淌,沾湿她鸳鸯鞋面……分明是小户寻常景象,却扑面一股道不出的春闺酥暖。
成了。
他便微挑了一下眉毛:“不是一直就不行么?……你把这张画裱了,让人送到斐老板铺子里去吧。”
“少爷您就别绕弯子了。若是真的不行,压根儿就不会去想那事……弄不成的时候最要人命了,我晓得您的苦。”魏五小心翼翼地接过画,很是体贴地努努嘴。
想了想,不死心,便又鼓了一把勇气:“小翠她娘上回和我说,牛鞭炖人参再加二两女儿红,连吃几副一准管用。少爷若是要得,我让小翠她娘悄悄炖了送进来,保管没人知道……对了,这次画的是咱家二奶奶,可要多加那斐老板几两银子?”
云藏画师的手稿价格不菲,画风田园市井、香浓不羁,在宝德县周遭一直颇有盛誉。却少有人知道,那云藏原是沈家幽隐的二少爷。
沈砚青抬头,看见窗外的女人已经洗完了衣裳。许是蹲得太久,宽松的衣摆凹进她盈盈一握的小腰谷,她却不晓得,兀自踮起脚尖将一抹红袄挂上绳去。那长裙便将她娇挺的臀线清晰勾勒……外表看起来安静纤柔,怎知她内里却原来这样蜿蜒婀娜?
又想起昨夜喜床上的一番旖旎,那一对玲珑的白兔儿,覆在他身下没有丝毫的抵挡能力,却又像一抹无骨的小雏蛇,勾引人灵魂出窍……可恶,寻常人家的女儿哪里似这般毒药?
沈砚青忽然有些烦躁,一时表情复了先前冷峻,对魏五吩咐道:“哪里是画她?不过借她一个参照物罢,只管便宜卖了就是。你去叫她走开,不要在我跟前晃荡。”
“得咧,随少爷您心意!”魏五只当二少爷因“爱无能”而生恨,很仗义地拍拍胸脯,走出门去。
院子里小桃红正在晾最后一件衣裳,闻听身后有咳嗽,回过头,见一个白面小厮欲言又止,便对他一笑:“你有事?”
乖乖,声音可真柔~
魏五酝酿好的狠话顿时一句都说不出来了,没骨头地指了指窗户:“少爷说让您别在这儿晾衣裳了,天冷,仔细奶奶冻坏了手……”
小桃红顺着视线一看,看到沈砚青清瘦的侧脸,那薄唇下抿,凤眸轻眯,许是察觉自己在看他,眼梢微微瞥了过来---一缕赤果果的轻蔑。
“哦,那你替我谢他。”小桃红便将双手擦尽,自己走开了。
魏五回到屋里,咋着舌道:“其实新奶奶人挺好的,虽说她长得像书里的狐狸精,我瞅着反正就是好看!早上还给了我家小翠一对耳环呢。”
“哼,一对耳环就把你打发了?”沈砚青冷冷一笑,只当小桃红心眼多,早早学会了巴结他身边的下人。因见天色不早,便又问道:“今日县衙那边可有甚么招呼?”
魏五这才想起来正事,忙从怀里掏出红贴:“哦,差点儿忘了,孟大人请少爷过去下棋呐!说是新研究了一招步数,要和少爷您拆拆招。不过小的见少爷这才新婚,给回过去了,只说改到明日……”
“推了它做甚?爷对那女人可没有兴趣!你让人备了轿子,吃罢饭我们就走。”沈砚青却将红贴接了过来。
……
沈家因没了当家的老爷,许多规矩也不同往日那般严苛。除却初一、初七、十五、廿一要在老太太北屋用膳,平时便各个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吃。
因照顾小桃红乍从南方过来,怕她吃不习惯,老太太特地吩咐厨房做了几道清淡小菜端过来。
饭桌上静悄悄的。
小桃红舀了一碗红枣山药羹,见桂婆子只是冷着老脸看自己,想了想,便将碗向沈砚青面前递去:“喝点汤吧。”
沈砚青凤眸一眯,看到女人因搓洗衣服而发红的手背,那手儿小小,他又想起昨夜她紧紧护在手心里的那枚红玉坠,便淡笑一声:“好。”
嘴上应着,却并不接过来。
小桃红的手便僵在那儿,晓得他原来是存心叫自己难堪。然而她也不喜欢他,他们互相不喜欢对方,没必要存心去讨好他。咬了咬嘴唇,默默将碗收回来,低下头自己喝。
桂婆子的脸色一瞬间更难看了。
门外张二婶子见了,不停的摇头叹气—— 个闷倔的丫头,这可不是你们醉春楼的妓院,明枪暗箭的,日后有得你苦头吃!
赶紧招呼着打破僵局:“二奶奶,前头叫了去量衣裳!”
小桃红一看到张二婶子,记起当日凤萧在荒草破上的满身血污,一股愤懑又在心中隐隐翻涌,也不同沈砚青打招呼便站起来走出门去。
沈砚青一瞬间又觉得索然无味,便叫魏五备了马车也赴县太爷的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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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太爷姓孟名安国,今年二十有七,生得浓眉深眸、爽朗大气,因上任至今一贯秉公办事、刚正不阿,在当地很有些声望。两人在县府书院的一次诗会上相识,因见沈砚青画得一手好丹青、下得一副好棋,便对他很是赏识有加。
这厢一副棋下了过半还分不出胜负,孟安国忽然一指黑棋往棋盘左上一落,悠悠撇了撇杯中的茶叶,眯眼笑道:“这招‘出奇不意’可是为兄研究了好几日才悟出,看砚青贤弟今日如何破局。”
沈砚青却一眼就把局子看破,原只须三招便能反败为胜,但还是故意偏了个位置放下:“那在下斗胆试试。”
呵,果然没被他察觉。
孟安国暗暗欢喜,又在对角处摁下一指,顿时沈砚青一片白子的“气”便尽数被他破去。
“砚青贤弟看这下如何?”
沈砚青叹气,甘拜下风:“想不到几日不见的功夫,孟大人的棋艺却是越发精湛~!”
孟安国很是受用,摆着手笑得很谦虚:“哪里哪里~,贤弟谬赞!我听说你昨日成亲,怕不是新婚燕尔,今日无心与我下棋则个?”
“不敢。不过是个小小女子,还不足以同兄台相提并论。”沈砚青勾唇自嘲,每想起屋中的那个女人,便止不住的生厌。
孟安国却肃了神色:“诶~,话不可这么说!自古阴阳和鸣,小家和才能万事兴,贤弟断不可如此敷衍弟妹。”
竟不知他原来是个重家庭的角色,沈砚青有些意外,忙尴尬打了圆场:“只是从南边聘了个女子过来,年纪小我数岁,也不知如何与她说话,怕是还需要磨合。”
不知道为什么,特意避过那“妾室”二字。
“哦?”孟安国顿了顿,忽地扬眉笑起来:“呵哈哈,那我与贤弟可还真是有缘!你嫂嫂也是南边女子。”
沈砚青暗自吃了一惊,面上却做着欣喜模样:“呀,这倒真真是一场缘分~!只是听闻孟大人北面出生,如何却亦从南边娶了嫂夫人?”
“说起来话长。原是我母亲表姊家的女儿,早先的时候嫁过来,我也是嫌她娇娇小小,并不喜欢。后来却是越看越喜爱。平日里很是温柔贤惠,连说话也都轻声细语,我母亲大人也很是喜欢她。”孟安国说着,又觉得这些家常话儿似乎多说不妥,便含糊道:“贤弟日后自然晓得,这厢我不同你多说。”
正说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着一袭紫裳烟罗裙,略微丰润的身段,手上抱一个哭泣的小男孩,约莫两三岁年纪。
“老爷,宝儿睡醒了一劲哭着要找你。”软言软语将孩子往孟安国怀中一放,见书房里有客,便含笑点了点头退在一旁。落落大方,并不见窘迫,可见出身亦不寻常。
沈砚青忙撑着桌沿站起来:“这位可是嫂夫人?”
孟安国只是双手揽着孩子轻哄:“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正听说砚青贤弟新婚,弟妹也是你们南边儿的姑娘,我还直呼有缘呢。”
那孟夫人多少年没有见过家乡人,乍一听眼睛亮起来:“哦,可也是我们扶苏州上的?我整日的在家闷得慌,改日带她来府上喝茶。”
沈砚青秒秒间心思勾动,浅浅作了一揖:“如此真是甚为荣幸,这厢先代贱内谢过嫂夫人。只因才与她相识,还未来得及问她家乡何处,回头晓得了再派人来回复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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