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红往后退开两步:“这位姐姐,踩着脚了。”
陌生的口音,声量不大,却天生的软软柔柔。
楼月本能地停下来,眯起眼睛肆无忌惮的在小桃红身上打量。见她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新妇,着一身牡丹红衣,个子不高不矮,没有甚么气势,她估摸着就是南边新来的二奶奶了。
“呀,刚才没见着呢,您也不提醒下。”捂着帕子吃吃的笑,却不行礼作揖。她是老太太院子里的大丫鬟,平日里少有买谁的帐,因晓得小桃红娘家落魄,哪里肯将她放进眼里。
“现在提醒也来得及呀。”小桃红心情本就不好,闻言微挑起下颌笑了一笑,清洌洌的,只是凝着楼月看。
一时间屋子里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呃……二奶奶好。”春画赶紧暗暗揪起楼月的袖子。
“哼。”楼月嘴角一撇,依旧不肯道歉。
春画只得很不好意思地对小桃红咧了咧嘴角:“都怪我,刚才推了楼月姐姐,不然也不会这样……”
张二婶子见状,这才笑着打起哈哈:“一群疯丫头,都楞着干什么?见了新奶奶也不打招呼。”
她是个外院采买的小管事,大家伙少不得买她个面子,见她发话,只得个个装模作样揖了一揖:“二奶奶好。”
……一个连新婚之夜就斗胆冷落丈夫的女人,少不得被夫家之人得罪。张二婶子意味深长地对小桃红怒了努嘴。
小桃红心知肚明,知道这是存心给自己的下马威,便冷冷瞥了楼月一眼:“那么下次小心些。”几步擦过她身旁,走到裁缝婆子身边去。
☆、第10章 春心颤
裁缝婆子将小桃红的外裳脱下来,一条布尺沿着她的胸-峰、腰谷与臀盘徐徐往下,哪儿该翘,哪儿该凹,三比两比就将少女窈窕的身段勾勒了出来。
“奶奶转去后面,我量量背。”量完了正面,又调了个身,布尺沿着她的颈骨一路轧至凹陷的臀际。
那曲曲婉婉的线条便再是遮藏不住。尤是绸面薄裳下陡然而起的两珠-娇-挺,就好似年画上的仙桃,你不用剖开她外层,就已经可以想象那内里的鲜润饱满。
……难怪从来不动女-色的二少爷昨夜都破天荒……
一屋子里的女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只剩下三两声叽叽啾啾的窃语。
虽看不到众人的眼神,小桃红却分明觉得脊背上火辣辣一片儿的灼烧,便暗暗不着痕迹地勾起肩膀,想要将身形遮掩。
那裁缝婆子却偏将她肩儿扳正,迫着她挺胸收腹。
“咳……师娘,我去去就来。”小徒弟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了,忙红着耳根速速掀开帘子出了屋。
哼,怎样的穷苦人家才可以生出这般的媚骨?
楼月下唇一咬,手中的杯子往茶几上一顿,吃吃笑道:“哟~,有什么好看的?该有的谁都有么……走吧,出去嗑瓜子儿~”
几个丫头有些不甘愿地被她拖出去。
春画冲小桃红的背影歉然道:“二奶奶,奴婢就在外头,有事儿就吩咐。”
“好。”小桃红扭头冲她回了一笑。
春画顿时脸颊一红,吐着舌头藏去了外间。
“呜哇,你抓我脸干什么?”
“就抓了怎么着?有本事告你娘去!”
围墙外传来孩子的哭闹,张二婶子也坐不住了:“二奶奶先在这儿量着,我一会儿再过来和你说话。”话还没说完呢,就急急摆着袖子出了门。
裁缝婆子收起布尺,状似无心地扫了一眼小桃红婷婷满满的胸襟:“新奶奶看起来年纪恁小,竟不知身段就已经这般好,难怪我们少爷头一遭就忍不住。”语气似夸奖,那眼神里的味道却分明不单纯。
……可怕,一夜之间竟然连布庄上都晓得。
小桃红帕子一揪,只怕今日这么一出,她回去又不知要把自己传成什么样儿。忙作羞赧模样低下头:“嬷嬷取笑了,哪里有那么夸张。”
……
外间的长椅上,春画端起茶碗润了润干燥的喉咙:“我瞅着新奶奶人挺好的,楼月姐姐刚才不应该那样给她难堪。”
楼月掂着红指甲儿狠狠戳上春画的脑门:“新奶奶、新奶奶……死丫头,就你嘴甜~!你看她那一身狐媚,谁晓得她从前是什么来路?我反正瞅着没那么简单。”
一边儿说着,脑子里却全是方才那一抹曲曲勾人的身段。
她在被卖进沈府做丫头前曾在妓院里打过杂,只觉得小桃红那一身味道莫名的让人熟悉,仔细想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一时越想越觉得不寻常。
“哟,青天白日的,在这说谁狐媚呢?”忽然一声淳厚带笑的嗓音在门外响起,一双青黑皂靴迈进来,高大的身影顿时将门前一片日光遮挡。
众人抬头一看,却原来是表少爷祈裕回来了。着一袭镶兔毛金边长袍,生得俊毅修伟;手上提几只银白软茸的狐狸皮子,一边儿说话,一边儿眯着潋滟长眸往姑娘们耳际处打量。
那长眸里好似藏着桃花,分明不刻意看着谁,却偏生将一屋子的女儿们看得个个红了面颊。
却说这祈裕乃是大夫人李氏从娘家带来的外甥,因亲生父母去世得早,自小便一直随着李氏养在沈府里头。这些年二少爷腿脚有疾,三少爷又耽于顽耍,沈府生意上的事儿大都仰仗他一个人在外应付;又偏生是个洒脱随和的性子,平日里与人相处得甚为友好,很是得府上丫头们的爱慕。
楼月眼睛一亮,才要张口的狠话赶紧将将咽了回去。
春画一骨碌从椅子上蹦起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楼月姐姐这才刚绣好帕子,表少爷您就回来了!”
祈裕闻言微眯了楼月一眼,精致嘴角一勾,假意皱眉叱道:“一群坏丫头,又在背后编排我甚么?”
那一眼,直看得楼月俏脸儿羞了个红透,帕子掂住心口,娇嗔着埋怨:“哎呀,表少爷您就别问她们了~。再问,又要被她们一群人套去把柄……坏极了,一个个尽都取笑我~”
那声音软糯糯娇趴趴的,哪里寻见刚才对二奶奶的半分轻蔑。
春画早就习以为常,因晓得楼月心眼儿高,一心想要做主子爷们房里的女人,便又从她袖子里揪出帕子,嘻嘻笑道:“我可不敢取笑楼月姐姐,我怕表少爷心疼了要罚我呐!表少爷您看,奴婢这可是抓到了证据哟~”
那一面拈花戏水小帕儿轻扬,风一般吹进祈裕的胸膛——胭脂香浓。祈裕戏谑地勾了勾嘴角,将帕子往袖中一藏:“绣得倒是好极,辛苦楼月姑娘了,等改日忙完再来谢你。”
谢呀,谁知道是怎么谢呢……一众丫头吃吃地捂嘴笑起来。
“讨厌,谁要你谢了~”楼月哪里还敢再看祈裕的眼神,啪一声站起身儿,捂着脸羞将将藏去了屏风后。
祈裕却不参与进去哄她,两道浓眉挑起,又转头去问一众被冷落了的姑娘们:“你们这儿可有人丢了一只翡翠耳环?”
众丫头见表少爷终于记起自己,一时个个暗自惶喜。可惜你看看我,我瞅瞅她,她照照镜子……耳环都在呢,谁也没有那般好命。
祈裕便没了耐心等待,撩开下摆往里屋走去:“前日山中买了几只上好的狐狸皮子,正好叫裁缝婆子给老太太和姨母做两件冬裘。”
“诶~~不能进,不能进!”只才要准备掀开门帘,一屋子的姑娘们却齐齐大叫起来。
“为何?”他步子一顿,长眸眯成一道月牙儿,满目的促狭。
“有人在里头!…表少爷放在这里就好了,奴婢一会儿替你拿进去。”楼月在屏风后也等不住了,急切切地走出来。
没有原因的,所有人都不想让自己的心上人儿见到那位新奶奶。
却已经来不及了。
“里头是新奶奶在量衣裳呢。”春画张开大嗓门。
这个藏不住的丫头!气得楼月暗暗咬起牙关。
只当众人又在耍弄自己,祈裕眉眼间的戏谑更浓了:“好个小春画,三番五次地诳我~!我这厢才出去一月不到,哪里又来得甚么新奶奶?”
越是不让他进,偏偏愈发好奇的要进。大手将那薄棉帘子掀起,想也不想便迈了进去。
……
“哟,新奶奶怎的没缠足?”里屋内,裁缝婆子脱下小桃红的鸳鸯绣鞋,粗厚手掌握着那一对纤巧的秀足儿,只是啧啧赞叹。
“小时候家里事多……”小桃红被那糙手抚得发麻,暗暗不着痕迹地要收回来。只她才往边儿挪了挪身子,一抬头却见门槛上忽然多出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着一袭黑面长袍,身量高大而魁梧,刚毅的五官上一双长眸只是滞滞地凝着自己,竟忘了要将剩下的半面帘子放下……就好像从前,他站在柴房门口偷看她,一边儿想进来,一边儿却又怕她惊吓。
“……凤萧?!”小桃红心尖儿钝地一痛,刷地站起身来。
“珰——”颤抖的手腕将桌边茶壶拂下地去,烫伤一片光-裸的脚面,孳孳地冒起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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