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鹰看了看一众弟兄,年纪都老大不小了,缺女人生娃呢。自己呢,也快干不动了,想和这女人生个孩子,换个行当,不想再打打杀杀。
便不动声色地思谋着,少顷喑哑着嗓音道:“这玩意儿害人,老子一条命险些都被它坑了。不干。咱土匪还是只干那劫富济贫的活计,保命,朝廷也不杀。”
祈裕却已然晓得那话里的深意,默了默,当下也不再继续卖关子——
“这陀罗膏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做上几年,足够众位兄弟在山头上快活一辈子。大当家的若是担心被杀头,尽可放一百个心。朝廷放任十年不管,如今京郊大宅门里那些老爷夫人太太们,就少有不抽的。更何况,祈某的后台……是这个。”祈裕伸出五个指头。
“这个人,够不够硬?”
妈的,竟然是皇老五。
飞鹰不由把祈裕上下一番打量,看不出来小子二十出头的年纪,潇洒洒的,手段倒是够辣。便痛快道:“好,既然能保弟兄们脑袋安全,老子替保一镖就是!不过,利润怎么分成。”
祈裕笑笑着拿出合约与笔墨:“我三,你三,他四……你知道的,他们那里头的人,总要分得更多一些。”
年初进了牢狱,个把月又被放了出来,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老五对自己的故擒欲纵。却不白得自由,那些暗地里的生意,从此全赖着自己经营,利润却由他多拿,为他拉拢着官员党派,好去争他的太子之位。
眼瞅着飞鹰就要落笔,英姐莫名有些没把握,旷野里凤萧那句话她还记着呢——“吃烟的女人不干净,我不要。”…就那一句话的功夫,女人如今怀孕了。只怕他不知道有多恨这小红烟膏呢。
英姐翘着腿儿搭上椅子:“大当家的吃烟,二当家的一向最是反感,只怕他不肯做,要走呐!”
飞鹰眼中精光带笑:“不说萧兄弟欠了老子一条命,只单他惦记的女人就在这里,又怎么舍得离开?…先让他带弟兄们跑上几趟,等威风传出去、路好走了,那时老子再放他下山。”
…好个老土匪,连最倚重的兄弟都没有不算计的。
想起下午富春酒楼外,凤萧别过脸、忍痛转身的那一幕,英姐心肝儿忍不住软软的疼起来——小子,若没有姐姐的照应,看你以后能怎么混。
☆、第72章命如是
瞥见隔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沈砚邵方才带着秀芸探头探脑地钻出来,准备往后门偷偷溜回小外宅。
哪儿想,祈裕拉开帘子,正好与他撞了个面对面。
那么熟悉的一张脸,化成灰儿都认识啊!……妈了个巴子的!
沈砚邵一愣,戳着指头迎上去:“你你你……表表表……你这个婊王八羔子!”
祈裕扫了眼沈砚邵身旁的女人,薄眼皮儿翘屁股,一副烟容,猜着这小子怕是也抽上了,心里头鄙夷,面上却好颜色:“喲,三表弟别来无恙~”
尾音上挑的语调,依旧如从前风雅不羁。
我呸!沈砚邵反应过来,重重啐了一口:“别你娘的无恙!…狗-日的,祈裕你这个白眼狼!你把我们沈家坑惨喽!”
一拳头就要抡过去。
祈裕悠然一躲,把他手腕一托,轻轻松松扭到了后背上:“坑,到底是谁被谁坑?…表弟多日不见,怎么一见面就冤枉人~”
痛得沈砚邵嗷嗷叫,冲女人大声吼道:“秀芸,秀芸你快去…去斜对街!让我二哥带人过来,就说我捉到祈裕那个王八羔子了!”
祈裕一双长眸往秀芸身上鄙夷地看了看,又把力道夹紧几分。
“啊呀,要人命喂!…快去,别让他跑喽!”沈砚邵魂魄都要掉了,龇牙咧嘴吸着冷气。
个软骨头的窝囊少爷!
秀芸剜了一眼,把帕子揩进衣襟,撸起袖管用力掰起来:“放了我男人!谁许你欺负他了?…放不放?再不放老娘一口咬死你!”
又咬又打。
祈裕吃痛,只得不耐烦地松开,揉着手腕冷笑:“哼,表弟倒是难得找了个护主的!不过不要冤枉人,你这样可真伤我的心。我替你沈家卖命多少年,至你父亲去世后,那老宅子里多少姨娘太太吃的穿的都是我赚的?就连你出去花天酒地的银子,难道不是我的血汗嚒?老太太见你二哥病好,却酝酿着要把我一脚踢出去,我不过是狠心烧她几个账本,又怎么了?”
避重就轻,老子可不好哄!沈砚邵痛斥道:“我-日,岂止是烧了账本?你不知道把我家财产吞吃了多少!想不到竟然还会在这里遇见……走着!去喊我二哥过来和你算账!”
拽着女人就要走,女人却不走,只痴痴看着原绍手里一盒子红膏发呆。
祈裕顺势扫了一眼,不慌不忙地勾起嘴角:“那吞走的,也是我应得的工钱,莫非这天下还有免费的小工嚒?…表弟扪着良心想想,我在沈家这些年,几时短过你一厘银子的开销?你要什么,表哥我尽数满足你什么,只怕不能够将你当做亲兄弟爱护;可如今那二瘫子夺了权,却对你一毛不拔,更将你当做丧家狗儿踢出大门……到底哪个更亲,表弟你是大人了,心里应该很明白。”
一边说,一边同情地晃了晃老三腰间空荡荡的小钱囊。
没钱没说服力,沈砚邵嗫嚅着不说话。
祈裕便笑笑,英俊面容上浮起一抹伤感:“无论如何,姨母与表弟都是祈裕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好了,总不至于亏待你们的。表弟好自为之。”
让原绍把锦盒里的宝贝送给秀芸。
“算是给三弟妹的见面礼,几时若缺了,自己过来拿就是。”
沈砚邵不许女人拿。
秀芸却目光贪婪,咬了咬嘴唇,一把攥进怀里来:“白送的干嘛不要?…你有钱你买?嗤嗤。”
捂着帕子抛媚眼,屁股一扭一扭就往小门外走。
原绍不解地抬头问:“主子爷,为何把好东西白送给这扶不起的阿斗?”
祈裕瞅着门外那二人扭扭拽拽的背影,嘲弄地勾起嘴角:“哼,恰看他扶不起,才正要与他攀交……好事他做不了,那破坏的事儿,却是没他不行。”
长袖一拂,自往二楼上去休息。
沈砚邵边走边埋怨:“那是我们沈家的仇人,我二哥巴不得弄死他,你是我沈老三的女人,怎么能要仇家的东西?拿人家手短你知不知道?”
秀芸闻着陀罗香膏,才听不进去呢,讽弄地撇着嘴:“你二哥、你二哥,你听见没有,你二哥是只铁公鸡,他对亲弟弟一毛不拔!”
恨铁不成钢地戳他脑门。
沈砚邵痛得咋舌:“不许这么说我二哥,都是爷自找的…错了,都怪你!让你别喷别喷,你偏对着爷喷,可好,爷如今也染上了!…不行,得尽快想办法弄点钱来,把荣若接回去,仔细孩子生在他们荣家!”
女人不高兴了:“那我呢,三爷准备什么时候把老娘接回去?”
沈砚邵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你?你和她不一样。你是爷的小情人,她是糟糠!糟糠你知道什么意思嚒?糟糠之妻不可弃。老祖宗的教训不听,将来是要下地狱的!”
好个没良心的吃了吐,你还知道糟糠呢。
气得秀芸不走了,懒懒地在路边砖墙上一倚:“那我怎么办?断子绝孙也是要下地狱的,三爷这里给句话吧,准备把我母子怎么办?”
母母母…母子?乖乖,要人命喂!
沈砚邵吓了一大跳,连忙把手抚上女人的肚子:“真的假的?什么时候?老子这才弄你一个月,你个小浪骨儿,怎么就怀上了?”
边说边覆上耳朵去听。
才多久呢,哪里会有动静。秀芸忍不住又爱他这副单纯模样,点着他额头,痴痴忿忿道:“就说你厉害,你还偏不信!…左右是怀上了,三爷如果不要也罢,老娘这就去你家老太太面前,吞烟膏,死了算了!”一边说,一边晃着那盒子陀罗膏往沈家老宅子方向走。
“别、别啊喂……让爷想想,仔细想想。”沈砚邵连忙拽住她袖子。
二人一路牵牵扯扯着,小巷子里没有人,你骂他他亲你的,走几步又抱成了一处……
——*——*——
初夏的风一阵一阵的,吹得旷野里黄沙飞舞。没有绿植的遮掩,阳光赤灼灼打照在光秃秃的山坳上,只看得人眼花口燥。就连身下的马鞍一不小心都能燃烧起来一般,热啊。
凤萧独自驾马走在前头,走了一段路,见沈砚青还未跟上来,便不耐烦地停下来等待。
魏五连连打着哈欠:“衣裳还没脱干净就被叫出来,不带爷这样苛刻奴才的!”
沈砚青凤眸微眯,见前方凤萧一道健朗身影持缰等待,便驾马快走了几步:“这事儿你也脱不了干系。想回家抱媳妇,不如走快点,先把邓家主仆领回来。”
却走不了更快,腿上的力道尚不足以像少年时候那般轻松驾驭。
不由自嘲笑笑:“让萧兄弟好等,实在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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