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沈大小姐也没了话,一张脸白一阵青一阵,恨恨看了君璃好一会儿,到底架不住君璃比她凶猛眼神,只得悻悻然也去了。
余下众人见沈家姊妹相继吃瘪,都不敢再像方才那样大咧咧看君璃了,只是虽不敢大咧咧看了,却总是忍不住时不时偷瞄一下,似是不明白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这样不计脸面,说话亦不知道拐弯女子似。
君璃任由她们看,不管是大咧咧目光,还是偷偷摸摸目光,她都照单全收,就跟方才滴翠亭所有人杨氏介绍完她身份以后,便不约而同将目光投了她身上时一样坦然,丝毫也不觉得羞赧或是局促什么,——要知道她现代可是生活镁光灯下,哪天不被人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看个十遍八遍?今天这样场面,实是小意思!
君璃坦然与落落大方虽让场泰半闺秀都觉得她这是不知羞耻,却也难得让少数几位闺秀生出了欣赏之意来,觉得她光风霁月,值得一交,这其中就包括翰林院金学士女儿金大小姐,“那汪侯爷既能同意与君家姐姐和离,可见过错汪家,不然以他如今权势,又岂会轻易妥协?可见他不但有过错,还是个不小过错,与君家姐姐又有什么相干?”
金大小姐一边大声说着,一边站起身来,上前几步走到君璃面前,笑道:“君大姐姐,我闺名唤作‘若蘅’,若是我有说得不对,或是失礼地方,还请君大姐姐千万不要见怪!”
金大小姐上着杏红色立领褙子,下系湖水绿挑线裙子,长得并不十分漂亮,肤色也比场其他闺秀们要略黑一些,但一张小圆脸却如同苹果一般健康红润,一笑两颊还有深深梨涡,自有一股那些养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谓大家闺秀们所没有生气和活力。让君璃一见之下,便本能生出了几分好感来,不由笑道:“妹妹仗义直言,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见怪?”又道,“我单名一个‘璃’字,若是妹妹不嫌弃,可以唤我一声‘璃姐姐’。”“璃姐姐。”金若蘅从善若流改了口,笑着招手叫了另两名少女过来,“这是国子监祭酒许大人千金明玉妹妹,这是户部侍郎丁大人千金亦如姐姐,我们三个同岁,只是月份不同,素日要好,如今可好,又多了璃姐姐你了!”
许明玉生了一身莹润好肌肤,真正纤秾合度,看起来十分可爱,丁亦如则眉眼柔和,是个气质美女,二人待金若蘅介绍完自己后,便忙上前屈膝给君璃行礼,跟着金若蘅唤君璃:“璃姐姐。”态度都十分亲热。
君璃含笑给二人回礼,“那我便也托大唤二位明玉妹妹和亦如妹妹了。”心情一下子变得大好,觉得自己今日这一趟总算没白来。
她随即又给三人介绍君珊:“这是我二妹妹,因素日鲜少出门,所以有些怕生,还请三位妹妹多担待一些。”一边介绍,一边已忍不住心里暗想,也不知道三人家中有没有与君珊年龄相当条件也相当兄长什么?念头闪过,已是哂然一笑,为了君珊亲事,自己都要走火入魔了。
君璃神游天外之际,君珊已红着脸与金若蘅三人见了礼,虽仍有些缩手缩脚,到底不曾失礼,君璃见了,不由暗叹,若是君珊之前能有机会出几次门,多见几次人,必定不会是现这个样子。
而一旁君琳与君璇见二人竟这么便与金若蘅几人打成了一团,恍惚还听见金若蘅说什么‘过一阵子我给二位姐姐下帖子,请二位姐姐去我家里赏菊吃蟹’,君璇倒还罢了,毕竟年纪小,与金若蘅几人说不到一块儿,不过暗骂君璃君珊一声“马屁精”;
君琳心里却极不是滋味儿,皆因之前她也曾有意结交过金若蘅几个,——她们三个父亲都是文官,且官位都还不低,若是她能与她们交好,平日来勤往来几次,假以时日,君伯恭自然也与她们父亲有了几分香火情,到时候何愁君伯恭不看重她?只可惜三人一直待她淡淡,别说与她姐妹相称了,她热脸贴了几次冷板凳后,便也没了这个心思,却没想到,君璃才不过只见了她们一面,竟与她们好成这样,连带君珊这个庶女也让她们另眼相看起来,三人如此有眼不识金镶玉,真是可恶!
“……我素来爱吃蟹,到时候少不得要叨扰若蘅妹妹了!”这边厢君璃仍与金若蘅三人说得热闹。
冷不防却听得一个声音插言道:“虽说正如金小姐所说,那汪侯爷同意与大姐姐和离乃是他理亏,可这样事终究不光彩,方才忠勇伯府两位小姐和邓小姐话也不算言过其实,要妹妹说,大姐姐还是消停些好,不然事情传扬开来,两位沈小姐和邓小姐固然得了好,却也同样会带累爹爹和君家名声,大姐姐说是也不是?”
说话之人不是别个,却是君琳,只见她一脸温婉笑,说话也是轻言细语,落旁人眼里,还当她真只是忧心自家名声,而不是针对君璃呢!
金若蘅与许明玉并丁亦如三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对君琳不屑,其实她们也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喜君琳,但不过只交往了一次,便不约而同不喜欢起这个人来,皆因她们都觉得君琳太假,笑容假,说话假,行事假……就跟戴了个面具似,让人根本看不到她本来面目,相较之下,自然是大方坦然君璃对她们胃口。
金若蘅清了清嗓子,意欲刺君琳几句。
不是君璃已先笑道:“三妹妹既这般看重爹爹和君家名声,方才那两位沈小姐和邓小姐挤兑姐姐我时,怎么没见妹妹仗义直言,为我帮腔几句呢?难道我就该一声不吭任人欺凌,才算是圆了爹爹和君家名声?还是妹妹眼睁睁看着自己姐姐被人辱骂欺凌,却只做壁上观,便算是圆了爹爹和君家名声?”
丫,方才她与沈家那两个小破孩儿斗嘴时她不站出来也就罢了,她们交情确不到那一步,这会儿她都打扫完战场了,丫才跳出来,还一副站道德制高点上道貌岸然模样,一个个儿真都当老娘好欺负是不是?!
顿了一顿,换上一脸哀戚之色,又道:“妹妹说我与汪侯爷和离终究不光彩,连若蘅妹妹几个与我今日才第一次见面尚且知道为我仗义直言,知道错不我,妹妹却说我‘不光彩’,妹妹不是自来温柔心善,大有贤名吗,怎么就不肯把对着外人心善,分几分给我这个亲姐姐呢?”
君琳话一出口,其实心里已经后悔了,她就算再不待见君璃,也不该选今日这样场合找她茬儿,且不说这里这么多人,一旦将事情传开必定于她名声有损,单只冲东阳侯夫人还前头这一点,她都不该发作,万一传到东阳侯夫人耳朵里,以为她不悌姐妹该如何是好?万幸今日东阳侯府几位小姐都没来,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况不管金若蘅几个眼下有多喜欢君璃,与她又如何要好,只要稍后那件事一成功,她敢说她们几个以后决计不会再与君璃多说一句话;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们还肯,她们父母长辈也不可能答应她们再与君璃往来,她又何必因一时激愤,而有损自己名声呢?
因忙露出羞愧表情,低下头小声说道:“大姐姐说是,都是妹妹一时迂腐了,还请大姐姐见谅!”
她倒是挺能屈能伸……君璃暗自冷笑,但君琳都已当众认了错儿,她若再不依不饶,不免显得太得理不饶人,于是点头淡声道:“自家姊妹,我自然不会见三妹妹气。”
只是如此一来,君璃也再没了谈兴,打算去外面透透气,因与金若蘅道:“我去外面逛逛,稍后便回来,请妹妹容我少陪。”
金若蘅极是善解人意,猜到她是想出去避一避眼前这难堪局面,素手一挥,笑道:“姐姐只管去,咱们待会儿再说话也是一样。”
君璃因点点头,又托三人照顾君珊,并叮嘱了君珊几句后,方带着晴雪去了外面。
比起屋里种种香味儿夹杂一起,反倒香得有些发闷空气来说,外面鲜空气自然好闻得多,君璃先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觉得心里郁结散去了不少,才小声与身后晴雪道:“还是外面舒服,早知道今儿个不该来,不过若是不来,又如何能结识金家妹妹她们几位呢!”许明玉与丁亦如也许还有几分是看金若蘅面子上才与她交好,但金若蘅人却是真不错,值得一交。
晴雪是丫鬟,方才那样场合自然没她说话份儿,早憋了一肚子气了,这会子见只有自己主仆二人了,因忙也压低了声音道:“那两位沈小姐和邓小姐可真是讨厌,明明她们就是与容家表小姐不合,却偏要拿小姐作筏!还有三小姐也是,不帮着小姐也就罢了,反倒还当众挤兑小姐,给小姐难堪,难道小姐没脸,她便很有脸吗?倒是金小姐许小姐与丁小姐三位小姐真很不错,小姐若是能与她们长长久久交往,以后也能多几个说知心话儿人!”
主仆两人一边小声说着话,一边往前面长廊走去,因见那里安静,打算去那里歇会儿再回厅里去。
及至近了,二人方发现,那长廊极是宽敞,回环曲折,两旁还遍植各色花卉,回廊头,则是一座由太湖石垒成假山,湖石莹润,还有水流自其下蜿蜒绕出,确是个极好所。
“早知道有这么个好地方,我一开始就该找借口躲出来,省得……不过还是那句话,要是一早便躲不出来,也不可能认识金家妹妹她们了。”君璃小声与晴雪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