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玉簪:“去把我匣子里那支足金灵芝头簪子拿来。”
“是,夫人。”玉簪应声而去,很取了杨氏口中簪子出来,但见其上镶嵌了三粒不同颜色小宝石,端头穿孔,坠了三条细细金链,金链尾部则是水滴状金珠,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杨氏接过簪子,亲自给君璃簪上,细细打量了一回,方笑道:“果然这簪子配大小姐。”
君璃一脸惶恐:“这簪子这般贵重,必定是母亲爱物,女儿怎好夺母亲所爱?”说着假意要拔簪子,心里却是越发肯定杨氏今儿个铁定有阴谋,不然干嘛要急着包装打扮她?不过且不管她有没有阴谋,这支簪子一看便知值不少钱,就当是她今儿个走这一趟“出场费”了,大不了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杨氏自然不会让她将簪子拔下来,一把拉了她手,笑着嗔道:“你这孩子,跟我还这般客气,凭这簪子再得我心爱,难道还能心爱得过你这个女儿不成?给你你便只管戴着,旁人瞧了,也是我脸面不是?”
她多早晚成便宜后妈‘心爱女儿’了?君璃满身鸡皮疙瘩,顺势抽回自己手,屈膝福了下去:“母亲既这般说,女儿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母亲!”既然杨氏非要给她,她不要白不要,傻子才会嫌自己钱多呢!
一旁君琳瞥见君璇面露忿然,怕她又与君璃闹腾起来坏了大事,忙笑着凑趣道:“显见得娘心里只有大姐姐,没有咱们姊妹几个了!”
说得杨氏一指头戳了她额头上,笑着嗔道:“你素日哄了我多少好东西去?这会子我不过才给了你大姐姐一支簪子,你便打翻了醋坛子,明儿我要再给你大姐姐几样东西,你岂非连醋缸子也要打翻来?”
说得君琳不依跺脚,众人则都笑了起来。
母女几个又说了一会儿话,陈进财家进来禀告马车准备好了,于是杨氏打头,姊妹四个随后,被簇拥着浩浩荡荡去了垂花门外上车。
君家今儿个只准备了三辆马车,乃是因杨氏料到宁平侯府门外今日必定车多为患,所以特意吩咐陈进财家精简。
头一辆车自然是杨氏坐,为表一视同仁,杨氏只让君璇与自己坐了一起,让君琳与君璃和君珊一道,坐了第二辆车,第三辆车则装是众人贴身服侍大丫鬟。
马车行驶了大半个时辰,便到了宁平侯府所甜水胡同,果然不出杨氏所料,宁平侯府外一溜儿马车,直把整条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饶是杨氏系侯府当家主母亲妹子,也没法搞特殊化,足足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等前面马车都被安排开去后,君家马车才驶入了宁平侯府大门,直至二门前停住。
宁平侯府再大,也不可能把客人车马全部安排下,故而待人下了车后,各府车夫小厮们便得将车马都带开,等寿筵散了再回来接,是以宁平侯府为避免男女客冲突,便安排了男客们走东侧门,女客们走西侧面,倒也互不冲突,井井有条。
西侧门离花园近,还有流水轿子等着,以备一些有年纪或是有身份夫人们坐,偏杨氏两样都不占,且又是大杨氏娘家妹子,自然是能不给主家添麻烦便不添好,是以母女几人都由各自丫鬟扶着,随着众人一道,步行走过一段青石板路,又穿了几条回廊,便进了宁平侯府花园。
宁平侯府近年来虽已日益没落了,祖宅与花园却还,乃是当年第一代宁平侯封爵时御赐下,之后又几经修缮,是以京城勋贵人家里,也算是排得上号。此时已近深秋,园中各色花卉却竞相开放,笑语声也是随处可闻,十分热闹。
杨氏领着君璃姊妹几个方行至花园,便有管事媳妇迎了上来,一面弯身给杨氏行礼,一面赔笑道:“今儿个我们夫人实忙得脱不开身,是以不能来亲迎姨夫人,还请姨夫人不要见怪!”
杨氏闻言,因笑道:“姐姐今儿个有多忙,我还能不知道?自家姐妹,不来这些虚!”
那管事媳妇便又笑道:“夫人把寿宴安排了滴翠亭,那里敞亮,还能闻到旁边桂花儿香味,今儿个来各位老夫人及夫人们都那里坐席,小姐姑娘们则给太夫人见过礼后,安排到群芳洲坐席。”
杨氏点头笑道:“姐姐亲自安排,自然是再妥帖不过!”
一边说着,一边已抵达了那管事媳妇口中滴翠亭,果见这亭子十分敞亮,四周遍植桂花树,不时有一阵浓郁香味飘来,远处则是一个人工湖,引了一弯碧水来将滴翠轩围了一半,让迎面吹过来风都带上了几分湿意。湖上还泊了一艘极精致画舫,舫里坐了品竹弄丝女乐,悠悠乐曲随风飘来,真如同仙乐一般。
杨氏领着君璃姊妹几个进了滴翠亭,就见当中坐了一位穿枣红色五福捧寿刻丝通袖衫老太,花白头发一丝不乱梳了圆髻,插了凤头攒,戴了暗青色抹额,当中垂了一颗浑圆东珠,襟上挂着五福双环玉佩,旁边还摆着龙头拐杖,显然正是今日寿星,宁平侯府容太夫人无疑了。
下面则是来贺寿各府夫人小姐们,正三三两两吃着茶,小声说笑着。
杨氏忙上前屈膝给容太夫人见礼,笑容满面道:“祝太夫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后面君璃姊妹几个随即也齐齐拜下,口称:“恭祝太夫人灵椿龟鹤,月好风清。”
容太夫人亦是笑容满面,忙命丫鬟:“姨夫人是贵客,搀起来!”又看了一眼后面君璃姊妹几个,笑问杨氏:“这些莫不都是姨夫人女儿们?”
杨氏欠身笑道:“回太夫人,是。这是大女儿,这是二女儿,这是三女儿,小是四女儿。她们姊妹平日里少有出门,有什么失礼地方,还请您老人家不要见怪!”
容太夫人闻言,啧啧赞道:“姨夫人可真是好福气,四个女儿都生得花朵儿一般,可真是让人羡煞。”向一旁侍立着大杨氏道:“可惜咱们家女孩儿少,这一辈统共也只得莲儿菡儿两个,不然也似今儿姨夫人搬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带出去,不知道多惹人羡慕!”
大杨氏今儿个穿了缕金百蝶穿花大红织锦通袖衫,洒金绯红凤尾裙,头戴赤金红宝石正凤钗,耳朵上垂着红宝石耳坠,整个人显得既华丽又稳重,闻得容太夫人话,不由笑道:“娘若是喜欢,明儿媳妇便接了外甥女儿们过来小住,再将她们与莲儿菡儿一道,都打扮得漂漂亮亮,让娘带出去让人羡慕羡慕可好啊?”
说得容太夫人十分喜悦,道:“就怕姨夫人舍不得!”
杨氏忙笑道:“能让她们姊妹跟着太夫人学些眉高眼低,妾身求还求不来呢,又岂会舍不得?就怕她们愚钝,惹您老人家生气!”
大杨氏也笑道:“娘只管放心,我妹妹就算再舍不得,媳妇儿也有法子让她舍得,娘只管打扮得漂漂亮亮,领着一群同样打扮得漂漂亮亮孙女儿们出去显摆罢!”
一边说着笑话儿奉承容太夫人,一边还能用眼睛不时瞅瞅这个,瞄瞄那个,以眼神指挥厅里众服侍丫鬟上茶递水,奉漱盂手巾,以致厅内客人虽多,却始终井井有条,纹丝不乱。
看得君璃不由暗暗感叹,大杨氏确有两把刷子,也难怪能以填房身份,将侯爷夫人位子坐得稳稳当当!
婆媳姊妹几个正说得热闹,又听得人高唱:“东阳侯夫人携两位少夫人到——”
君璃注意到杨氏脸色一下子变得郑重起来,君琳也立时一副正襟危坐样子,眼里还有紧张一闪而过,不由暗自诧异,这东阳侯夫人难道跟杨氏母女有仇不成,以致她们一听见她来了,便如临大敌?
东阳侯夫人四十来岁样子,穿一身大红色金丝镶牡丹衣裙,头上戴了支八宝玲珑衬金缕华胜,看起来雍容华贵,她身后跟着两名女子一着榴绽百子大红石榴裙,戴金镶玉蝶翅步摇,一着对襟羽纱衣裳配烟云蝴蝶裙,戴赤金点翠牡丹缠枝头面,都是难得一见美人儿,显然是东阳侯夫人两个儿媳无疑了。
“恭祝太夫人增富增寿增富贵,添光添彩添吉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东阳侯夫人一进来便领着两个儿媳盈盈下拜。
早被容太夫人命丫鬟搀了起来,笑道:“程夫人太客气了!你婆婆近来可好?咱们老姐妹也好些日子没见面了!”
东阳侯夫人笑道:“我婆婆也惦记着您老人家呢,偏昨儿个吃了半个桃子,夜里闹了两次肚子,因此不能来了,命我千万请您老人家见谅!”
东阳侯夫人话虽这么说,但座人却都心知东阳侯太夫人闹肚子是假,只怕不想来才是真,毕竟东阳侯府与宁平侯府虽都是侯府,但前者却至今富贵显赫,而后者却早已是大不如前,程太夫人自然不必来屈就容太夫人,——只这话不会有人傻到说出来罢了。
“原来君夫人已经到了,才来路上,我还与两个儿媳说,不知道今儿个能不能见到您呢,自上次见了您,我便深觉投缘,早恨不能再见了!”东阳侯夫人又与容太夫人寒暄了几句,便看向一旁杨氏,与之寒暄起来。
杨氏忙笑道:“我上次见了夫人,也是深觉投缘。”看向东阳侯夫人两个儿媳,“这便是两位少夫人罢?瞧这通身气派,不知道,还以为是夫人嫡亲女儿呢,可见夫人会调教人!”
东阳侯夫人摆手道:“她们两个素日里病病,弱弱,极少出来见人,哪里及得上夫人女儿们,个个儿都如花似玉?”一边说,一边看向杨氏身后君璃等人,笑道:“个个儿都是好,倒叫我不知道该夸哪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