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衙役也不是省油的灯,见惯了这种场景,心硬如铁,没有丝毫的同情,见他走得慢,举起手里的鞭子,狠狠的朝他脸上抽去,满嘴谩骂,“走快些!照你这蜗牛速度,何时才走到边陲!别磨磨蹭蹭,快点!在天黑之前赶不到玉林村,住不上店,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粱越湖唯唯诺诺不敢起怒不敢反驳,只缩着肩,垂着头,尽量躲开甩来的鞭子。
那位抽打他的衙役心存怨气,仗着出了城门,便毫无顾忌,下手愈来愈狠,“呸!妈的狗东西!以前不是挺威风的吗?老子表兄不小心撞了你的婆娘一下,你就打残了他一条腿,如今落在老子手里,看你还有没有命到得边陲……”
三人的身影渐渐远去,以墨默默收回视线,脸上面无表情,双脚踢了踢马镫,枣红马儿漫步入了城门。今日正逢赶紧,街上十分闹热,怕纵马伤了行人,以墨便翻身下了马,牵着马儿走在街头。
刚走两步,就见三个短衫汉子追着个疯婆子朝她这方跑来。
“站住!贱人!你再跑,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那妇人虽穿着绫罗绸缎,却脏乱不堪,发髻蓬乱,一支老旧的碧玉发簪悬在发髻一旁,摇摇欲坠,看着很是落魄且神志不清。
“儿子,祖儿?我儿子不见了,我儿子不见了。”疯妇一边乱跑一边拽着路人疯疯癫癫的乱喊,“你是不是祖儿?祖儿!呜呜~我的祖儿!”
被突然冲过来的疯妇抱住的文喏甚是迷茫,他抬手欲分开疯妇,好言软语道,“这位夫人,您认错人了。我不是您的儿子,您放……”
疯妇神志不清,力气却大得出奇,死死抱住文喏的腰,死活不放,“祖儿啊~娘可找着您了。祖儿,我的祖儿。”
三个短衫汉子已经赶到,粗鲁的一把扯住疯妇,对着她便是一阵拳打脚踢,“老子叫你跑!叫你跑!你这贱人,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跑。”
文喏心肠软,见不得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妇人,上前拦住一个汉子,劝道,“这位大哥,她一介妇人,经不住你们这般拳打脚踢,快快住手吧,不然会闹出人命的……”
那汉子凶煞着脸,一把推开文喏,“小子,别多管闲事。”说完,又踹了疯妇两脚。
文喏见三人不听劝,欲出手阻拦,却被旁观的一位百姓拉住,小声说道,“这位公子,您还是别拦他们,他们是西巷子的打手,那妇人,不干净……”
西巷子也是花柳巷,里面的女人多是残花败柳的妇人。这些妇人不止风韵犹存且床上功夫也比年轻女子熟练老辣,最主要的是价格便宜,最得处在底层男人的喜爱。而这些男人大多是心里扭曲变态,在性事上多有暴力倾向,每日从西巷子抬出来的女尸最少也有两三具。
文喏蹙眉,“这妇人好像是被逼无奈……”
“公子,这样的疯妇不值得同情。”一位挑着担子的男子在旁开口,“她原本是大贪官粱越湖的婆娘,做官夫人的时候,那叫一个趾高气扬,曾有个男人走路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愣是叫家丁打残了那男人的腿。人常说,恶有恶报,果不其然。您看,她男人刚被革职流放,她就被仇家卖入了西巷子做妓子。听说她儿子也不见了,呵呵……怕是丢下她这个不干净的母亲跑了。毕竟,有个千人枕万人骑的娘,多丢人……”
☆、朝堂暗流 第一百七十三章 文喏的殇
就在文喏被围观百姓拦着的空挡,三个西巷子的打手已将粱氏打得奄奄一息,文喏见状,也顾不得众人阻拦,忙把三个大汉推开,“三位大哥,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三位打手知轻重,知道再打就坏了。况且,他们照鸨娘的吩咐只教训教训她,也不会真要她的命,见有人阻拦,也顺势住手。其中一人挥手,“带回去。”
另外两个汉子也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儿,一人拖住粱氏的一条腿,将她拖远,地上留下条长长的血痕。文喏到底是菩萨心肠,再坏的人也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想也不想,拿出刚到手的工钱,小跑上前,“大哥,等等。”将碎银塞进汉子手里,“我这里有几个小钱,你们找个大夫给她瞧瞧吧,剩下的就请三位大哥喝茶。”
突然,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再议论粱家的事,正好说到粱家与雷霆王府的亲事,“……之前梁家公子与冯家小姐两情相悦,那情到深处时,甚至还为冯家小姐提笔写诗:海誓山盟结连理,伉俪情深共此生。可见两人之间的感情,可现在……哎,粱家遭难,粱公子落魄,那冯家小姐对他……避如蛇蝎啊。”
“谁说不是,说到两人的相遇相知相爱,就跟戏里唱的似的。那时,慎之公子为了冯家小姐,竟不惜毁平安公主的闺誉,损雷霆王府的面子,一味的要与那平安公主解除亲事,哎,这样没有担当的男子也好不到哪去……”
后面那人说什么文喏就没听清楚了,只那句‘竟不惜毁平安公主的闺誉,损雷霆王府的面子,一味的要与那平安公主解除亲事’不停在耳边回荡。文喏的心顿时一凉,猛然伸手将塞进汉子手里的碎银给抢了回来,转身之际还瞪了伤痕累累的梁氏一眼。
那汉子最憋屈,到手的银子不知怎么就这么飞了,心中怒气腾腾,愤恨间对着粱氏又是一阵拳打脚踢,“老子叫你跑!叫你跑……”
文喏转身,抬眸,当看见远处枣红宝马旁伫立的人儿时,清亮的眸子里溢彩流动,顷刻间迸射出闪耀的光彩。
“以墨。”清越的语声带着欢愉,俊秀的脸上含笑,笑容如花般灿烂,又似春日的阳光融化冰雪,汇聚成条条溪流,美景如画。
以墨牵着马儿漫步上前,嘴角含着浅笑,少了平日的那份冷清,“文喏。”
以墨将马儿交给茶楼的小厮,指了指雅楼,“上去坐坐?”
“恩。”文喏面带羞红,不自在的理了理袖口。
两人上了茶楼,开了个雅间。雅室内,香炉中青烟袅袅,雅姿的山水屏风将内室隔层两间,屏风后有一方矮桌,两把竹椅,东面开着扇形镂空的雕花窗,窗户大开,一眼能望尽清水无痕的江面及江山那艘艘别致的花船。
茶楼是傍水而建,晚春初夏时分,江边芦苇青翠,江中睡莲渐渐含苞待放,凉风拂过,翠绿的荷叶摇曳,叶心的晶莹水珠儿随着荷叶的倾斜,一股脑的泄入水中,发出‘叮咚’的悦耳脆响。如此如画美景,再配上一方矮桌,一把竹椅,一壶清茶,那是何等的清闲逍遥。
清秀的蓝衣侍女献上茶叶,跪扑在矮桌前,葱白玉指触上白玉茶壶,欲为客人煮茶。
“等等。”文喏接过她手中的茶壶,笑得温文尔雅,“麻烦你了,我们自己来吧。”
侍女清雅一笑,颔首,起身退出茶室。
文喏对茶艺颇有研究,经过他的手泡出来的茶比茶楼专门泡茶的侍婢更清香爽口。
白茫茫的水雾蒸腾而起,浑着清新的茶香,如缕缕轻烟飘出窗口,随着清风远去。
“尝尝?”文喏将翠玉茶杯放到以墨面前,眉角隐隐含着期待。
他也一如普通人一样,在自己喜欢的人的面前,总小心翼翼的收敛自己的坏脾气,紧张又骄傲的展现自己的优点;总习惯性的猜测她的想法,要求自己做到最好,期待着能博得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以墨望他一眼,抬手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茶香在唇齿间流动,沉重的心情好似因着这茶香变得轻松,就连轻蹙的眉峰也渐渐舒展开来。
见她轻松下来,文喏心头如淌过暖流,脸上的笑容也因她舒展的眉峰渐渐加深,灿烂的笑容如冬天的暖阳,能温暖人心。
文喏也端起茶杯,浅浅的喝着。这样便好,这样便好。爱情不是天平,讲究公平对等。它也不是做买卖,你的付出也许不会得到等同的回报,可这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待在她身边,守护着她,爱护着她,看着她快乐,陪着她悲伤。在她疲惫时,献上你的肩膀,让她毫无戒备的倚靠;在她孤寂时,献上你的怀抱,让她感觉世界依然美好……这样不也很好吗?!
“文喏。”沉寂中,以墨率先开口,“等过些日子,京城会有一场大乱,你回……”
文喏像是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心慌的抢先开口,“以墨!那天、那天你没事吧?”
他说的是被李宸煜强行带走的那天。
以墨一顿,想着那日的疯狂,脸皮不禁微红,不自然的点头,“还、还好。”
见她脸颊染上红晕,目光闪烁不定,文喏心中黯然,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如今的摸样是有多么的诱人……铁血中展露的柔情……能让她露小女儿姿态的那个人,注定不是自己!
压下心头的酸涩,掩住眼中的黯然,文喏重拾信心,开口说起了呈袭入狱的事,“以墨,呈伯父受冤入狱,可是有人要害他?”文喏虽然单纯,可也不是傻子,虽不懂官场皇室的尔虞我诈,可至少懂得人情世故。呈袭贵为王爷,手握重权,能在极端的时间内,被人拿下入狱,定是有位高权重之人在背后操纵。
“这件事你别过问。”以墨不想文喏被牵连进来,对父王与任颧禾之间的恩恩怨怨闭口不言。拿出藏在袖中的木赞,原本以为丢了,却没想到竟在床头找到,她心里也清楚,是阿煜拿去了。指腹轻轻摩挲着木赞上的花纹,心中有些不舍。可再不舍也要做出选择不是,心到底是偏向更喜欢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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