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府留守的仆人皆是后来宫中遣来的,原来的世仆皆在容绍与萧怡手中被遣走。容绍与萧怡接到流放旨意的时候,随行传旨太监的禁卫军还肩负着回收宅子的旨意。也不知道先帝萧慎心中做何打算,反正康王府被没收归公之后,库房里的所有东西都被贴了封条封存起来,并未收归国库,只将所有的清单搬到了宫里。
这次随赐的除了宫人奴婢,还有原康王府的所有财务册子。
哪怕容妍再擅长算帐,可是面对着一大车的清单,还是觉得工程量太过巨大,实不是倾她一人之力能做完的。况且她出身有限,见过的好东西也有限,要清点康王府旧物,还是要找个牢靠的人来才行。
当夜已经很晚,楚三郎既然寻到了她的行踪,又确知她一时半会丢不掉,况且她这等于是为容将军与义安郡主打前站,顺便解决了将来他家上门提亲恐怕找不到容家门的窘境,心中不知几多开怀。她身旁有一帮奴婢围着,哪怕不能拉拉小手亲亲小嘴,他也觉得离成亲又近了一大步。
至于容妍——送走了楚君钺,她便埋头翻了半夜的册子,指挥着下人将所以册子封存在她住的院子上库房里,钥匙自己亲自带着。
谁知道宫中派来的人可信不可信,目前还在试用阶段,她可没胆子随便信任任何一个人。
——宫斗剧看多了的后遗症。
其实这些奴婢们被赐了给她,此后生死荣辱便只系在她身上,又不像别家还有利益可争,或者有个男主人可觊觎,未来地位还能改变,到了她这里一切都显的太早——还未成亲,自然还没有男主人可觊觎。
有什么可算计的呢?
便是钱物,那些东西都有明显的标记,就算是册子宫中也还有备份,所有的库房里都贴了封条,丢了件东西,自然有看库房的责任,大家身上都是奴籍,偷了主家带有标记的宝物去典卖,又是奴籍到处乱跑,实在不现实。
被抓回来的下场十分凄惨,奴婢们哪个肯冒这个险呢?
见慧福郡主这般微小谨慎的模样,显然还是有些小家子气,这些宫人们悄悄掩唇而笑,却都聪明的不肯吱声。
主子说话,哪怕是惹人发笑的,做奴婢的还是不要声张的好,免得让主子下不来台。
萧泽也是从留下她在宫里那日起便传了旨意,容妍住的这院子是一早就规置的十分齐整,连里面的摆件都十分别致,一早便可看出来这是按着贵族女子的香闺布置的。
换了新家,当夜容妍竟然失眠了。 她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到了天快亮之时才浅浅睡去,只等太阳升的老高了,她这唯一的主子才从睡梦中醒过来。
厨房里是早就准备好的早膳,等她梳洗完毕,便立时有奴婢提了来,服侍她吃了,收拾完了,大眼瞪小眼,等着她发号施令。
☆、123 回家
北狄使臣晋见今上的时候,旁人只瞧那北狄小娘子容貌美丽,只当是盘子里的玉器连同端着盘子的人都是献给当今圣上的礼物,唯有虞传雄大吃一惊,回去便跟义成郡主讲起此事。
“夫人你说怪不怪?那北狄使臣带来的小娘子……竟然同容大姐儿极像。”
义成郡主腾的从榻上坐了起来,整个人的神情都有点激动:“会不会……会不会真是大姐儿?”
一别经年,音讯全无,有时候她自己私下里都会想,是不是容家一家子出了什么事儿,却又觉得自己这念头太过不好,总是及时刹住,不敢深思下去。
此后三日,义成郡主好几次催虞传雄去探探虚实,他遣了人去北狄使臣所住的使馆探问,来人回禀,那小娘子自从进宫那晚之后便被圣上留在了宫中还未出来。不过遣去的人倒是个细心的,探问到了那小娘子的名姓。
“什么?叫容妍?”义成郡主急的团团转,“她不会……不会是真被今上留到宫中了吧?”
萧锦与先帝那些妃嫔关系处的不错,但轮到今上的妃嫔就……
这也可以理解,虞家一早是萧慎一党,与萧和一党乃是对立面的,萧泽上台以后,能待见虞家才怪。
萧泽不待见虞家,身为他后宫的妃嫔,也不可能冒着违逆今上的意去与义成郡主交好。
因此,自今上即位,义成郡主进宫的次数屈指可数,还都是新年各命妇进宫向太后皇后请安之时才有机会进宫。
萧慎的妃嫔们皆因无子被挪到了宫中极偏远的地方,便是太后自萧慎驾崩,也是在宫内辟了佛堂出来,等闲不肯揽事,只将宫中所有大事都交给了萧泽的皇后去打理。
太后是个明白人,她一个无子的中宫皇后能够平稳升到太皇,这一生隐忍了无数次,最终也算得上天眷顾,总算能够在这位子上终老,哪肯与新皇后别扭头,招她不痛快?又不是正经婆婆!
义成郡主哪怕此刻很想弄清楚被萧泽留在宫中的是不是容大姐儿,可是让她即刻向宫中递牌子求见,还真没有什么借口,也不知道能向哪一位递牌子。
太后是除了新年外命妇朝贺之时,等闲不出来见人的。
就在第四天上头,一大早虞传雄上朝去了,义成郡主与虞小郎吃完了早膳,眼瞧着贴身的小丫环领着虞小郎去读书,门上使人来报,门外有新晋的慧福郡主求见。
义成郡主也算得消息灵通之辈,慧福郡主的名头却是从未听说过,门子那派来的小厮年纪又不大,能在后宅跑动的就是个将将十来岁的小子,四年前他还没进府,还在庄子上玩泥巴呢。
“那慧福郡主长什么模样?”
她身边的丫环见她疑惑的神色,便问那小子。
“慧福郡主……她就坐在马车里,长什么模样,小的真没瞧见。”
义成郡主:“……”
她这里正在犹豫,预备吩咐了下人去请,自己怎么的也要整理一下仪容去院门口亲迎,已听得外面纷纷乱乱,又有个小子窜了进来,“郡主,那位……那位慧福郡主她闯进内院来了……”
这是哪家子的规矩?!
义成郡主与虞家如今纵不被今上待见,在朝中一日日受排挤,可也不曾见过这么没规矩的郡主。她当时衣服也不换了,仪容也不整理了,气冲冲踩了丝履便往外冲,直慌的丫环忙忙去打帘子,待她才出了房门,便瞧见直驶到主院门口的马车,从马车上下来个身形修长的小娘子来,大摇大摆便往主院里冲,隔得有些远,又有院里花树掩映,模样儿瞧不大真切,只见她一张脸上搽的粉似乎有些厚,但那骄横不可一世的模样真真儿气人!
萧锦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封号的郡主县主不待主人家传召便往人家家里闯的,便是公主们也没有如此不知礼仪的,当下真是气的有点儿狠,蹬蹬蹬大步便迎了出去,还未到得近前,那慧福郡主便直冲了进来,竟然用跑的,嗖嗖跟几下便往前冲,眼缝里瞧见她,张开双臂便扑了过来,一头扎进了她怀里。
……
慧福郡主今日妆扮齐整,还刻意上了妆,萧锦都没瞧清楚她的眉目,怀中便多了个温暖的身子,冲力太大,撞的义成郡主朝后踉跄了一下,正待发怒,已听得一道软软撒娇的声音:“姨母--”
萧锦:……
“姨母姨母,我可想死你了!”她双手紧抱着义成郡主的腰,欢欢喜喜的叫着,只差跳起来欢呼了。
这臭孩子!
义成郡主一巴掌拍在她仰起的脑门儿上,只感觉手上沾了一层粉,嘴角都忍不住抽了起来,“你这是把半斤粉都拍脸上了吧?”伸手将她从怀里推出来,拧着她的耳朵便往房里拉:“回来这都多少天了?竟然还记得我这个姨母?少拿你那些甜言蜜语来弄鬼!”
她是真气狠了!
这臭孩子回来都多少天了?掐指算算北狄使臣入京到现在,但凡有点良心都应该跑来瞧一瞧,让她白担心这么些日子。
“哎哟哎哟,疼……疼……姨母您轻点儿,消消气!别弄疼了你的手指头,都是我的错儿都是我的错……再拧下去耳朵要掉了,要嫁不出去了!”
义成郡主眉毛一挑:“……你怎的还没嫁出去?”
当初这臭孩子行情也不错的啊,模样性情都没得挑,怎的都十八岁了,还没嫁出去呢?真是愁人!
她也不管容妍如何撒娇讨饶,直拧着这丫头的耳朵拉到了房里,将容妍的脑袋按到了面盆里一顿扑棱,中途这臭孩子竟然还敢挣扎,弄了她一身水,姨甥两个折腾了一会,才将容脸上所有的妆容都洗掉才露出本来眉目来。
“白瞎了你这模样儿,上了妆真是比不上妆难看太多,真是难看死了!”
义成郡主拿了面巾给她擦脸,下手极重,擦的容妍眦牙咧嘴的叫,一半是萧锦真用了点劲,一半是撒娇,大声嚷嚷好让她心疼点。
萧锦虽然手上十分的不客气,可是盯着容妍的眼神却慈爱极了,细细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她还瞧见义成郡主的眼眶似乎都红了,却几下将她脑袋上的钗子拔下来几根,嫌弃的厉害:“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哪里来的暴发户呢!瞧你打扮的这副样子!”
容妍的一头乌发瞬间披散了下来,她索性赖到了萧锦怀里,笑的十分无赖:“我这不是乍然新贵,不狠狠显摆一下哪里对得住郡主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