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太安静,仿佛她已隔绝开这个世界,脚下踩着雪莲台,漂浮半空,只被那人紧紧拥牢。
“勍儿,真的是你……”
清空优雅的声音,柔得像羽,轻得像雪,飘渺着为周身撒下一场幻觉,好像这一刻他已等了几度光年,用下颚轻轻抵着她的头,全身散出的温柔快要化成水般,似将怀中人深深揉合进一起。
再次入耳的声音,令奚勍身体微微一震,才终于有了知觉。
勍儿……
这个世界,如此呼唤过她的,只有一人。
贴靠得太近,清雅熏香有些霸道地将她周身空气侵染,可又熟悉到让神经一下麻木冰结。
怎,怎么会是……
意识到什么,低头看去,那双莹白似玉的手,仿佛终于寻回自己遗失千年的东西,正牢牢攥紧她的手不肯松开。
觉出怀中人因离神而开始僵怔,头上的力道才缓慢移开,扳过那纤肩,让彼此面对面而视。
抬起眼帘,入目的是张雪白绝美的脸,正一瞬不瞬盯着她,菲薄如玉的双唇勾勒出淡淡笑纹,一如既往的温雅柔和,只是此时此刻,似乎又多出某些不同以往的情绪。
“你……”奚勍认真看着他,嫣唇启启合合,“是……兰……”
唇忽地被长指抵住,不准再发出声音,他微微摇了摇头,只道:“错了,勍儿……错了……”
就像鹅羽飘落水面,点开心湖,漾起一层层晶莹涟漪。
清冽的眸里顿时闪过一抹流光,亮如银星。
奚勍直直盯向那双眼,两个字,恍若从心底冻解释放,破开冰层,顺着血液蔓延而上,终于难以抑制地溢出口——
“祁……容。”
他点头微笑。
奚勍怔了怔,随即眼波闪动,如身坠梦般,竟也随他渐渐绽开笑容,明净仿佛风光霁月,美不胜收,忽然又不太确定地急急叫了声:“祁容……”
细长的指拨开她额前发丝,似想将那昙花一现般的美好表情完全烙进脑海,祁容轻轻笑着,是雪莲花都比不过的柔雅纯净,一袭白衣被月色打照得莹莹华闪,衬他高洁亦如天界神子。
回来了,记忆中,少年那模糊的影像,在眼前重新变得清晰清亮。
“勍儿……我在。”
带着她的名字,回答。
奚勍闭上眼,复又睁开,见那温雅笑意依然浮现眼前,心底才终觉松缓踏实,目光立即如水般,流滑向他的眼,仿佛这是头一次看见,又仿佛重新认识般,开始细细凝视。
原来那双眼,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美及月华,是如雾绡一样虚迷朦缈,凝神望入,好像会完全迷失进虚幻境界里,然而更深处,又显那么神秘幽谧,仿佛隐藏有不属尘寰的风华盛世。
原来,就是因这双眼,让她一直没能够认出。
原来,让她盼月生念的人,其实一直都在自己身旁。
“祁容,你的眼睛……”
伸手轻轻抚过那秀雅的眉,蕴含笑意的眼,奚勍仍不敢置信地问着。
祁容扇动长睫,目光清浅如柔柔月色洒在她身上,语中蕴着一丝愧意:“勍儿,当年义父身染疾病,我不得不连夜离去。之后定居府上,幸遇一位神医,说我的眼睛仍有希望,经过一年医治,才得以见到光明。”
看着她眼中闪过惊讶、闪过欣喜,同时疑惑犹存,祁容便知她还想问什么:“义父乃天朝藩王,势力盘根错节,当初我不想以义子名衔留在府上,义父便将手上一部分财势交给我,为避他人乱嚼舌跟,我改名换姓,所以现在才会出现兰家势力。”
奚勍听完,这才了然。
难怪她与祁容相识前,这股势力就已经存在,原来都被祁容暗下操持,直到双眼恢复光明,便让它更快地发展壮大。如今已掌控住天朝过半财势,而他也一跃成为天朝首富。
可这其中所经时间,就是六年。
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当初他会突然离去,而今又为何会成为兰家家主。
不过这些,都已过去……
什么兰玖容、什么最大敌手……
她只知眼前人,是祁容。
冰透的心,如同被一片片花瓣覆落包裹,变得柔软,变得安逸无比。
奚勍凝视他,唇边浮现笑意,一时美如冬日里的清新光阳,倾城绝艳。
然而祁容却恍一震,仿佛被什么惊到,半垂眼睫,正遮住深处,那莫可奈何的哀痛。
“只是勍儿……”声音虽压低几分,可依旧轻暖如絮,“为何当初……你跟我说的是勍儿……”
奚勍一愣,总觉那轻轻语调里,好似夹杂了一丝艾怨,才想到,若不是因这个名字,或许祁容早已找到她,他们早已经相认。
“噗哧——”
她忽然掩唇轻笑:“‘奚勍’,是我当时随意起的名字,不过……”眸光幽闪,“我很喜欢。”
听她说得满心畅怀,祁容也忍不住笑着,只是眼中那最后一丝、微弱如烛光般的坚持与希冀,终于破灭。
内心,发出一声冷嘲。
夜愈发深了,风不时吹来,帘珠相互碰撞,奏着叮咚乐,月下倒映的两个人影,显得益加清晰。
“这个……你倒一直戴在身上。”
奚勍微诧,见他手指从自己脖颈处勾出那块佩玉,很是怀念地看着,猛然忆起昨夜潭中沐浴,他目不转睛看自己的样子,难不成当时……
奚勍神色转变,抬眼睨去:“你怎知我一直戴着?”
细致眉梢翘扬,很是好看,祁容仿佛想到什么趣事,笑而不答。
果然……
奚勍眉一皱,微微气恼:“昨夜你已知是我了对不对,为何当时不……”
“勍儿……”祁容忽将她打断,听出话音里略带气意,对上她的眼,里面已不若往昔的凛寒冰然,却是有些许屈委。
“你那时盛气,我怎敢相认……”解释声中,隐约透出几分欢谑,“难不成,真叫我就那样子过去了?”说完,神色间恍然,显得极为后悔。
“你……”
回想情景,奚勍两颊渐飘红,怎知自己竟说不过他。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让我在这里独等。”
祁容答得从容:“说好一起共赏月夜。”只因天色尚早。
奚勍听完,简直又气又急,故掉头转身,不愿理他。
“走去哪儿?”
手腕被从后拉住。
奚勍不回头:“反正你我都已见过面,还留下来做什么?”
“没其它要说的了?”
嘴角倔强撇动:“没有。”
手腕继而一紧,身体轻盈旋转,又如飞雪般被他拉回身前。
“那这个怎么解释?”
奚勍抬头见他举起一枚花形香囊,略诧异,想他定是方才从窗外掠进时看到的,故装不在意:“都陈年旧物了,留着也无用。”说罢就欲夺走。
祁容自然没让她得逞,手一翻,将香囊反扣掌中塞入袖里,只冲她笑道:“原来当年所说惊喜,便是这个吗?”
奚勍目光瞥向别处,算默认。
原来被她万分在意的香囊,竟是那时没能送出的生辰礼物。
“做得……倒真是不错。”
清香流漫,祁容凑近些许,附在她耳畔夸赞道。
温热气息于耳根周围萦绕,好似受电流击袭,惹得浑身猛一烫。
双手正被他轻柔握在掌中,那份细腻柔滑,亦如寒玉雪瑶相触,祁容意味深长道:“只是令人意想不到,这样一双纤纤素手,如今竟可在帝都翻云覆雨。”
从原来敌手,转变成现在的……
沉默间,奚勍同那双眼静静凝视,发觉其中似有薄薄纱雾样的温柔正一点点覆溺而来,快要让她无所遁形。
与兰玖容的曾前一切,都已冰释前嫌。
“勍儿……”
伴随一声低柔轻唤,那晶莹指尖优美行走,逐一划过她的眉眼,最后定格嫣红唇处,从左至右,描绘出惊妙弧度。
隐隐中,旖旎香氛横溢在彼此之间,一瞬仿佛回到当初那般,肌肤贴近,令人怦然心跳的感觉。
眼前,有张冰雪容颜渐渐俯压下来,而那细睫因紧张,像蝶翅扇动垂落,一时挡上了清冽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滴们,浮上来吧,浮上来吧 .......口中碎碎念
☆、第58章 猜疑
清雅熏香,萦绕鼻尖,仿佛情丝一样勾缠心魂。
唇上空空凉凉,完全没有被坠印的痕迹,只有额际一记轻点,如同树上缤纷飘落的红樱瓣,触吻着绝静湖面,粼粼水纹,往四面无声细碎漾展。
身前人轻笑,奚勍懵然睁眼。
祁容直直望向她,眼底藏有一丝笑谑:“在想什么?”
这一问,奚勍才知自己又被他戏耍,羞赧小忿下,欲拉开距离,可惜对方早已料知,将那一对素手攥紧手中,不肯松开。
“勍儿……”祁容柔笑,不再恼她,“虽说今夜没有美酒佳肴,你……可还愿与我一起赏月?”
听他语气认真,奚勍转念想了想,莞尔:“六年里我常一人来此,今日,本就是你欠我。”
祁容颦眉无奈,转而挽起她的手:“说地是……日后,我再慢慢还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