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得近乎疯狂,目中之光强烈亦如炼狱火焰,夹杂凄楚仇恨,恨不得化下浓稠的血来。
奚勍一时神溃,简直痉挛瘫软。玉凡没有错,他心中有恨,变成现这样,全是祁容一手造成。祁容该死,不仅对她,对玉凡,还有师父以及她的家!都让他罪不可恕!
然而过去的两年里,他们又朝夕相伴,如胶似漆,祁容对自己如何,或许她早已探得,只是不曾想,不曾深入,又或者根本不愿相信。因为这终归是一场梦罢了,对她来讲虚幻不实,既然清醒了就该尽快忘掉。但这些相处画面,总会不期然浮于脑海,动摇她的意志,甚至改变某些曾经坚持的东西,导致她最终无法下手。
“是的错……”奚勍浑身颤栗,神情灰死消沉,“若不是,也不会变成这样。”
字音里充满浓浓的哀悔、愧疚,聂玉凡听入,心脏猛一撕痛。蓦然张开双臂,将她完全搂紧。
“可他没有死……”他闭上眼,声音透出压抑的干哑,后面几乎是哀求了,“既已如此,那就彻底忘记他吧。小勍……永远,都不会放开。”
奚勍心神俱震,随后慰然无力的一笑。听到车外传来莫逵的声音——
“少帅,们已经顺利出城了。”
身子被裹斗篷里,然而怀抱已回到曾经的熟悉、温暖。
奚勍没去掀帘,没再看一眼帝都的轮廓。因为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当她站宫墙上转身,便已经隔断彼此之间的最后羁绊,至此互不相干。
自古多情空余恨,此处难觅有情天。情到尽时转无情,无情更比多情累。
——对来讲,,究竟算是什么……
究竟是挚爱,还是憎恨?究竟是亲,还是仇?
奚勍贴着聂玉凡的胸口,心中思付这句话,却得不出答案。
其实他们三,都早已被爱伤得支离破碎,却仍然残垣断瓦中挣扎存活,握住的,不过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外面鞭响挥动,马蹄如雷疾弛,月照的清明小道上扬尘而去。似乎无数悲欢离合,爱恨情仇,都随风化成沙砾,眨眼即逝。
当再一回首,已是五年。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周末愉快。如果喜欢本文,就请大家收藏一下吧,如果也喜欢爱爱,也请点下作者名,收藏我的专栏吧。
本章过后,就该进入结尾剧情了,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大家,写了这么久,谢谢你们陪我走过的每一步,都有些一言难尽了,集体群么么!O(∩_∩)O
☆、第159章 荏苒
正午阳光明媚,暖风拂面。小镇街道上流熙攘,车马往来,其中大多数是挑担做买卖的,喧嚣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主道上,一辆四轮华盖马车辘辘驶过,绕行几条街巷,最后停一处寂静的豪宅前。
男子从车厢中走下,锦衣绣袍,黑纹缎靴,静静伫立门前,悬于腰际的流苏正随风轻摇。
车夫上前叩响门环,没多久,便出来一名年轻少妇,看到他们,不禁喜出望外:“是公子回来了!”
对方点头,随着欢喜声步入院落来到大厅,甫坐,茶已被奉上。
他拈盖啜口,再一掀睫时,眸辉冷寂如星,扫视过两旁:“夫呢?”
少妇笑容未褪,忙答:“今日天好,带着润儿去林子里玩了。”
薄唇微启,却没逸出字音,他侧头望向窗外的那株梨花树,如今时值四月,正是梨花白雪香的景象,清风一吹,吹得雪瓣摇曳,落英缤纷,四周地面皆铺了一层薄薄白色。
想起那时常站树下的身影,褐眸中也仿佛飘进柔软的花瓣,旖涟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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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几里开外有片小树林,溪水明澈见底,花鸟结伴相欢,风景可说美极,若继续往深处走,便是通向后山,那里树茂草丰,更有飞禽走兽,镇上常常结伴此打猎。
空中飘着不知从何处刮来的碎花瓣,纷飞旋转,待风紧了,它们便像成群结队的小蝶,翩跹忽上忽下,有些落小溪上,如洒了淡淡胭脂;有些栖草丛里,如缀上艳丽粉珠;有些夹发丝间,如找到一世的依恋……
溪畔树下,轻灵衣角拂空,宛若拈不住的大朵皎花,一身素雪,更胜姮娥清绝,映入溪镜之中,只见冰姿绰约。
她静静看着浮水游花,目光正和溪面一样澈,一样冽。不久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首而望——
霎时,风止、云静,一张绝丽珠容,好似惊了天地。
“夫!夫!”不远处,有个小男孩欣喜地叫着,见她回头,跑得飞快。
“润儿。”奚勍一诧,瞧他中途被石子绊倒,身闪掠近,扶起怀中打量,“摔着哪儿没有?”
润儿摇摇头,将掉地上的野花重新拾起,五颜六色,开心地递给奚勍:“夫,这是刚刚摘的,喜不喜欢!”
他笑容也仿若染上花的颜色,纯净灿烂,奚勍接过来,声音柔和:“喜欢……”
润儿今年六岁,是李嫂的儿子,出生不久父亲就将他们母子抛弃,不知所踪。李嫂独自抚养孩子,住偏巷的一间简陋小屋里,每日靠卖竹篮维持生计。润儿四岁的时候,就已经乖巧懂事,李嫂身体一直不好,后来得了大病,卧床不起,他把做好的竹篮拿出来,每日自己上街去卖。
奚勍记得那年冬天,雪花下得紧密,他穿着破布衣衫,瘦小身体被冻得哆嗦不止,一只小手却死死揪住要进入丝绸庄的她,为地,是希望自己能买一个竹篮。
奚勍得知情况,将他跟李嫂安置聂宅,而李嫂为诚朴,奚勍未免她心里过意不去,待病情好转些,就安排一些轻微杂活给她。虽说聂宅大,但家仆并不多,而且每个都随和亲切,正如这家主一样。润儿极其喜欢奚勍,总跑到窗前看她,奚勍闲暇时会教他读书写字,时间久了,彼此相处得倒真跟自家似的。
奚勍伸手抹去他鼻尖沾的泥渍,微微笑着。润儿因幼时营养不良,身体一直显得瘦小单薄,扶住他的肩膀,奚勍思绪却开始飘向远方——
时间快如白驹过隙,转眼已经五年,那个孩子,如今也得有这么高了吧……
奚勍的眼神,渐渐变得恍惚而黯然。
回到聂宅,莹怜最先满脸堆笑地迎来,身后跟着成源,去年春时他们已经结为夫妻。
“莹姑姑,这是林子里采的!”润儿将怀里一大捧花递上。
“嗯,真好看。”莹怜亲切夸道,抚弄一下他的头,抬眼望向奚勍,笑了笑:“夫,公子今天回来了。”
奚勍一愣,随即绕过他们往大厅走去。聂玉凡之前已换过常服,这会儿正坐椅子上喝茶。
看到奚勍进里来,他动作一顿,马上放回茶杯。
眼里映入那张熟悉俊美的面庞,如有柔软絮条压满心头,奚勍微笑开口:“玉凡,回来了……”然后看一眼旁边的莫逵,彼此点头示意。
“嗯。”聂玉凡起身走近,褐瞳中正流闪着难得一见的柔光。
“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一个时辰前。”聂玉凡将目光落她头上,骨节修长的手指,像轻拂而来的一缕风,拈去黏发丝间的花瓣。
奚勍发现他眉梢眼角染着几分沧倦,看来这次旅途并不轻松。可他回来并没立即回房休息,反而坐前厅喝茶,奚勍知道,他是等自己。
“听说莹怜说,今天带润儿去林子里玩了。”聂玉凡随口问着。
奚勍轻“嗯”,不知想起什么,脚下细微挪动一步:“才回来,还是先休息下吧。去……换件衣服。”
聂玉凡视线随她的背影而去,直至完全消失,才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过会儿莹怜领着润儿进来,看看周围,“咦,夫呢?”
“回房了。”聂玉凡又恢复淡淡无绪的语气,转身也准备离开。
岂知润儿听他说完,忽然道:“公子!”
聂玉凡侧首,目光像孤夜中的清冷星辉,洒他身上。
润儿不禁缩下脖子,才道:“之前回来的时候,本想去树上摘果子,谁知道中途窜出一条蛇,还好被夫护着没事,可夫自己却受了伤。”虽然对方说没事,但他心里还是很担心。
聂玉凡眼中光绪似乎激荡了下,最后转头留下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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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宅占地较大,但园内布置朴素内敛,青灰色砖墙围隔,里面草木葱茏,相映成趣,幽径阁楼,错落有致,十分地清幽宁静。
奚勍与聂玉凡住西院,其中有多个房间,奚勍就住双层砖漆小楼里,下是厅,上是寝居,平时透窗眺望,可见远处密林,视野阔亮,景致也是极好。
至于东院便是莹怜与成源一间,莫逵一间,因为李嫂坚持,带着润儿和其他家仆住后院。
聂玉凡顺着旋梯走上二楼,敲响房门。
奚勍开门一见是他,有些愣怔:“怎么了?”
聂玉凡也不吭声,目光往里扫,她的房间向来干净整洁,所以正摆妆台上的金创药很快落入眼中。
奚勍顺他视线一瞧,心中顿时明白:“听润儿说的吧?只是小伤,微不足道。”
“看看。”岂料脚下一空,身子竟被他打横抱起,直接往床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