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奚勍目光一凛,瞥见正站院门外的莫逵,一贯冷冷的眼,此时看着她,竟是聚集肃寒之气!
奚勍神经马上绷紧,待聂玉凡反应过来,转头望向门外。
莫逵视线一移,见他惜若珍宝地搂着佳,无半分动摇之态,最后十指收拢,忍怒而去。
“逵叔他……”奚勍察觉不对劲。其实打从见面开始,她就知道莫逵不喜欢自己,平时都是不理不睬的态度,但从未像今日这样,眼里暴露出的,寒气、敌意、甚至是杀息!
“没什么。”聂玉凡却微笑用下颚抵着香柔发丝,似乎只要能这样拥有她,被全世界遗弃也不乎,“昨夜跟他说了们的事。”
“因为的身份?”奚勍敏感地问。怕天朝皇后的身份带给他危险?可又想不通,他们只是决定真正一起,根本不会给现的生活带来太大改变,为何他对自己的态度,却是如此剧变?
“没有。小勍……别乱想了。”聂玉凡脸上浮现如释重负般的幸福。已经没有什么,比她来得更可贵,更重要了。
因外眼中他们本就是夫妻,所以成亲的事不宜大张旗鼓。聂玉凡虽然喜不自胜,但思前顾后,还是决定给奚勍一段缓和时间,毕竟成亲,就意味着彼此关系更加亲密。而奚勍的心……他是知道的,这句话不提,或许他们会永远保持这个样子下去……可是,他已经受不了。这么些年,情感一直处于小心翼翼的压抑中,日复一日,却愈发接近崩溃,他开始恐惧这种毫无尽头的等待。当初所谓的一起,其实根本不是这个样子。他愿放弃某些东西,试着变回原来的自己。久而久之,他相信,有什么……一定能够改变。
日子订下月初八,到时由成源和莹怜他们西院主持,其实只是个形式,但还需行。之后聂玉凡决定带奚勍前往邬国见一个,奚勍知道,对方应该就是那个背后支持玉凡的,如今肯带她去,说明玉凡的心已经渐渐敞开。
三日后,秋莲从明城赶到聂宅。一般每隔两三个月,她就会来一趟看看奚勍,交待些门中的事。近几年,奚勍只求平静,夜殇门大部分事务都交给她管理,况且还有玉凡撑着,对此很是放心。
“秋莲,这次来,不如留到下月再走吧。”奚勍与她西院阁厅坐着,身旁站着玉凡,二对视微笑。
“呃?”秋莲因心中窝事,一时没反应过来。
“秋莲?”奚勍偏头看。发觉她今天整个显得忧虑重重。可刚才听她汇报,门里并没发生什么大事。
“门主,属下这次……还带来一个消息。”秋莲犹豫下,开口,“此事关系到天朝江山。因为,朝廷已经决定派兵攻破绝回谷。”
奚勍心头猛然一悸。虽说五年里她对外界的事不闻不问,但两国之间的发展情况,从镇上口中也能略知一二。
祁氏容帝,自继位以来,勤政于民,励精图治,朝廷上纳贤谏言,短短几年,治国无虞,天下昌盛,臣子百姓眼中可谓一代明君。
而这种昌盛繁华,更加归功于天朝皇后。传闻五年前,容帝一夜噩梦,疑天灾祸之兆,后菩提托梦提点,心净若水,修身伴古佛,即保天驱灾,永享太平。
但皇帝乃国之本基,怎能留寺庙整日吃斋念佛?于是皇后道鸾凤本是一体,愿代替皇帝前往古山寺庙,正心修身,长伴青灯古佛,为天下祈福。
原本奚勍以为自己离开,祁容会随便编造个理由让自己“薨逝”,却没想到他竟向天下扯出这么个谎言,视苍生为己念,让她成为官民眼中的一代贤后。
呵,他最善于扯谎,可这一点不迟早会被拆穿吗?还是说,他仅拖延时间,为地是不让皇后位置……
奚勍发觉自己想远,敛回神思。
前几年邬王渐渐病入膏肓,于今二月病逝,新王继位后,却不急于治理国家,反而日夜大摆群臣之宴,沉迷歌舞享乐中。
因此对天朝来讲,此刻,正是一统天下的大好时机,只要攻破绝回谷,率军冲入国都,之后便可说是畅通无阻。但换一种角度想,即使失败,天朝也不会有太大损失,祁容统领下,国力会日渐昌盛,相反新王却是贪图享乐之,将来大军几番来袭,恐怕就能把对方折腾的心惊胆战,惶惶不可终日。正所谓强者天佑,弱者自亡。或许这个结果,已经不远。
其实朝廷决定此次出兵,也是大势所趋,顺势而为。但奚勍想不明白,为何秋莲的语气现听去如此凝重?
“难道其中,有什么不妥吗?”奚勍沉吟后问。
秋莲点头:“因为皇帝,已经决定率军亲征。”
奚勍双瞳睁大。祁容竟然决定亲征?为什么,振奋军心?还是迫不及待的要亲揽天下?不,没有必要。以天朝现实力,攻下邬国是早晚的事。他又何必急于一时,非要亲自涉险?完全不像他以往作风!
“就没有阻止吗?”奚勍焦急追问,此刻忽觉心乱如麻,忘记身旁还有一双眼默默注视。
秋莲道:“有。听闻皇帝下令时,不少顽固老臣曾坚决反对,大殿跪了两天两夜,结果还是没能改变皇帝的决定。其实他们最担心的,也正是皇室隐患。”
“隐患?”奚勍皱眉,“什么意思?”
秋莲看一眼她,低头慢慢道:“自容帝继位以来,皇家只有一个血脉,便是当今太子,可现仅有五岁……”
奚勍心脏泛起一丝尖锐的疼,同时也明白,祁容为国之根本,臣民眼中更是明君。如果出征有个闪失,就只剩下那个孩子……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够做什么?治理天下吗?
究竟想些什么?!这根本就是拿性命、拿国家开玩笑,祁容,疯了吗!
奚勍感觉神经像炸开般的窜动乱跳,血液更是沸腾如火,双手不知怎地一抖,茶杯倾倒,热烫的茶水洒了桌上一片。
奚勍有些失措,正欲起身,一双手已经及时伸来,将临前的细纹桌布缓缓掀起,才没让茶水溅湿她的衣裙。
奚勍看向那双修长白皙的手,表情一下从懵中清醒,似乎才注意到,玉凡,刚刚正一直自己身旁,听着、看着……
身体没缘由地轻微震动,奚勍缓缓侧头,去瞧他的表情。
☆、第162章 念灭
聂玉凡眼睑微微下敛,浓长而绵细的睫毛正遮住目中神色,尽管察觉到奚勍的视线,也没抬眼去看。
奚勍一见他这样,心里忽感不安,自知刚才反应有些激动。欲解释,却开口无言。
“叫莹怜进来收拾。”聂玉凡留下句,转身往外走。
“玉凡……”奚勍终于叫了声,可他没回头。
把莹怜唤去后,聂玉凡直接回房,反手落拴,身子便慢慢靠门扉上。他盯着地面,有阳光透窗投下的斑驳光影,折射入眼,却凝聚起冷异地辉芒。
“为什么……”回想方才,聂玉凡只觉筋骨抽扭,脑髓焚烧,眼前晃过某张脸容,恨不得撕扯成碎块,“为什么这个时候……偏偏又是!”
他咬紧牙根,念出那个恨入骨髓的名字——
祁容!
听完秋莲汇报,奚勍心乱如丝,实难以理解祁容做出的决定。即使他有绝对把握能够攻破山谷,也不该让自己亲身涉险。他是皇帝,掌持江山,君安则民福,可现却相违而行,让百思不解。
同时奚勍得知消息时,皇帝已经率领十万天朝大军西下,想必不出十日就会到达绝回谷,届时将与邬军展开激战。
奚勍欲知近一步战况,第二日就命秋莲速回明城,并多派手安插帝都,一旦有任何消息,立即飞鸽传书于此。
“夫,夫?”润儿穿上奚勍为自己新做的小衣服,抬头却发现她盯着桌上杯盏发呆。
奚勍被唤几声才回神,伸手摸了摸润儿滑嫩的小脸,当留意到截腕边的袖口,竟是喃喃自语:“看来做的有些短了,对啊,润儿现……已经六岁了。”
“夫?”润儿年纪虽小,但也察觉奚勍近来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脸上浮现担忧。
奚勍一瞧,马上恢复笑容:“没事。这衣服先换下,再给改改。”
“嗯!”润儿听话点头。
奚勍微微侧身,眼角却被窗外某种光刺到,惊觉抬首,看到聂玉凡正站院内的梨花树下,默不作声地往这边注视。
奚勍有片刻怔仲。之前让秋莲回城的事她已对玉凡坦然相告,并且告诉他,也像告诉自己,她关注的不是祁容,而是天朝皇帝,毕竟那个的生死,攸关天下。
玉凡虽然没有任何表示,可偶尔会如现这般,一旦她发呆出神时,就像无声的影子出现某处地方,将她静静注视。那一刻目光,亦如死潭一般散发着幽异冷意。好似,又回到曾经的冷漠无情。
奚勍想开口去叫,但聂玉凡察觉到她视线,又若无其事地离开,紫色衣影如幻,隐淹纷飞飘舞的梨花之中。
不久奚勍接到秋莲的飞鸽传书。天朝大军已经抵达绝回谷,将还沉浸歌舞酒色中的邬王炸个清醒,并且从前线得知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大感惶恐,清楚对方此次是想一举攻破绝回谷,再拿下邬国整座城池。于是派大统领贺蒙率领七万精锐前去抵挡。长期以来,绝回谷云雾缭绕,多次阻挡住天朝铁骑的攻前步伐,因此它战争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任天朝铁骑如何勇猛无敌,只要攻不破也是于事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