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听他说了许多往事。
不久之后,幸夫去世;又过了不久,国一去世。
手冢难得拿到休假,碰上蔷薇刚翻完一部小说,也还没有接下别的工作,两人一合计,干脆出去玩好了。一直以来蔷薇都嚷着要学拟饵溪钓,但是因为工作的关系一直没能学成。手冢整理着钓竿和拟饵等工具,这次不跑远,就去北海道的小山住几天,教蔷薇溪钓。
多年没碰了,不知道手法会不会生疏。
手冢开车朝北海道驶去,蔷薇坐在副驾驶上,精神亢奋。奇怪,一般而言她都是一上车就睡觉的,今天怎么这么好精神?嗯,也许是难得出来玩,觉得很开心吧。
开着开着,手冢突然觉得她有些不对劲。“蔷薇?”
“没什么。”她的声音有些虚弱,手冢看了看路况,双向四车道,车流量似乎较少,停一下应该没问题。他打亮左转向灯,靠边停车,顺手开了双闪。“不舒服?”他帮她开了车门,把她从车上扶到路肩。她摇摇头,“可能,晕车。”
话音未落,她已经吐起来了。
见她吐得七荤八素,手冢都不太想继续开车前行了。但是总不能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停下,无奈,只能让她稍稍休息后继续朝前行驶。这期间,她又吐了三次,最后一次只剩下胃酸了,可是手冢完全没有办法。
只好轻轻拍着她的背。
好不容易折腾到了旅馆,蔷薇已经饿得头晕眼花。手冢见她饿鬼投胎般拼命吃这东西,只觉得心疼,“慢些。”
“嗯。”她嘴上答应了,手还是不停地塞着。
蔷薇对拟饵溪钓确实很感兴趣,学起来也比较快,才学了第一天就已经掌握了基本技巧。尽管在最初手冢的手法也略显生疏,但很快也熟悉起来。兴许是白天学得太认真,蔷薇总是容易累。往往在他泡完温泉回房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她晕车,看得他心疼。幸好回东京的时候蔷薇并没有晕车,而是一路睡回来的。不过一回家就喊饿还真是……手冢一路上全神贯注地开车,他都没喊饿呢。
第二天一早,手冢早起准备上班,蔷薇还在睡。真是累着了吧。
“国光,蔷薇呢?”正在做早餐的彩菜奇怪地看着他,平时她都会来厨房帮忙的,今天怎么没来?手冢从彩菜手中接过热茶和梅子,“在睡。”
“你们都多大了?玩那么疯。”彩菜嗔怪。
“妈,”手冢抬起头,“我想过些日子,搬出去。”
“……为什么?”彩菜坐在了他的对面,“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嗯。”他的食指轻轻敲了敲杯子,想起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但是,不要为我们担心了。”
彩菜理解地点头,“好,我尊重你们的意见;晚上和你爸说说吧,我觉得他会同意。”
“早上好,我起晚了吗?”蔷薇一边揉眼睛一边朝饭厅走来,彩菜摇头,“没有,来得正好,你先去洗漱吧。”
然而直到彩菜把早餐端到了桌面,蔷薇还没有过来。彩菜纳闷地朝卫生间走去,敲了敲门,“蔷薇,怎么了?”
“没什么。”她打开卫生间的门,脸色有些许苍白。蓦地,她又折了回去,开始吐了起来。彩菜“哎呀”地叫了一声,“吃错东西了?”不对啊,大家都是吃同样的晚饭,为什么只有她……彩菜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给她递了毛巾,耳语了些什么。蔷薇这才缓过神,数了数手指,木讷地转过头看着彩菜。
手冢正在吃着早饭,国晴也才刚刚起床,便听见了女性的尖叫声。
蔷薇!手冢连忙朝声源跑去。
“彩菜!”他吓得冲出房门,看见了自家儿子朝前跑的背影,跟了过去。
然后他俩看见的是满脸泪痕的彩菜笑容满面地和同样笑得灿烂的蔷薇原地转圈圈。父子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怎么了?”
彩菜擦掉眼泪,兴奋地拉着国晴的手,“我要当奶奶了!”
手冢惊诧地看着蔷薇,她红着脸,点头,“嗯。”
他轻轻地把她拉入怀中,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太好了……”
☆、其二
阳光明媚的下午,街头网球场上,手冢国光和真田弦一郎正在进行单打比赛。正直初春,微风吹过,粉色早樱的花瓣便轻轻随风飘落。桃城武、大石秀一郎、新海诚和菊丸英二四个人正在一旁看比赛,手冢的动作干脆利落,速度、敏捷度仍旧十分好,不愧是当年的部长。
“很遗憾,这球我拿下了!”手冢拍首降低了3.2厘米,削球,那球越过球网,落下,压根没有反弹。
手冢站直,抢七局被他拿下了。很好。
“手冢国光,你老实交待,打了几个小时?”
温和的询问声从他身后传来,手冢一僵,转过身,看着笑得灿烂的蔷薇,没回答她的问题。真田看了看手表,替手冢交待:“两小时十七分钟。”
“你欠揍是不是!”在职网的十年间,他的左手伤痛不断,医生多次告诫他尽量不要打长时间的比赛。参加职业比赛到了后期打长时赛是无可奈何,蔷薇认了,谁让她爱上这么个网球痴,活该她替他担心。但是他现在只是一个网球教练,拜托,不要吓她了。
蔷薇的怒吼声把在场所有人都吓到了,犹是手冢。他伸出手,轻轻地把她圈在怀里,“下次不会了。”
“你的‘下次不会’碰上了网球就永远做不得准!”她挣开他的怀抱,朝着真田涉走去,“涉,我们走,不让他们喝下午茶了。”
“哎哎!”桃城连忙拦在了二人面前,“前辈夫人,你身怀六甲不宜生气……”
涉好笑地看着桃城,“你其实是想喝下午茶吧?”
一语中的。
因为第一胎流产了,所以这第二胎对于手冢家和羽鸟家而言更是万分珍贵,家长们天天都在想方设法给她补身子,搞得她这头接下补品那头就塞给手冢要他解决掉。本来以为会很容易再次流产,却不想医生告诉他们,没必要这么紧张兮兮。蔷薇在流产后把身体养得不错,这孩子跑不掉,只需要以平常心对待就好。
所以手冢任得她到处乱跑。
六男二女坐在了树阴下,蔷薇把小吃放在了大家面前,涉把茶分了下去。大石接过茶杯,颇为好笑地看着手冢,“手冢。”
手冢和蔷薇同时抬头,“嗯?(在。)”
大石顿了顿,“男的那个。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发福?”
“噗”的一下,桃城和新海把茶喷了出来,连忙擦干净脸后不约而同盯着手冢看,然后哈哈大笑,眼泪都给笑出来了。真田难以置信地把视线移到他身上,然后自毁形象笑得快要抽筋。手冢想起那些本该是蔷薇吃的补品,到最后却进了他的肚子,脸色一黑。
——必须搬家了,就算蔷薇还怀着孩子,也必须搬出去!
结果一个月后,他们就真的搬了家。
手冢开始他的健身大计。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距离预产期也越来越近。
六月的清晨,蔷薇正在厨房准备早饭,手冢一如既往地出去晨练了。蓦地,蔷薇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是这捣蛋鬼踢她?她摸了摸肚子,继续做早饭。等手冢回来的时候,她正在饭桌前坐着,而她面前的那份早饭,只是吃了些许而已。手冢把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膀上,“怎么了?”
“没,可能是孩子在踢我。”她抬起头,勉强地笑笑,“名字你想好没有?”
他想过了,没想好。
手冢洗了个澡,回来看见蔷薇还是没什么胃口,总觉有些担心。问她,她只是说肚子有点痛,可能是孩子在踢她。“我没事,你快去上班吧。”蔷薇笑笑。
这哪里像没事。
手冢离开饭厅,给顶头上司玉川老师打了个电话,“老师,蔷薇她不太舒服……”他的“我想请假”还没出口,玉川便放话了:“不准来上班!”
硬是要她吃了些,手冢扶着蔷薇在附近的街道逛了逛,可是这并没有让她轻松一些。手冢把她扶到了公园的椅子上,“还痛吗?”
“嗯……”她有气无力地回答。
手冢觉得不太对劲,想要把她带去医院,她却摇摇头,“不是大事,回家吧。”
他心疼她,点头,把她扶回家。蔷薇倚着床头,拿着一本书尝试把它读进去,却因那时断时续的痛而多次被打断。午饭,两个人都没吃下去。然而,事情并不如手冢和蔷薇设想的那样,疼痛会减轻,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痛。手冢见她疼得脸色苍白,心里是越来越难受,硬是把她抱起放在车里,驱车前往医院。
蔷薇不肯要他抱,硬撑着自己下车自己朝医院走去。尽管心疼她,手冢却还是按着她的意思,扶着她缓缓朝妇产科走去。可刚走进医院大厅,蔷薇却再也站不住了,“痛——”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人却是倒在了地上。手冢一惊,连忙把她抱起,随手抓了个护士:“叫医生!”
然后医生告诉他:“您夫人要生了!”
坐在产房外的手冢尽管是全场家属中看起来最冷静的,但其实他也是热锅上的蚂蚁。产房里不断地传出尖叫声,其中夹杂着蔷薇的。蔷薇每叫一声,他就越紧张。怎么还没行?都进去这么久了……又是一声尖叫,手冢听出是蔷薇的声音,终于按捺不住站了起来。此时一位护士从产房里跑了出来,神情紧张地抓住了路过的护士,“叫松本医生过来!刚刚送过来的产妇难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