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和娘亲倒是未与我细细说过此三人,还不知是他们说了我却没当回事便忘了。我只觉得此人有些面善,模样也是我欢喜的。
饼儿也对我夸赞此人,说是他用的绸色极好,像极了她顶顶爱吃了艾草糕。
我让饼儿帮我拉着画儿,我将其缓缓卷开,在画纸的最末写着一行清秀小楷:
林述,字子循。萧肃俊逸如风似竹。
不出三日,爹爹和娘亲就准备了帖子去林家提亲。我一个人复去吏部做我的九品小吏。一人百无聊赖之时,想起画画轴的画师,觉得那画师笔法气韵生动,改日我定要去那媒妁阁去问一问这画像究竟是哪位大家所出。我也好同他学上一番,以后年老体衰,辞官回乡之后,便还可以有这个重操旧业的一技之长,不至于到穷苦潦倒没米饭吃的境地。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新坑开了!
暑假之前一星期一更=A=
然后假期里是每两日一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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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知道真相后伙惊了! ...
我做事不甚仔细是人所皆知的,回家之后娘亲便唤我过去好讲了一番我选中的这副皮囊,我混混沌沌心不在焉地没听多少,但闻之林述身家背景却是比我高上一番,这才发觉这也是个门不当户不对的。
“娘亲您说林大人其父为太子太傅,而我外祖也只当了个太守,虽皆有太‘字’,我倒觉得尤为不妥,何况那林大人如今已是二品大臣,我这一来也仅仅是个九品不如芝麻的小官,吾二人相较却是相差了一大截的。我若是与林大人成了婚,这岂不是背了您说的门第之说么?”
娘亲眼色有异,隐隐有薄怒,也倒是听出了我还在计较韩家之事,说:“你若是真的那么不甘,也不必找这些说辞,我指的门第便是不许你嫁与商贾之家,当年我偏意嫁给你爹爹,后才知道心里头有多苦。你若是再执迷,给我说出个此生不嫁的糊涂话来,为娘是无论如何也不准的,便是强也要强让你上了轿子。”
我也不再多说什么,自觉自己又失了分寸,逞了口舌之快,却最终还是听从爹娘的安排。从小到大,何事不如此,但总有忍不住反驳几言的时候,回头想想自个儿说了还是没用,反倒是惹了大家的不快,倒不如从今以后再不反抗,逆来顺受,做好本分,我还是那个知书达理不知何为抱怨的乏味姑娘。
论上我外祖,倒也并不只是个廖阳太守那么简单,原先先皇在的时候他也做过宰相一职,后却因官场污浊而他为人清高也便不愿淌入京城这里头的污水里去,还不如清闲一些,回到廖阳做着他的安逸太守。
若是按照这个层面来说,林述与我也并非我强词夺理的门不当户不对了。令我觉得有些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的是,爹爹和娘亲此去林家求亲,却是被其一口答应下来,日子都定好了。
下了职之后,回到家中,望着那送来的满满当当的聘礼倒让我觉得颇不真实,心里头一阵郁结,掉头回了我的屋子。
却不见饼儿在屋内早早地就等着我的样子,我料想她应是又跑到王厨娘那儿讨吃的去了,就自己倒了些水喝喝。可是几口入喉,嗓子处还是那般的干涩不舒服。风从窗户外头吹入,我眼睛也有几分酸涩,心头闷闷的,便和衣躺在了床上,昏昏沉沉地便睡了过去,一睡却睡到了二更。
身上盖好着被子,想来该是饼儿回来替我盖上的,我睡的并不熟,却一再的不想醒,做了好些梦,梦里头反反复复出现了的是同一个人。我不敢深思那个少年眉目张扬的样子,怕自己又糊涂了过去,反倒是做出些于人于己都无益处的事端来。
起身寻了条袍子,觉得腹下空空,便瞧见桌上饼儿枕着食盒入睡了。隐约可见她流下来的口水滴答在来梨花木上。我轻笑出门,复将门阖好。
我从西城游荡到了吏部,大门却未闭,便踏了进去,却看到典藏阁内仍有灯火,我不禁就起了那么一个好奇心,吱——呀,推开了门。
烛火幽幽,闻声,坐在那儿的那人抬头望向我,眉如远山,眼似潭水,执笔的手颀长俊秀,一身鸦青官服,眼底下有些疲乏,但清浅之笑似有若无,直入月色如华,恍犹蟾宫谪仙。我一个怔忪,微微张口,发觉他确似为画中之人。
嗓子却是讶异地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月色这烛火这人这画都似虚无,怕不是见了鬼魅,急急转而仓皇逃走,连门都未关上。
乘着夜色还深,我慌忙奔回到家中,心跳如鼓,过了好久才复平静下来,一觉沉沉,无梦。
醒来已是太阳初升,洗面着衣,只觉神清气爽。到了吏部忽而想起昨夜之事,更觉非不真真实实,便又无多想,继续着手文书。
尔后我翻到了官吏名册,翻到吏部,便起了心思寻一寻自个儿的名字,却在翻到那一页时见到了那两个字:
林述。
我顿时感到一阵晕眩。却安抚自己道恐怕是重名。
我这人记性真真不好,也对非我职责之事不甚上心,因此共事三年我连自己的顶头上司是谁我都不了解,倒是惹出了今日的笑话来。爹娘此番去提亲,不晓得那林述心中又是何种想法,若我切切与之成了婚,那婚后生活定是疲苦不堪。
原因有三,其一有道是距离产生美,我若是任职时与家中处处能见到他,心中定是眼烦,眼烦导致心燥,又由心燥得不和,夫妻不和家事败,早早和离了事。其二则是林述为吏部尚书,我为吏部主簿,二人官衔相差甚远,我事事须得听命与他,归家之后夫为妻纲,事事还得听命与他,我心里头便不是个滋味,倒像我是个贴身小厮便不离他身。其三是此婚由我家提亲,他家应承下来,京中人儿若知此事,便道我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要是今后我还能受到皇上的恩泽连升个三级什么的,旁人便要说我是以身侍主才换来官位的进迁,偏生是辱没我这清白的家身。
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此番草草定亲委实不妥,可昨日人家林家的聘礼都送上了,这便是应允了此事,我此刻若是再退了婚,便有了休娶之嫌。这叫我如何是好?
正在苦思不得其解之中,眼前倒是突然出现了一双爪子在前晃着。我抬首一望来人,原是那百里皙。
“何事烦恼文主簿至斯?”百里皙瞧出我的进退两难。
“你来的正好,”我蹙眉微解,微微沉吟一会,便道,“我有一事有求于你。”
百里皙闻言盈盈笑意,“不妨说来听听?”转而瞅见我桌上摊着的名册,插科打诨道,“闻言你爹爹和娘亲上了太傅府去求亲,不过三日林家便有聘礼送上,想来文主簿与林尚书的好事将近,在下便在此先恭喜了。”
我听他此言心中起伏,便对上他的眼儿,皱眉严肃道:“可如今我却是悔了,看在你我同窗十年的份上,你可帮我一把?”
谁料百里皙言:“我倒是还知当初你爹娘可是最终选出了三幅画轴,其中倒是有我,可你却择了林大人,叫我好不伤心。”
我嘴角微微抽搐:“我还不明白你喜欢的姑娘是何等的样子,子白莫再嘲笑我了。我自觉无才无德配不上林大人,如今倒是想叫你给我出个主意,如何才能化解此事。”
百里皙一脸夸张道:“小叙儿也莫淘气,你今年已有廿一,若再不嫁,还有谁能娶你,何况你非男子二十弱冠,成人了六七年了却还似个小孩子心性,这般胡闹也要拖我下水。再者说林大人已允了此事,林述其人可不像吾等纨绔子弟,却是真真是着京城里的姑娘们梦中情郎,此等好事砸在你头上,你却硬要推了出去,是何等地不识眼色……”
对,我就是不识眼色。天下人都说这事对我来说是天上掉的馅饼,可是为甚我就得好好收下这块馅饼,若这饼不是我喜欢的馅儿的味道,我难道非得感恩戴德地干巴巴噎着吃下去嘛?
我未发一言,望着百里皙,直到他发觉我眼中不怿,才匆忙收了口,恍然大悟,身子前倾了些,眉眼之间换上了不容置喙的神色:“你莫不是还挂念着仲简罢。”
心里头一慌,我偏开头去,尽量换上眼色淡淡的模样,手中攥着的书页却不知觉被揉皱了些。
“并无。”
百里皙笑笑,不再说什么,便掏出了公文来,与我说起了正事。我这才松了心下来,合上官吏名册,与之交代了一番。
临走之时,我道了一句:“别老叫你家面儿忽悠我家饼儿,打听这些个消息,她那个嘴馋的吃相真真是……”
“心宽体胖,可爱得很。”他转身笑。
我真是谢谢你大妹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