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人无反应。
明玉在被下握了他的手,被这被子捂的温热,更衬她的手寒凉。俯身侧躺一旁,探到耳边说道,“三爷……你要快快醒来,我们娘俩等着您。”
任她说再多话,齐琛始终没有动静。明玉轻叹,恍惚睡了过去。
这几日来探望的人颇多,明玉见了些人,对方知晓她身子不便,也识趣的没多留。孟平璋也是每日过来,明玉不待见自己也如故。
这日从齐府出来,清雪说道,“最近都未见季姑娘,许是气还没消吧。那丫头倒也是个好玩的人,可惜呀,被孟少气跑了。”
正要上马车的孟平璋诧异道,“我何时气过她?”
清雪也是诧异,“您竟不知气了她。”
孟平璋语塞,干脆收步,忍了忍才道,“你且说说首尾。”
清雪甚是痛心疾首,“你嫌她做的枕头丑,后来你逼问明玉她帮了腔,你还呵斥她。”
孟平璋怔松道,“这便生气了?”
清雪啧啧摇头,简直懒得和他说,“说生气倒也不是,只是难过罢了。我瞧呀,那姑娘对孟少您有些好感。”
孟平璋顿了片刻,“喜欢我的姑娘多的去了。我若事事顾及,怕早就累死。”
清雪默了默,“有时孟少倒太不会顾及旁人。我虽忠心于您,可你那日逼迫齐夫人,对女子而言,实在是过分了。只能说您将女子放在十分低贱的位置,不曾真心待过一个姑娘,因此才觉女人能随便接受一人同床共枕。”
孟平璋说道,“若是我,为了大局,我能接受旁边躺个陌生姑娘。”
清雪笑了笑,略带嘲讽,“孟少能的事,又怎能肯定旁人也能?说孟少自私,倒真没说错。”
吴逢见她说的过了,眸色微沉,“清雪,不可对孟少无礼。”
清雪咬了咬唇,末了耸耸肩,再抬头,已是笑靥如花,“不过是感慨,罢了,回官舍吧。”
说者有意,听的人更是在意。孟平璋好好想了下过往,清雪说的大半是对的,可他并不认同,更无法理解。
待回了官舍,等清雪进去,吴逢牵马去马厩,孟平璋也寻机过去,瞧着没人,才道,“姑娘的心思与我们不同,但你我同为男子,总该懂的,我对明玉做的事,我不觉有错。”
吴逢点头道,“是没错,但您对齐夫人不是以商议口吻,而是咄咄逼人。您过去,不过是打个招呼,而非商量。”
孟平璋气道,“通通都是我的错,我这小人的帽子扣的真是一点也不冤枉么?”
吴逢卸了马车,才道,“孟少是个明白人,男子与女子虽不同,遇事想法也大相径庭,但孟少做决断前,不如先为姑娘想想。”
孟平璋气的肺疼,念了一句“我是小人,你们才是君子”,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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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七日,眨眼都要过九月了。
明玉收到京城那边来信,才想起中秋说要回信的,却因这半月的事忘了。忙取了信看,是母亲的笔迹,里头果真都是责怪的话,对齐琛说教甚少,全是指责明玉的,末了又隐约透着若再如此你便回京城,我寻个体贴会照顾人的去伺候。
明玉笑意微苦,让姚嬷嬷去拿纸笔来,横竖她在孟氏眼里就是个不合格的儿媳。
姚嬷嬷在旁磨墨,偶尔会偷偷看看,见明玉信里都是道歉的话,也不说这些时日的事,更不提有了身孕,心中纳闷。等信已写了两张,才说中秋齐琛落水一事,未免家中担心忘了回话,如今寻得三爷,但昏迷不醒一直尽心照料着。最后才说有孕一事。
写好后,放入信封,用红蜡封好,让姚嬷嬷寻信差快马加鞭送去京城。
揉揉右手,又低头看看肚子,明明没什么感觉,心底却觉欣慰,只要看看心情便好了许多。刚起身,下人就敲了书房门,“夫人,大夫让小的过来禀报,大人醒了。”
明玉大喜,水桃忙搀扶住她,免得脚步过快摔倒,“小姐您走慢些。”
明玉哪里慢得下,恨不得瞬间就到了房里。
大夫正在一旁把脉,让人拿了药盒,提针出来,替齐琛针灸。明玉站在后头看不见他的脸,只见那露出的手指会动,等的心急如焚。等大夫起身,她急忙上前,一眼便与齐琛双目对上。心头顿时翻涌酸楚,几乎是扑在前头,又不敢哭出声扰他。
昏沉了十几日,人瞧着都瘦了。明玉握着他的手,眼泪啪嗒啪嗒掉,忍的喉中颤抖。
齐琛微微动了动唇,没什么力气说话,低哑道,“芝芝。”
明玉抹了泪看他,强笑道,“三爷,您可饿了?想吃些什么?妾身让他们做去。”
齐琛看着她,饿的没什么知觉,只觉嘴里淡得很。明玉见他不语,止了止泪,抬头说道,“梁大夫,劳烦您列个菜肴,禁口的都一一写明,交给厨娘,速速做些吃的过来。”
梁大夫应声,和管家退了出去。明玉让下人开了窗,让他们在外面守着,安排妥当,才回到床边,看着看着齐琛,才终于是笑了笑,这笑着,泪又滚落,提帕抹泪,“三爷,待你吃饱了,我说件好事与您听。”
齐琛嗓音低沉,“先说罢。”
明玉俯身看他,几乎凑到面颊,亲了那唇一记,才道,“你要当爹了。”
齐琛愣了愣,看她面上泛了绯红,眸光艳艳,甚是娇羞,蓦地笑开,费了力气伸手出来抱她,“累你们担心了。”
明玉听着措辞,是你们,不是你……她不敢压伏他胸膛上,撑手看他,又印唇一记,仍不敢将这些时日所压抑的痛楚表露,笑道,“嬷嬷说男子听见媳妇有孕,将要做爹,可都是欣喜若狂的。三爷果真是冷性子。”
齐琛笑笑,“那便补偿你。”
明玉明眸一转,“如何补偿?”
“不知,容为夫想个七八十年。”
明玉抿唇凝视,人生在世不过百岁,想个七八十年,岂不是补偿一世的意思,不由点点头,“嗯。”
躺身一旁,那手便抚在肚上,每一次轻抚都停留许久。等那手又停了许久,明玉睁眼看去,身旁的男子已然入睡。想必刚才,实在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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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这头,孟氏中秋前便去了信叮嘱,可谁想一直不得回信,想着小两口山高皇帝远,自个玩疯了,念子心切,已有怨气。偏在中秋时皇宫设宴,齐桉又问起亲弟近况,更惹的孟氏不悦。回来便写了信责问。
邓州的信八月下旬才往京城送,孟氏在八月二十几日已坐立不安,想着该整治整治那不懂礼数,一心霸着齐琛的儿媳,便去信给相隔了四个州的亲戚,让他们邓州衙门瞧瞧,若真是与明玉腻在一块,就送两个姑娘过去,让她收敛懂事些。
齐承山一听她这么做,哭笑不得。可也无大碍,也没说什么。
九月十日,知府仍无消息,孟平璋已要回府衙,与吏部上报,好重新调派官员过来接掌事务。
收拾好东西,准备去一回齐府就走。见天色尚早,正要回屋里再歇歇,想了想这时去,应该能碰到季芙。在长椅上转了个身,又想,他为何要将就她。是她躲着自己,自己还要死皮赖脸贴去。
可此次回去,府衙的事必定很多,等处理完,约摸就得是次月了。这才起身,往齐府那边去。
此时季芙确实在齐府,陪着明玉在凉亭绣花。齐琛身体已恢复大半,只是脚骨被大石撞碎,下不了地,仍在静养中。
下人刚报孟平璋拜见,季芙一顿,脱口道,“他今日怎么这么早?”
明玉看她一眼,见她不自在的收了视线,心头浮起个不太舒服的猜测,对那人说道,“你去请示三爷,三爷说见,就领孟公子去房里。”
下人退下后,明玉才问道,“妹妹,你很是在意孟公子?”
季芙想也没想,“没有。”
明玉虽然性格与她十分不同,可到底也是过来人,思量许久,才道,“若是论夫君,孟公子也不是个好的人选。这话我不跟别人说,我信不过他们,怕他们会捅我刀子。只是我是真心为你好,也将你当做好友。”
季芙低头不看她,“孟少爷他……哪里不好?”
明玉见她坦白,也是将自己当做朋友,心下宽慰,“孟公子为人太过自私,你与他一起,只怕要处处受气。另有,孟家是个大世家,孟公子不怜惜不为你争取,也不过是做妾,好些的,兴许会抬做良妾,否则不过是个贱妾。姐姐真心一句,宁做寒门妻,不做豪门妾。”
季芙心头寒凉,“孟家……是怎样的大世家?”
明玉轻叹,“父亲和兄长都是将军,母亲是侯门之后。孟公子如今是府衙通判,前途大好,仅是这些,你若嫁,也必定是掌控不住孟家的。依照你的性子,委实不适合做孟家主母,日后……怕也会教人欺负了去。”
季芙勉强笑笑,终于看她,“谢谢姐姐,倒也不是想嫁他,只是有些好感。如今要放下也不难,否则也不会避而不见。况且孟少爷也没那意思,真要莫名许个真心,也教人笑话。”
失落是有,但也如她所说,倒还没喜欢到那份上。如今明玉一说,更是想也不愿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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