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也不是随意寻个男子给季芙看,而是想着季芙既然喜欢孟平璋那样的,又见阿柳婶婶的儿子也与孟平璋一样,清瘦,儒雅,笑起来斯斯文文的。见季芙犹豫,她心里一个咯噔,“妹妹,你可别说,你瞧上的,是孟二那样性子的人。”
季芙笑笑,“姐姐别操心了,我也不知,就是……就是觉得孟少爷也不坏。但我向你保证,会主动避开他 ,所以您别做媒人啦。”
她本就是个藏不住事的人,明玉又和她亲近,这一瞧就瞧出来了,更是担忧。可人家姑娘不肯,她劝不动,也总不可能真拽她去看男人,只好又叮嘱了一番,对方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季师爷这刚进去,齐琛就屏退了下人。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齐琛示意他坐,放了笔道,“在中秋时已有一事想寻师爷问问,只是近日发生了些事,一时无暇。”
季师爷说道,“大人且问就是,有关衙门的事,属下定当细答。”
齐琛微点了头,“我要问的,是麻四的事。”
季师爷一听,心中已明白大半,“大人要问的,可是为何麻四送的花大半残旧,衙门却仍要他送,价钱也比外头高些?”
齐琛见他当即反应过来,倒是愣了片刻,更觉有蹊跷,“正是此事,季师爷慢慢说。”
季师爷轻叹一气,已起身跪地,齐琛并不扶他,静听他说事。
“我们季家与麻家时多年邻居,也是好友。但其父早早过世,由其母温氏抚养长大。可后来温氏不知何故疯癫,麻四从少年起就要照顾温氏。后来见可卖树卖花赚钱,就一人扛着锄头跑去远山挖。因他不怕苦,悬崖峭壁也敢去寻,因此许多别人找不到的稀罕花,都找他要。”
齐琛暗叹,问道,“那为何他送来衙门的花草,却是那样残破?”
季师爷说道,“树苗可去山上采挖,但花却得养在家里。温氏平日脾气是好,但疯起来却会乱咬人。连自己儿子都会咬的人,院子里的花草也免不了遭殃。我将自家后院匀给他,免受温氏惊扰。可麻四一面要照顾母亲,又得照料花草,自然是无法一一顾及,因此才使得那花比外面难看许多。只是衙门上下都知他家境,故而未曾说过什么,这事袁大人也是知晓的。”
见齐琛沉思不语,季师爷又道,“外头说麻四挖树抬高价格,实则不过是许多树难寻,有些多在险境,一去又是几日,将温氏留在家中怕给邻居添了麻烦,因此想一次多赚些钱财。”
齐琛已是了然,倒没想到那样似痞子的人,却有这样的身世。心地是好的,偏装的一副恶人模样。
季师爷叹道,“衙门说不上干净,但也不是一点人情味也没。还请大人三思,念在他费心养着寡母的份上,切莫断了他的财路,否则怕是日子难熬。”
齐琛与他共事以来,就从未听他向自己求过情,如今为了外人低头轻声,心里也敬重他,起身绕桌,托了手扶他起来,“衙门到底是朝廷的,银两不能因情滥用。这事我先想想,在有决策前,衙门的花草暂且还由麻四送。只不过今日相见所说的事,不可让旁人知道。”
季师爷当即代麻四谢了他。
明玉这边劝不动季芙,送她出门后,听见季师爷刚走,便去书房。齐琛此时也在想该如何两全其美安置麻四,一时没察觉她进来。
见桌上糕点不曾动过,明玉悄然往前,到了近处,齐琛才抬头,“季姑娘走了?”
明玉轻点了头,抬手抹平他拧紧的眉头,“若是劳累,也歇歇吧。”
齐琛笑了笑,真将公文放在一旁,“听夫人的。”
明玉从不问他在衙门的事,每日只问可累,今日可忙之类。
齐琛喝了一口茶,茶香扑鼻,似有春意。因腿伤久未出去,窝在封闭小屋,心境都觉被束缚,“季姑娘下回过来,你帮我向她问些事。”
明玉认真问道,“三爷您说。”
齐琛说道,“你可曾去过季姑娘家中?她的邻人你可见过?”
明玉微顿,“说来还没去过。”这一想竟每次都是季芙来寻她,这好友似乎也不是这么做的。改日她去季家走走,有往来才显得尊重罢。末了又道,“不曾到过她家中,但去过那巷子,当时去买凤凰木,到过那儿,季妹妹当时正好从隔壁院子出来。”
听到这,齐琛倒觉巧了,不由笑笑。明玉见他笑的开怀,忍不住问,“怎么?”
“巧。”齐琛说道,“原来你那日与我说的那奸诈花农,就是麻四。”
明玉抿了抿唇,“三爷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齐琛见她微急,也不卖关子了,说道,“衙门的花草盆栽都由麻四送来,可每次我见着都觉太过残破。一问负责采购的是季师爷,因此方才问他缘由。一问才知麻四为人如此颇有苦衷。”
明玉耐了性子,“是何苦衷?”
齐琛将刚才的事细细和她说了,明玉也过过苦日子,十分能理解,虽然麻四这么做有不妥,但一片孝心却是毋庸置疑的,听后叹道,“竟是如此。”
齐琛说道,“因此我想让你问问季姑娘,麻四家中详细。季师爷方才只说了些许,他常在衙门,对这些内宅事并不太上心。若是季姑娘的话,应当知道详尽。”
明玉点了点头,本已打算去季家,这会算是顺手推舟,“妾身也想去季家走走,不等季妹妹来,我去她家坐坐吧。”
“嗯。小心身子。”
明玉笑笑,倒没娇弱到这份上。而且不知为何,这腹中孩子极少折腾她,别说呕吐,连腰背也不觉酸累,只是见不得太过油腻的菜,姚嬷嬷也说头三个月这般平静的甚少。头几回拿了山楂给她吃,吃了一两颗,当晚牙就软的嚼米饭都无力,自此再也不吃那东西。
因是第一回去,明玉让知路的阿柳去季家报了一声。
季家这边正做着晚饭,季芙先回来,崔氏见她有些不悦,问了何事,被敷衍了过去。等季师爷回来,也是面色不展,问他何事,又是不说。崔氏哭笑不得,这两父女的脾气可真是一样。
正吃饭,又摔打声传来,崔氏一顿“莫不是翠巧又发病了”,季师爷已放了饭碗,往旁边跑去。季芙也忙拿着绳子跟上。到了隔壁,果真是温氏又发病了。
阿柳到了季家,见里头灯火亮着,却没人,等了一会仍不见,隔壁倒是热闹。
等季芙从麻四家出来,阿柳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传了话,便回去了。季芙又马不停蹄的回家里外收拾。
翌日清晨,明玉挑拣了身最为朴素的衣裳,发髻也少戴珠钗,准备只带姚嬷嬷一人去。还没出门,外头就传衙门来了个衙役,说知府大人找到了。
明玉忙帮齐琛束好腰带,发还未全整理贴服,齐琛就往外面走去。
姚嬷嬷见明玉要跟去,拦了她,“少奶奶不可去,那知府大人失踪已久,指不定已经……这种事,不可当面听,晦气,会吓了胎儿。”
明玉了然,让水桃去探风,自己坐在房里静等。
片刻水桃回来,低声,“听了些,知府大人不幸……”
意思已到,水桃没再往下说。明玉点了点头,因元大人与她没一点瓜葛,不觉难过也不觉开心,听过就算了。仔细一想,元大人若没死,指不定要责怪齐琛保护不周呢。
想罢,携姚嬷嬷往季家去了。
季师爷去衙门了,崔氏也去了寺庙,只有季芙一人在家。明玉过去时,又瞧见了阿柳婶婶的公子。远远看着,越看越觉季芙那样天真的姑娘就该配这样满是书生清气,不见花花肠子的人。想到孟平璋便觉胃不舒服,意见颇大。若非孟平璋接连几次逼迫自己的事都关及齐琛本尊,她真想与她说了,那或许就能彻底断了她念头。
到了季家门前,贴的桃符已有些褪色,木门也并不新,看起来是个普通门户。随季芙进了里面,院子收拾的非常齐整,栽种着几株翠竹,一旁还用篱笆围养了几只鸡。
季芙甚是羞赧,“家里小,那鸡圈挪不到别处养,脏了些。”
明玉倒是不在意,“我是过来寻你玩的,可不是过来审查的,妹妹这般拘谨做什么,你倒比我更像客了。”
季芙这才笑笑,“昨晚我娘一听你要过来,急的拽住我去收拾,连我爹也拽了过来。”
明玉一听,甚是惭愧,“倒没想到这点,让季师爷和季夫人操心了。”
季芙摆手,“姐姐别在意,我夸大了说辞罢了。而且呀……看我娘偶尔呼喝我爹还是蛮好玩的,平时他对我娘可凶了,我娘想凶回他很久了。”
明玉噗嗤一笑,“季师爷是面冷心善,听三爷说,他在衙门对人十分好,那对家人肯定也不差的。”
季芙笑着点点头,斟了茶水给她,一会才不自在的问道,“妹妹问姐姐个问题,若是我猜错了,你也别笑话我。”
明玉喝了一口茶,茶味很淡,做齐夫人久了,嘴已养的有些刁,一尝有些涩口,但还是吞咽入腹,“妹妹且说就是。”
季芙未语脸先红了,“平日你都不来的……昨日说了要做媒的事,今日就过来,难道……是要寻我娘亲说那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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