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贾母的鼓舞,邢夫人信心百倍,笑着说:“媳妇想着,二丫头素日也是闲着,且也是个稳重知礼的,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倒不如让她也跟着去看看。”她灵机一动,便也捎上了林黛玉,“又有,外甥女儿精灵聪慧,是个好孩子,也最像老太太的了,让她也去参详着,岂不是好得多。”
贾母忙笑道:“你说的有理。她们姐妹们也长大了,正应该都去见识见识如何管家理事,便让二丫头和林丫头也去吧。四丫头年纪小,还得忙着作画,便不用去了。”
王夫人实在是不愿意让潘金莲和林黛玉去的,便委婉拒绝:“只怕外甥女身体怯弱,管家这等事体劳累到她,反倒不美。”
贾母不以为意地说:“姐妹们都在,哪里就劳累到她了。”
王夫人不好再说,便只得同意了。
贾母心思细密,想了一想,说道:“她们姐妹虽然都住在园子里头,但让来回事的媳妇管事们都往住处去,来往回话到底也不便利,你看看,不拘哪一处,收拾出来,好让她们去理事。”
王夫人心想既然阻拦不了潘金莲和林黛玉去管事,倒不如送个顺水人情,也好让贾母无话可说,便笑着答道:“园子门口南边有三间小花厅,原是预备省亲之时众执事太监起坐之处。如今娘娘也不省亲了,平日都空着的,每日只有婆子们上夜。不如让大奶奶和姑娘们都到那里去议事。”
贾母说:“这样很好。让人去收拾收拾。”
大观园的房子还很新,那三间小花厅又是现成的,王夫人也不愿意再大肆花费,便着人去打扫了,也不修饰,只是略略的铺陈了一番。
潘金莲和贾探春等人心里明白,自己年纪都不算小了,迟早要嫁人的,身为庶女,能嫁的人家肯定不会太好,至少在门第上要比荣国府差上一截。而嫁人之后,都得要管家理事的,正好趁眼下练练手,若是能将荣国府的事情摆弄好,想来今后摆平婆家的事情也便宜些,便都十分看重这次机会。每日早晨皆到园门口南边的三间小花厅上去会齐办事,吃过早饭于午错方回房。
可巧连日有王公侯伯世袭官员十几处,皆系荣宁非亲即友或世交之家,或有升迁,或有黜降,或有婚丧红白等事,荣国府自然要有人出面来往。邢夫人上不得台面是一,王夫人不愿意给邢夫人创造机会让她与各家诰命来往是二,便全然推翻了自己身体不好的说辞,镇日忙着贺吊迎送,应酬不暇,家里的事情便都推给潘金莲等人管束。
潘金莲与贾探春见此情形,便决意要好好操办家事,以免这等机会日后不好寻找。便寻了李纨牵头,几人在李纨处一碰头,合计合计,便议定了白天在议事厅里坐镇,晚间坐了小轿带领园中上夜人等各处巡察一次,以免各处的婆子丫鬟当差不上心。
没过几日,赵姨娘的兄弟名叫赵国基的死了,吴新登家的便向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报告了此事,让周瑞家的讨王夫人示下。
王夫人一则是忙,二则是正好有意看看贾探春如何行事,若是她照例而为呢,前头自己刚刚赏了花袭人的娘多一倍的银钱,花袭人还不是贾宝玉的姨娘呢,自己就这般厚待她,赵姨娘此人最爱计较银钱,此事又关系赵家的脸面,依着她的性子,必然是要闹出来的,若是贾探春格外加恩呢,那就是要和自己对着干了,自己迟早要收拾了她。顺便也能看看潘金莲和林黛玉如何行事,若是敢替赵姨娘说话,那自己就能借口她们不遵守府中旧例将她们撇开来。便故意只说“知道了”,又说如今家事既然交给二姑娘和三姑娘等人管束,自己便不再管了,让吴新登家的次日去问贾探春等人。
吴新登家的虽说不是王夫人的陪房,不如周瑞家的受王夫人信任。然而她也是贾家的家生子奴才,也是生了一双富贵眼睛,巴不得要看贾探春和潘金莲等人的笑话,好奉承王夫人的,便次日一早就到议事厅上来回了此事。
潘金莲见吴新登家的虽然垂手旁侍,再不言语,一副任凭主子发话的模样,那眼神却是偷偷地看向自己等人,心下了然,这是来试试水深水浅呢。若是这件事情自己等人办得妥当,那她们就知道收敛些,然而还要防着赵姨娘来闹腾;若是自己等人办得不妥当,不但得罪了王夫人,这帮子管事的媳妇婆子也都要浑水摸鱼了。
这件事情,原本也不难办,不过是个家生子死了罢了,依着旧例也就是了,难就难在,赵国基是赵姨娘的兄弟,偏偏贾探春又是赵姨娘生的,依着旧例呢,就怕贾探春觉得面子上无光,不依旧例呢,又要惹出无数是非来。潘金莲这样想想,也觉得头痛,她和贾探春都在贾母身边长大,姐妹情分是有的,驳了贾探春面子的事情,她实在不愿意干。也只好看贾探春如何行事,自己再做计较了。潘金莲打定主意,也不开口,只是慢慢喝茶。
那边李纨却是想着,花袭人的母亲刚死不久,王夫人还赏给了四十两银子,赵姨娘的兄弟便也照此办理,也好给贾探春留几分面子,即便王夫人觉得自己赏赐的多了,也不好和自己一个寡妇计较这些。便开口说道:“前儿袭人的妈死了,听见说赏银四十两。这也赏他四十两罢了。”
吴新登家的听了李纨的话,心中窃喜,心想着这几个人真是好糊弄,便忙答应了是,上前接了对牌就走。
贾探春素日就知道王夫人是格外看中花袭人的,对花袭人家的赏赐估计是比较多的,这个吴新登家的又是个奸猾的,十之□有什么说头,便说:“你且回来。”
吴新登家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却也只得回来。
贾探春说道:“你且别支银子。我且问你:那几年老太太屋里的几位老姨奶奶,也有家里的也有外头的这两个分别。家里的若死了人是赏多少,外头的死了人是赏多少,你且说两个我们听听。”
吴新登家的本来就是故意要糊弄李纨等人的,便故意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赏多少,谁还敢争不成?”
贾探春心中冷笑,知道这些管事媳妇都是人精子,若是素日在王熙凤跟前,是绝对不敢如此回话的,此时如此推脱,不过是觉得自己是个庶女,又不得王夫人喜爱,要在家里过得舒服些,是不敢得罪她们这些管事媳妇的,就想从中谋些好处罢了。便不动声色地说:“这话胡闹。依我说,赏一百倒好。若不按例,别说你们笑话,明儿也难见你二奶奶。”
吴新登家的见蒙混不过去,便笑道:“既然姑娘这么说,我查旧帐去,此时却是记不得了。”
贾探春心里明白,这些管事媳妇,心里都是有一本账本的,此时见自己问得如此仔细,只能推脱说记不清了,打量着自己面皮薄,不好和她计较,便冷笑道:“这倒奇了,你管事多年,连府中旧例也不记得,倒还要问我们如何办。难不成你平日里管事也是如此,若是如此,你这差事我竟不知道是如此好做。”
吴新登家的知道自己的那点子心思都被看穿了,她管事多年,还真没有被如此说过,顿时满面通红,不敢再说推脱的话了,忙转身出来,出去寻旧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姨娘撒泼金莲出马
贾探春几句话就将吴心登家的说的哑口无言,讷讷离去。李纨和潘金莲、林黛玉见贾探春这样行事,便知道她是立意中正行事了,想想也是,她是王夫人的庶女,时时处处都要小心谨慎的,若是因此而得罪了王夫人,王夫人为了自己的慈悲形象,一时或许不会对她怎样,将来却迟早要吃亏的。不说别的,这庶女的婚事就是捏在嫡母手心里的,若是嫡母心狠,也不必在别的事情上头为难你,只需给你寻个不怎么样的亲事,到时候你那后半辈子就自己哭去吧。
几人各怀心思,那头吴新登家的出得门去,见众多等着回话的媳妇们都围了上来,不免又羞又臊,说:“你们可都听见了,别打量着蒙混这一位呢。”说着,拿手指比了个“三”字。众媳妇们都伸舌头:“嫂子受委屈了,快些去吧。”吴新登家的说:“你们也都小心着。”
一时,又有管事媳妇来回话,众人亲眼见了吴新登家的吃了瘪,贾探春是一点面子也没给她留,李纨与潘金莲、薛宝钗、林黛玉都不发话,想着自己也并不比吴新登家的脸面大,便都存了小心,不敢再糊弄几人了。
一时,吴新登家的就将旧账拿了过来,陪着笑说:“大奶奶,姑娘们,账本拿来了,还请过目。”贾探春便说道:“给大奶奶看看。”贾探春的丫鬟待书便将账本拿到李纨跟前,李纨摇了摇头,说:“你们看吧,我听着呢。”
待书便将账本拿到潘金莲和贾探春面前,两人看了,姨娘的兄弟们是如何赏赐的,只见两个家生子都是赏过皆二十两,两个外头的皆赏过四十两。
贾探春便说:“给他二十两银子。把这帐留下,我们细看看。”吴新登家的忙应了,往外去了。
却说吴新登家的管事多年,便是王夫人和王熙凤也没有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