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尾辫似乎愣了一愣,然后往另一边挪了挪给我让出一个位置。我也丝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去,朝京乐和花鸟苑的方向摆摆手示意他们安心。只不过摆完手我就郁闷了——我没有课本。
“小子,课本给我看看。”我用很轻的声音这样说着,五指撑开往那人的书上一拍。
他\她似乎没料到我的做法,面容凛然地呆在当场,他思索片刻,也学着我压低声音道:“不是小子是桂。”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想日更了,我想隔日更【躺平】
☆、第六章
“不是小子是桂。”
马尾辫一脸正经地说完这句话,再次用正气凌然的表情看着我,这次倒是轮到我愣了——这家伙怎么像缺根筋啊。
我故意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然后拿腔拿调地叹了一句“哦~桂啊。”。
村里的小孩儿听见我如此感叹的时候,一般都直接作鸟兽散了,只不过这个叫桂的人……似乎反射弧超长,对我似是威胁的声音完全没察觉,依旧一副正气凌然的表情。
我被他\她的反应搞郁闷,于是怏怏地转移话题:“你们看上去都挺喜欢那美人的啊。”我抬抬下巴点着讲台上的吉田松阳:“他很厉害?”
桂瞥了讲台一眼,又瞥了我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道:“松阳老师当然很厉害……我不跟你讲了,好好听课!”
他这样说竟然真的盯回课本上,还拿毛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记着什么,看上去倒是真的在认真听课。唉,这个同桌是个闷葫芦。我有点儿无聊地撑着下巴看向讲台,耳朵被迫灌入吉田松阳如水流清越的声音——
“唐国有位先贤曾经说过,圣人之于民,亦类也。……”
我微微顿了一下,抬眼正视讲台上的人。并不是对他所说的东西多感兴趣,只是……他讲的东西,于我……似乎很耳熟。
圣人之于民,亦类也。出于其类,拔乎其萃,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也。
孔子是谁?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晓得这些,只是觉得耳熟,然后脑袋里便闪过这样的语句。与从前脑袋里凭空出现诡异的记忆一样,这句话也是突然出现在脑海里,这让我不禁想要探寻更多。
“大家,都会成为出类拔萃的栋梁之才。”
我回神时,吉田松阳恰好以这样一句话结束了鼓舞士气的课前发言。我觉得吉田松阳很有神棍的天赋,忽悠人的本事一顶一的高,他说到大家都会成为栋梁之材的时候,语气平淡而坚定,似乎是可以预见未来一样。我心中已是信服,却偏要撇嘴不屑——怕是每天都要说这样的话吧。
哼,蛊惑人心的男人。
这一堂课讲的是西洋算数,我听得迷迷糊糊——总之我是乡下来的孩子,听不懂才是正常的。京乐似乎有点儿担心我跟不上吉田松阳讲课的进度,频频回头看我,担忧的表情浮在脸上。最初几次我也好好地对他以目示意自己没问题,后来干脆懒塌塌地趴在桌子上,不与京乐再有眼神接触——真是的,婆婆妈妈一点儿都不像个男人,其实他也是女扮男装混进来的吧。
结果趴着趴着真就睡过去了,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旁边有人推我,一睁眼便看到桂那张清秀的小脸,眼神似乎略带责备。不过我们毕竟不熟,他好素质地也没说出什么不满的话来。京乐和花鸟苑这时也走过来,于是我们几个便顺理成章地约好了一起吃点心。
我想我真的不适合念书,上课死鳙鱼,下课活鲤鱼。哎哎,但是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都是这样吧,像桂那样认真听讲的家伙才是不正常,而且比起上课我们更喜欢下课的时间——当然比起下课我喜欢的其实是课间点心。
吉田松阳是个好男人,厨艺也好得不可思议,我将一块樱花糕塞进嘴里,冰沙沙的口感缓缓化开,逐渐征服所有味蕾。我享受地眯起眼睛——嗯,不错不错,虽然来了私塾不能到处乱跑,但总体说来,还是挺惬意的。好吧,看在点心的份上,我决定成年之后只把美和子整到四分之三死。
聚餐的时候桂又带了一个人来,是个紫头发绿眼睛的小鬼,叫高杉晋助。虽然这眼睛头发颜色有点儿奇怪,长得倒是不错的,不过他总鼓着张肉肉的包子脸,好像谁欠他百八十万似的。我一眼就看透他了,这人肯定是个傲娇,甩着一头清爽的头发哼来哼去,倒像在跟人撒娇。
不过其他三人好像都习惯了的样子,我也就好心地没跟他计较。而且在我看来,傲娇最好对付了,只不过嘴上吃点儿亏,善良的小傲娇在关键时刻还是会挺身而出帮忙的。
我们坐在树荫里聊了会儿天,渐渐熟络起来,阳光稀稀疏疏地从树叶间零落下来,温柔而缱绻,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让人很想睡觉。
我撑着额头几乎半躺在草地上,眯眼一边打量其他四人端正的坐姿,一边听他们说些鸡毛蒜皮的幼稚事。
尽管我不太用心,还是了解到一些东西。五人中,只有京乐和花鸟苑是不住校的,他们两家住得离学校比较近,甚至不需要家长接送。提到住校不住校的问题,京乐又很热情地跟我说了些松下私塾大范围的事情。比如全学校只有桂和高杉不是走读生,现在加上一个我。
我听后用同情的眼神深深地看了他们俩一眼,两人齐齐打个冷战,高杉更是嫌恶地朝离我更远的地方挪挪。
我心中理解般地点头——看高杉那个孤僻样儿,他也是命苦的孩子啊。
我这般感叹。
吃了一会儿点心,我又觉得无聊起来,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树下,侧头便看见桂脑后的长马尾,于是憋了一上午的疑问便脱口而出:“喂,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桂白嫩的小脸瞬间皱成包子:“不是喂是桂。”
我操?原来这家伙只对称呼不爽。
我默默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又将视线移到他的长发上,坏心眼地挑起眉:“好吧假发,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其他三人立刻噗嗤了,就连高杉那家伙都忍不住弯起嘴角,然后在桂“不是假发是桂”的辩解声里,越笑越肆无忌惮。
“桂,我看你还是改名叫假发算了,凤是刚来的,都能无师自通你的绰号呢!”花鸟苑忍俊不禁地拍拍桂的肩膀,似是而非地安慰他\她。
京乐干脆趴在地上捶草,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哎呦笑死我了,不然你把头发剪掉吧,太应景了哈哈哈哈!”
这样笑闹了一会儿,话题终于重新转到桂的性别上来,那家伙甩着马尾拍胸脯保证自己是男人,然后我笑喷反驳,你顶多是个男——青瓜蛋子,说不定还是个女的,像先生那样的才能叫做男人。
关于桂所说自己是男人的事,得到了比他姓氏更多的争议,最后我提议扒了裤子验明正身。
此提议一出,其他四人立刻囧在当场,还是高杉反应最快,脸涨得通红抖着手指骂我流氓。京乐和花鸟苑却跟我一起起哄,推翻桂就要扒裤子,我直接扑在他\她肚子上坐着,扯了裤腰带就往下拽。高杉看样子对我们幼稚的做法不屑苟同,却也没阻止,依旧云淡风轻地端着点心COS入定高僧。只不过他时不时往这边瓢过来的眼神将他的心思完全暴露了——其实他也很好奇吧。
一时间树下充满桂杀猪般的“雅蠛蝶”声,他被我死死压着,一边挣扎一边大呼不公平。
我按住他的肩膀停了手:“不公平?我这个人从来都是最公平的,你说哪里不公平。”
桂扶着衣领用力往上拽了拽,委屈道:“凭什么只怀疑我一个人,明明凤也是长头发!”
我一思考也是,但是转念一想,我可不能让他们给扒了啊,那不露馅了?
京乐迟疑着看看我,又看看被我压在身下的桂,同意似的点点头:“确实从表面看来,凤长得反而更像女孩子啊。”
我白他一眼:“别转移话题,现在是我怀疑你是女的,你之前又没怀疑我,不算数!”然后继续扒衣服。
七八岁的小娃身体本就没什么力气,而且他们这些整天闷在教室里的娇花,跟我这种常年在野外放养的人又不能比,于是没几下桂身上的衣服就被我扯得七零八落了。小娃一见阵地即将失守,立刻含泪瘪嘴要哭。
我慌忙揪起他的衣领威胁:“不许哭!”真哭了这还得了,第一天上学就让先生抓个现行的话我以后还混不混了。
“哭的话我就告诉大家伙你是女孩子。”
桂抽抽嗒嗒终于还是没哭出来,良久憋出一句话:“不是女孩子是桂!”
我倒绝。
最终我还是没有把桂的裤子给扒了,因为后来高杉实在看不下眼,将桂从我的魔爪中拯救出来,果然是傲娇啊……心地还真他妈的善良得要死。
我将桂威胁一通不许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给先生知道,他点头保证。只不过这样闹了一会儿,桂就把怀疑我也是女孩子的事给忘了,我们一伙儿人被召集回教室,休息了片刻后,就放学回家。
日薄西山,我很讲义气地站在松下私塾门口看着京乐和花鸟苑走远,朝他们挥手告别。身后站着桂和别扭地不拿正眼看我的高杉,我咧嘴一笑,从高地上跳下来,一手搂了一个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