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呼呼地走在前面,突然觉得有什么黏稠的液体顺着右耳缓缓流下来。京乐的声音也变得模糊,耳中响起乱糟糟的轰鸣声,我甩甩头仰脸看向灰蒙蒙的天空,试图甩掉眼前的重影,却觉得天幕渐渐朝我压过来,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睁开眼的时侯,看到的是我熟悉的营帐顶棚,眼睛没瞎,只是耳朵里面依旧轰隆隆得跟打雷似的,右手臂整条像被从中间劈开了一般疼痛难忍。我尚在发呆,嘴唇上突然有湿润的触感强迫我理智回笼,习惯性一巴掌把京乐那张脸推得更远了些。
“老大!你刚醒别乱动!”京乐惊呼了一声捧住端着的碗,又舀了一勺递过来。我皱皱眉毛将水吞了下去。
“我昏睡多久了?”嗓子有点儿哑……不会跟话本子里说的那样,一昏就是三天三夜吧?可恶,我不在的话,那群冲动的白痴还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
“没多久,就两个时辰。大五郎听你的话让他们撤回来了,你安心休息吧。”
……还好有个长脑子的。
“嗯,你还在这儿干嘛?不是让我休息么?”我狐疑地看着面前明显没有要离开意思的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京乐大概被我盯得不自在,浅棕色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我,像被抛弃了的小狗一样。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里面要滚出水来了:“凤……你也真够笨的,干嘛冲过去砍导弹,死了怎么办。”
“我不砍躺在这里的就是你了,而且还是死透的。”以为老子愿意逞英雄啊?!一不小心就他妈的壮烈了!老子还没娶媳妇儿……呸!还没嫁人呢!
京乐沉默了,我以为他被我打击到不会再说话,便闭上眼养养精神。
“凤……你的耳朵……”
“想也知道是废了,在那么近的地方炸,没死算好了。”
“那倒没有,只不过军医大叔说,你的耳朵不会像以前那样灵敏了……”京乐的声音低下去,好似心虚又好似自责。我知道这是大夫惯用的手段,说起话来相当委婉含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耳鸣这么强烈,比聋了稍微好一点而已。
“嗯,我知道了。”聋了就聋了呗,总之那个千里耳一样的设定让我很困扰,睡觉都睡不安稳。
“……”
……
……
“你怎么还在这里?!老子要睡觉啊我操!”我暴躁地抓起床头的碗就朝京乐摔过去,被他一歪头给躲了,我气闷地翻过身背对他——我绝对跟京乐白痴八字犯冲,他生下来就是为了气我的。
“你别生气嘛……凤啊,你看你这样,以后娶媳妇儿可难了……”
“乌鲁塞啊!你到底想说什么!老子就算高位截瘫也比你先找到媳妇儿!”劝我别生气就不要用让人生气的事情来刺激我啊!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吧?!
“好嘛好嘛……别生气,我出去就是了!”京乐又开始二皮脸起来,只不过依旧没出去,他凑到我面前,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正经:“对不起啊凤……害你受伤。”
我知道他说了这么久,这句才是真正要说的话,便闭了闭眼压低声音:“得了吧你,我一只耳朵换你们五条人命,只赚不赔。”更何况,那种情况下不论谁都无法无动于衷吧。
“凤~~~~~!”
“不要扑过来啊!去死吧!”
我费了老大功夫才请走了京乐白鹤这尊傻逼,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体力,然后花鸟苑又撩了帘子走进来,我立刻捂着右手坐起身:“你终于来找我了,情况怎么样?”
“倒是你情况怎么样?躺着吧,别坐起来。”
我躲过花鸟苑想将我按下的手,往靠垫上蹭了个舒服的位置倚着:“我没那么脆弱,身体不好我不会强撑的。队里有没有私自跑出去的?”这群人可不是每个都像我一样有智慧,蠢得一比的大有人在,说不准就要打着救国的旗号冲出去跟那些天人硬碰硬送死。
“有几个,被我逮着揍了一顿老实了。”
我投给花鸟苑一个“好样的”的眼神,眉头又拧起来:“上头这次做的不厚道,给佩的什么破兵器,让我们用血肉身去堵敌人枪眼,这不拿咱当炮灰么。”
花鸟苑叹口气在床边坐下:“冲锋军不就是炮灰么,没想到他们这么绝情而已。”
“那是以前!自从它叫凤家军了之后,队里的就都是我的兄弟,谁都不能白死!”
应该说最好谁都别死,挨过战争,一个个给我老老实实活到垂暮之年,然后邋里邋遢地被孙子孙女环绕着迈进棺材。哼,既然幕府对我不仁,别怪我对他不义,就按兵不动拖着好了,总之我对这个国家也没什么归属感,打仗只是为了调查松阳老师的下落。
花鸟苑沉默良久,给我又拿了一只碗过来,并在里面续上水:“这次放任不管大概不行……”
“怎么的?老子又不是正规军,老子就是土匪,谁理他!”
“你别任性,听我说完!”花鸟苑无奈地看着我:“幕府派了救援……是银时他们队,他们还跟正规军有点儿微妙的联系,我们不办这事,银时也逃不了,你总不能让他也当逃兵吧?”
这个……确实不能,会被当成叛徒肃清的。
我咬着后牙槽狠狠磨了磨:“这群畜生……银时那边压不住是不是还想让鬼兵队去送死?!”高杉这混蛋怎么就进了正规部队了!深深地叹出一口气:“那只能打了。”
花鸟苑一副毫不意外的表情挑了挑眉:“你打算怎么打?”
“现在什么时辰?”
“过了晚饭的点儿了,你要吃点儿不?”
我白了花鸟苑一眼,对他的玩笑非常不满。后者举起手作投降状,我才摸着下巴沉思起来:“先把天上那玩意儿弄下几艘来,它们总在头顶上转悠得我闹心……嗯……我有招了,这事儿得冒险,你附耳过来。”
我凑在花鸟苑耳边一通嘀咕,他便露出担忧的神色:“你身体还没好,这事确实冒险。”
“队里又找不到比我身手更好的人了,你就不要担心啦。去给我弄些结实点儿的牛筋,越多越好,然后找几个力气大的,天擦黑了就跟我一起行动。”我呲牙朝花鸟苑安抚笑笑,一口气喝净了碗里的水:“假发呢?让他进来。”
“就是他组的奇袭想要攻击天人的粮草库,现在被我捆在外面呢。”
……#我命好苦啊!身边白痴怎么这么多啊!
我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道:“让!他!滚!进!来!”
花鸟苑笑笑撩开帘子走出去,没几步又回过头来看向我:“啊对了,有件事。京乐还纠结你娶媳妇儿的事呢,说是没人愿意嫁给你他就照顾你一辈子,我看他长得也白白嫩嫩的,不然你就娶了他呗。”
“滚!”我抓起床头的碗就扔过去,被花鸟苑放下的帘子挡了回来,气得我破口大骂:“白痴吗你,跟京乐那货在一起混久了脑细胞被腐蚀了对吧?!老子又不是同性恋!才不会娶男人!”
……
……
哎?不对啊,娶女人我才是同性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不出意外的话银时会出场啦,然后差不多该让他们耍耍帅啦【喂
☆、35最新更新
如血的残阳渐渐收敛进山峰之后,刚入夜,一队穿着鲜红色外袍的凤家军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晃悠着跑去敌对阵营眼皮子底下,往他们军舰上扔了几个小型手雷,这在敌方那边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这不是一次盲目的挑衅,而是我琢磨出的一招险棋。天人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那些家伙居高临下地悬浮在我们头顶,看过来的眼神都如同看着蝼蚁一般轻蔑,自以为逃到天上我们就拿他们没办法了,当然想不到我们的武器会打到他们身上。
凤家军用的不过是中型弹弓一样的东西,借助牛筋的韧性将小手雷发射到战舰的翻板上。我们是没有足够的热兵器,几个小手雷都是幕府以施舍的姿态恩赐给我们的。不过这已经足够,引起他们的骚动就可以了,接下来才是我们的主战场。
凤家军统一的斗篷正面是血红抢眼的颜色,反面却是纯黑,翻过来往身上一批潜入夜色,便怎么找都找不到。先遣部队每个人身上都带了灶灰,一路往营寨撤退一路撒,他们这次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弄出大动静。
我听着外面陆续响起炮声和爆炸声,往花鸟苑那边打了一下手势,早就埋伏在树林中的弟兄将烈酒和火把准备好,树杈间的牛筋已经张紧了,万事俱备,就等天人的战舰上钩了。
我右手受了不轻的伤,用布条将它从上到下死死缠紧,直到勒得感觉不出疼痛。几乎整个凤家军的家伙都被我抓来做苦力,牛筋泡软了一根根搓起来,揉成更强韧的绳子;小罐装酒,火种塞在绳子里做弹药。天人的战舰太高,普通箭矢根本无法到达,我才想出用牛筋做弹弓的办法。
看着一根根搓得有粗有细的牛筋,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认真说起来,军中只有桂和京乐两人能做些细致的活儿,其他都是些大老粗,但是时间紧迫,只能凑合了。我们没有弹药,甚至没有上天的辅助器材,于是只能采用火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