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来人我愣了一下,将视线放到窗外,墙角那里还有一片银白色的软毛露出来。我暗自摇摇头——真是个害羞的小家伙:“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听力好,坐吧。”
花鸟苑坐下后也不说话,反而像在偷偷观察我,我撑着下巴盘腿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有点儿郁闷地看着欲言又止的花鸟苑,深深叹口气:“你想跟我说什么就直说,唧唧呜呜的……跟白鹤那家伙在一起时间长了,也变成娘们儿了么。”
“凤……”花鸟苑刚酝酿出伤感的气氛便被我打断,温润的笑容变得有些无奈,随后沉默了一会儿:“你现在可以不用装得这么轻松。”
“……”我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脸挤成一堆,眼睛只剩一条缝隙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前一阵我们家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我们不一样吧,你爸爸不是在外面欠了债,被人找上麻烦了么?”我倚在窗台上换了个姿势趴伏着身体,手臂懒洋洋地伸出窗外——怎么还在雨里淋着,坂田银时那家伙,就算真的是妖怪的体格,也不能这样折腾啊。咦难道他是故意在那里听墙角的?
“不……父亲是因为……”花鸟苑的脸有瞬间漂移,他握了握拳头,低下声音说道:“天人入侵后,幕府为了明哲保身,把错误推给武士,他现在在政府的通缉范围之内。父亲当年为了幕府卖命,甚至在我出生那天都在战场上杀敌,如今却落得天天被追杀,有家不能回的下场……”他突然抬起头看向我,棕色的眼睛里难得的有隐约的怒火:“我比你更痛苦。”
我想我现在最好是愣愣地看着他,然后如陷入沉思一般沉默下来,微微错开视线,将脸扭向窗外。然后我这样做了——我知道花鸟苑的好意,他甚至为了安慰我将那些可以成为他心灵上伤疤的事情拿来跟我说,想要让我从他那里找到认同感,他是个好兄弟。但是我不习惯这样激烈的情绪,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表现得深刻一些,让他觉得他所说的对我有很大帮助。
果然花鸟苑像是松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开了。直到他走出门去,我都一直保持着高深莫测的表情。直到听到拉门合上的声音,我才如释重负般吁出一口气:“我没有痛苦啊……不过还是谢谢你。”
拥有的时候好好珍惜,失去的时候不必惋惜,这种浅显易懂的道理我一直记得……只不过,我忘记这是谁教给我的了。
“喂,小狸猫精,你再不进来就变成落汤喵了,小屁孩儿装什么深沉。”
我将身体探出窗子,扭头向墙角那边看过去,坂田银时抱着把剑坐在回廊里,屋檐上的水淅淅沥沥地落下来,打湿他的肩膀,也将他银白色的卷发濡湿得更加柔顺。他仿佛被我惊吓到一般,雨水洗过后更加清澈的血色眼眸有一瞬间凌厉,随即又变得没精打采。
这让我记起了与他初见时的场景——那只只会用简单直白的眼神和动作表达自己意愿的妖精,如今也懂得人类的伪装了。
“谁是狸猫精啊,阿银我可是真正的人类。”
人类?嗤,行走世间的,都是妖怪。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周第一次上那个什么明星作者秀,还在榜单上,于是我努力更了一章。
有的读者问我在哪里找到访谈,其实没什么很重要的内容,就是跟银魂以及坂田银时表白了一下【喂】,之前还有说对银桑的爱要公之于众了之类……
☆、23最新更新
肩膀上的伤好的很快,我也很快投入到正常的生活中去,假装那场惨绝人寰的屠村没有发生过。阿牛哥留给我一个包袱,我塞在被窝里当抱枕抱着睡。京乐那些家伙对此表示很好奇——当然也只是用好奇的眼神表达出好奇而已,他们对别人的隐私仿佛有天生的敏感,懂事到让人心疼。
这个时代,又有谁身后没有悲惨的故事。
唯独坂田银时,对甜食的要求从未间断过,他依旧没心没肺地调侃我,说着“不是继承了大笔财产吗,现在是个有钱人了吧,阿银我也要尝试高档的甜品哦”之类的话。
我赏他两个人工爆栗,然后无视。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我没有拆开过包袱,我是有钱人……或许吧,阿牛哥家里怎么说也是有点儿家底的,等松下私塾实在过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打开这玩意儿,证实一下我是否真的是个有钱人。
我每天都把包裹带在身上,也许这种怪异的行为让他们误会我无法忘怀以前那个家庭,其实我只是喜欢背着这玩意儿的感觉——包袱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靠近它的时候,就会觉得全身浸润在温水中一般,即便是潮湿的阴雨天,也能让我感到像沐浴在暖阳中一般。
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直觉上是与我相近的。那种熟悉的感觉,让我感到……怀念。但是也正因为这个,我不想打开它。直觉觉得那很可能跟我六岁之前的记忆有关,对于阿牛哥一家我一直认为自己没有付出足够刻骨铭心的感情,如今有机会彻底斩断这种感情,我却做不到了。
发生这么多不寻常的事,我的生活还是走在“寻常”的路上,我的热情几乎全部被清君侧小队吸引走,现在私塾中,除了平川七海,几乎所有的人都加入了我的小队,经过上次的事情,我对吉田松阳的黏糊劲儿甚至超越了高杉。花鸟苑却不相信我能恢复得这么快,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患了绝症的人。直到我一脚踹开他喊着“一起打兔子去吧!”冲出去,才稍微躲开他一点儿。
“笨蛋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方式理解的,凤那家伙……你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担心私塾里其他人。”
银时挠挠他万年凌乱得能媲美鸟窝的卷毛,漫不经心的语气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奈何我听力极佳,少年人特有的沙沙的嗓音随着小凉风儿相当清晰地传入耳中,于是额头上青筋不可抑制地蹦出来——当着我的面就敢说这些话,小狸猫太大胆了。花鸟苑这家伙也真是,到底要纠结到什么时候,被村灭的明明是我……
“银时说的对啦,凤可是我们队的老大,他都挺不住,那……那我就不认他当老大了!”
我走在前面,身后几个人的“窃窃私语”终于大声到我想忽略都无法的分贝,额头上的青筋抑制不住地在额头上蹭蹭直跳,爬到一个相对平坦的地方。我突然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俯视跟在我身后的一群小家伙儿,直把他们看得冷汗直流。
“你们……是不是非常想看我包裹里是什么东西。”
几个人没有说话,却很默契地把视线移到我背着的包袱上。
“其实我也好奇里面是什么东西,我还没开过这玩意儿。”
我挠挠头把肩膀上背着的包袱取下来放在石头上,早就好奇得不行的京乐立刻围上来,然后是花鸟苑……银时站在稍远的地方,小指插在鼻孔里挖来挖去,死鱼眼往这边乜斜着。大概是有了上次小黄书的经验,高杉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好奇心战胜一切,加入我们的一员。
我一层层揭开包袱,棉制的布料中透出一丝晶莹的绿色光华,即便是在这样明媚的天光下也璀璨夺目,听到几个小鬼的抽气声,我动作轻而快地揭开包袱,一袭彩色绸衣立刻从包裹里滑下来掉落在地面上。
他们几个忙着去捡衣服,我却被别的东西吸引。
刚刚的绿光不是衣服发出的,衣服下面有一枚鹅蛋大小的碧色卵石,我的注意力完全被它夺去,忍不住立刻把它拈到手心仔细打量。卵石周围有一层薄薄的罩子,飘飘袅袅像是白雾一样。那东西触手润泽,蔓延出一股清泉般的温凉从指尖沁入身体,直达心口。
“这是什么?”
被坂田银时突然出声打断,我才反应过来竟然看着它发起呆来。我没有心思解释,心魂都被摄去一般恍惚着,只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坂田银时皱眉盯了我一会儿,又把视线移开。
这东西非常精巧,里面仿佛有水波流转一般。我两根手指捏着它对向太阳,日光透过卵石晕成碧绿耀目的水纹,漂亮非常。我盯着它时间长了,渐渐在那一波波水纹里看出点儿别的东西——那中间好像有什么字,隐隐绰绰的看不分明。
“你看这里面有什么?”我把手里发着诡异绿光的玩意儿塞进坂田银时手里,他接过来学着我的样子对着太阳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我又让高杉他们几个轮流看了一遍,都说什么也看不到。
太没用了,还得我自己来。
“凤家十子……”我下意识念出这几个字,纷乱的记忆仿佛海潮般瞬间填塞进我的脑袋,但是我却看不到真相,只觉得一定有些事是我不知道的,我却不知道自己不知道的是什么。
“十子?不是十字吗?还是说凤你真的是第十个孩子?”京乐听到我的自言自语,便连珠炮似的问了出来,我嘴角一抽,给了他一记爆栗。
“再说这话我就把你绑在风筝上飞一个试试!”
“凤好凶哦……”
我没理会京乐的抱怨,费力地沿着记忆的脉络去回忆:“应该是没有错字的,凤家十子……”我将那块石头握在手心,皱着眉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试图找出关乎我记忆的蛛丝马迹:“凤家十子,长子通韵律,二子擅机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