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地挑开喜帕,眼前的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未央。他含情脉脉的看着未央,觉得她今日甚美。可一时却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转身拿起桌子上的合卺酒,斟满了两酒杯,递给未央。
未央接过酒,看着任安寻。任安寻道:“大喜之日,总该共饮一杯酒。”说完他独自喝下,未央见此,也缓缓喝下。任安寻走到未央身边坐下,他盯着未央美丽的双眸出神。如今未央是他的妻子,只属于他一人。他亲亲吻住了未央的眼睛,感觉到未央身体有一丝颤抖。他凑在未央的耳边,轻轻说道:“别怕,我不会勉强你。”他看着未央,温柔地笑笑,用手摸了摸未央的脸,转身出了房间。
未央颤抖的身体终于平静下来,她生命的另一段旅程,拉开了序幕。
自她嫁给任安寻后,任安寻所有的妻妾都对她尊敬有加。她虽然不是任安寻的正妻,却胜似正妻。任安寻不管每天多么的繁忙,都会抽空来看她,陪她吃顿饭。
那天,她收到千叔的信,千叔说要回夏州去,再也不回来了。千叔还说现在未央已经嫁人了,他也放心了,可以回故乡养老了。
千叔走的匆忙,未央都没来得及去跟他道别,这让未央的心里感觉十分的遗憾。任安寻请来秘术师,让未央去了千叔的梦里,和他道别。任安寻总是这样体贴未央。任安寻对她的好成为了她生命里的一抹阳光,温暖了她的生命。
很难想象有人能像未央一样,这么快地就适应了瀚国的生活。尽管瀚国时常阴雨绵绵,但她总是尽量在这种阴雨中寻找生活的乐趣,学会了如何去爱这种生活。她不是不知道任安寻后宫的那众多的姐妹。如果女人相互争风吃醋是常态的话,可在未央这里,这种常态却变成了几乎不会出现的状态。所有的人都对她尊重有加,写意也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
她不是瀚国夫人,但却胜似瀚国夫人。
任安寻时常来看她,她也会在书房陪伴着任安寻。每次,她只是坐在那静静地看书,静静地陪着他。偶尔抬头,触碰上任安寻的目光,她也回敬一个微笑。时光悠悠,他们就像是一对老夫妻,安静地坐着自己的事,却给了对方最美的陪伴。每个傍晚,任安寻都喜欢在园中散步。那时,他总是拉着未央的手,慢慢地走路,慢慢地赏花赏草,就像是在慢慢地走着他们共同的人生路。相敬如宾,陪伴左右,也许这就是人生最美的状态吧。
此外,他们之间还留下了几段不可磨灭的记忆。未央弹着筝,任安寻给她作画;未央生病时,任安寻一口一口地喂她喝药。但在这众多的记忆中,有一件是任安寻没法和未央分享的。
那天,任安寻设宴,和众多妻妾一起饮酒作乐。未央却在那夜喝醉了,醉的不省人事。任安寻抱着未央回到了房间。在将未央放在床上的那一刻,从未央的衣袖中掉出了冰火石。任安寻认识那冰火石,那是程家祖传的冰火石。虽然他已经娶了未央,可程希还是在不经意间出现在他和未央之间。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也许这一生都没有机会得到未央的爱,完完整整的爱。他将冰火石放在了未央的枕边,看着因醉酒而面色微红的未央,他伸出手摸了摸未央的脸,说道:“还在想着他吗?”他在她额头种下深深的一吻,然后给她盖好被子,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第74章 尘埃落定02
大宇王朝二百零六年的八月底,宁国和瀚国的军队在边境发生了些摩擦,两国借此契机,衍生出一场大战。九月初,宁国和瀚国宣布两国的全面战争爆发,这一天终于来临。
这场战争,连续打了七个月,都还没有要结束的迹象。
起初宁国和瀚国不分上下,今日我赢明日你赢。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却屡屡传来消息:瀚国节节败退,城池不断失守,宁国在管修的指挥下,士气高涨,奏响一路凯歌。
这让任安寻心烦意乱,他整日在书房看着前线快马送回来的战报,然后做出批示。书房的烛光总是亮至深夜,他不知道他那孤独的烛下身影,总是有着窗外写意的陪伴。写意看着任安寻日渐消瘦的面庞,心里很是担忧。
未央已经嫁给任安寻两年了,这两年来,任安寻的全部心思都花在了未央的身上。只要一有空,任安寻就去陪未央。其他的妻妾想要见任安寻一面都已是奢侈。虽然未央从来没有留任安寻过夜,但是任安寻却从来不逼迫未央,也不去别的妻妾那留宿。自然,他也冷落了写意。但是写意却毫不在意。她觉得自从未央嫁给任安寻后,任安寻从内心里散发出来的光彩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她喜欢现在这样的任安寻,只要每晚能在窗前陪着他,她心里就满足了。
然而宁国和瀚国的战事,却越来越激烈。任安寻的心情也似乎越来越不好,开始只是偶尔听到书房传来杯子碎裂的声音。后来,这碎裂的声音变成了每天都能听得到。任安寻每每看到前线的战报,就要摔一次杯子。而每次之后,都是未央在书房默默地将地上的碎片拾起。也只有未央能这么做,其他人只要一进去,就会被任安寻赶出来。然后未央会再给任安寻泡一杯茶,接着默默地走出书房,关上房门。
又过了三个月,瀚国节节败退,宁国的大军就快攻到瀚国都城凤康了。战事的结局似乎已经注定。国破在即,任安寻似乎也预感到结局就要来临。
那天,任安寻把所有的妻妾都叫到书房里。写意、未央和其他的妾室满满地跪了一屋子。任安寻手里拿着一沓写满字的绢缎,一一发给每个人。未央拿过绢缎一看,才知道原来是休书。任安寻发完休书,缓缓地坐下,他神色悲怆,“这是休书,你们现在都自由了。瀚国就要亡了,你们趁着现在赶紧逃出去,省的跟着我受苦。”
他说的轻描淡写,底下的妻妾没有人说话,却听到有几人开始抽泣。他见没有人离开,震怒道:“还不快走!”众妻妾愣愣地看着他,依旧没有行动。他青筋爆出,怒吼道:“走啊!”那些妾室一个个站起来,看了任安寻最后一眼,然后一一走出他的书房。最后房中只剩下写意和未央还跪在原地。任安寻抬眼看她们一眼,缓缓说道:“你们还不走!”
未央缓缓起身,对着他道:“你这是做什么,要把最后的悲怆都留给自己,自己一个人英雄般地孤军奋战?”
任安寻叫了句“未央”打断了未央的话。
未央继续说道:“怎样?你现在要说我目无君王吗?你以为你这样很豪迈吗?没有人会感激你!我不是你想娶就娶想休就休的,我不会走的。”
任安寻看着未央,神色复杂。未央看着任安寻的表情,语气缓和下来:“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写意在一旁也说道:“无论大王怎么样,我都会陪着大王。哪怕大王现在处死写意,写意也不会走。”写意跪着走到任安寻的身边,握住任安寻的手,“写意会一直陪着大王,哪怕是赴黄泉,写意也不在意。”她的眼神里透着坚定。
任安寻看了眼写意,又看了眼未央,未央朝他点点头。他朝未央伸出另一只手,未央走上前握住他的手。任安寻长叹一声:“此生有你们,是我的福气!”
虽然未央和写意并没有收下任安寻的休书,但是任安寻还是把未央和写意送走了,只不过是送到了蓝树林。他自知凤康就要城破,不再安全。写意让他一起走,他却摇了摇头,说他是一国的国君,怎可在大敌临前的时候自己逃跑。
临走前,写意让他保证一定要活着来接她们,他却只是笑了笑,没有承诺。他怕这个承诺,他做不到。他只是抱了抱未央和写意,让她们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而他自己,则独坐在书房中,看着一张张自己从前的画作。那是一幅幅美丽的女子的图画,都出自他的手笔。他似乎一直对给女子画肖像情有独钟,他画过他的每一个妻妾。他看见每一个妻妾都在画中对他笑,这一切仿佛都是对他一生幻影般的回顾。此时,他却只能一人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看着这些旧肖像画。
他突然明白,一切都在变化。那天,他突然间发现了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因为他觉得膝盖因为阴雨的关系而有些疼痛。他自嘲地揉揉膝盖,然后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等待,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那天,终于到来。
程希和程佑带领着大军来到了凤康的城门前。任安寻和他的大军早早守候在城门前,等候着他们的到来。那天,天有些阴阴的,风却异常的大。狂风乱舞,卷起了阵阵尘土。云层遮挡住了太阳,似乎太阳都预知了这最后一场战役的残忍,不忍心探出头来观看。
程希穿着一身棕色长袍,站在战车前列。他眼神沉着,透着淡定。宁国的节节胜利,让他充满了信心。他的王者气息,此时是那么的浓烈和刺眼。
程佑站在程希一旁的战车上,他看着任安寻喊道:“任安寻,如果你现在投降,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任安寻一身白衣,站在战车上。狂乱的风沙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冷笑一声:“我大瀚国从来不会不战而降。”他乘着风飞身下战车,行至两军中间。程希也脚踩狂风,飞身至他面前。他们的眼神都透着一股不可名状的深邃,直直地看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