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九不敢,”叶九淡淡道,“不过,青姑娘是主上重要的客人,叶九不敢怠慢,还请世子多多留意,青姑娘若出了事,主上发怒,你我都担待不起。”
世子冷笑:“我自然知道分寸。”
阿青听来听去,总算明白一个事实,小心地探头确认道:“那……那我可以出去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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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阿青来说,白云城里的一切都很新鲜。人声鼎沸,干净的街道,拥挤的人群,忙忙碌碌的各色人群,奇奇怪怪的各种店铺木楼,还有那见所未见的食品货物﹑街边杂耍评弹,都让阿青睁大了眼睛,生怕一个眨眼就漏看了什么神奇的东西。
昨天去海滩是坐的马车,她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这座城市的模样,而今天不同,天气这么好,人这么多,街上的店铺小摊数都数不清,没有人约束她,她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那茶楼里有全城最好的说书。”世子“啪”地一声合拢折扇,扇尖往不远处一栋三层建筑一指,一派翩翩贵公子模样。
“说书是什么?”阿青好奇地问。
世子以奇怪的目光看着她:“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刚刚看见糖葫芦居然直接用手去摸那黏糊糊的糖壳,见着卖水产的凑过去瞧,还险些让蟹钳夹了手指,甚至看见别人用银子付账也一脸惊奇,追着他问“那就是你们的钱?要怎么用啊?”
她到底是从哪个山旮旯里蹦出来的?
“喂,你说不说啊?到底什么是说书?”阿青见世子一脸古怪地望着自己,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带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了,”世子说着就带阿青往茶楼走,路上他顺口问道,“你是何方人士?怎么来这白云城的?”
“我是越人呀,莫名其妙就到了这里,这里的一切都跟我们那里好不一样。”
越人?这是哪个偏远地区的异族?
南王世子在脑海中搜索一遍,没查找到相关有用信息,他万万料不到阿青口中所说的“越”,竟是一千多年前那曾经称霸一时的春秋古国。
没得到想要的信息,世子又追问:“你的剑术可是家传?莫非你们族人都能使出和你一样的剑法?”今日对战,他确信这女孩剑术的确高绝,不过他可不相信这女孩天生就会那般高明的剑法,定是有高人指导,如果能找到此人,那距离成大事,便又多了一份把握。
“不是啦不是啦,哎呀你真烦!”阿青不耐回答,挥了挥手,蹦蹦跳跳入了茶楼的门。
接连受挫,世子也有些脾气,盯着阿青背影的眼里也散发出几丝戾气,谁知也不知是巧合还是阿青敏感,她突然转过身来看向世子:“你快些!这茶楼里好多人,我们该坐哪呀?”
就在那一瞬间,他及时收回自己的视线,余光却突然瞥见坐在窗边的一个孤傲冷酷的白色身影,衬着窗外蔚蓝色的天空背景,更加凸显这人的孤高绝世。见着此人,世子的目光微微一滞,嘴角随即勾起一抹冷笑。
哦?那家伙居然回白云城了?
☆、叶孤鸿
“我们去那桌。”世子看向白衣人所坐的地方,脸上划过一抹嘲讽。
阿青顺着世子的目光看过去,眨了眨眼,问:“你认识他?”
“不错。”
“那就好,”阿青拍拍胸口,似是自语道,“那人看起来凶巴巴的,如果不认识,他一定不会让我们和他坐一桌的吧!”
凶巴巴的?!
南王世子有些好笑地望向窗边那人,却见那人也正朝这边看过来,目光如锥。
苍白的脸,苍白的手,苍白的剑,一身白衣如雪。这个年轻的男人,虽然面目轮廓略显柔弱,但他的神情如冰雪般冷漠镇定,整个人如远山上冰雪般寒冷。
这样的人,总会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无怪乎阿青会觉得他凶巴巴的。
“叶孤鸿,”南王世子率先开了口,笑里带刺,“不请我坐坐?”
这个叫做叶孤鸿的男人冷冷地盯着世子,一言不发,不做任何反应。
世子却自在得很,拂袍悠悠坐下,转头对阿青道:“这位置正好能听清楼上的说书,又安静无人打搅,你不来坐坐?”
“哦,”阿青问,“楼上有说书,我怎么没看见?”
世子折扇一摇:“时辰未到,耐心等等。”
“好吧,那,那有没有吃的?”阿青指着桌上仅有的酒和酱牛肉道,“这些我不喜欢。”
叶孤鸿终于将冰冷的目光移向阿青。阿青满脸不高兴地看着他,道:“你做什么这样看我,我又没有得罪你。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凶巴巴的么?”
叶孤鸿动了动唇,终于说了一句话,但这话不是对阿青说的,而是对世子,他问:“她是谁?”
世子悠闲地摇着折扇:“你堂哥的客人。”
叶孤鸿的眼睛微微张大:“为何?”
“我又怎知,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她?”世子指着伸长脖子往楼上张望的阿青。
此时楼上一个特地搭出的台子上已出现了一个长袍长须的中年人,一手折扇,一手醒木,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上台来,一拱手朝楼下看客行了个礼,顿时响起一片叫好鼓掌声。
这人折扇一摇,捻须微笑,张口道:“各位看官,昨日说到……”声如洪钟,带着奇异的魔力,他一开口,楼下一下子安静下来,寂静无声,都听着他的精彩故事。
阿青也在听,虽然她到此处不久,听到说书中提到的一些众人耳熟能详的成语典故之时她会觉得费解,但这并不妨碍她听明白这个故事,越听越觉得有意思,一时也忘了要点心吃食,就伸长脖子坐在那津津有味听着,众人鼓掌叫好的时候她也学着一起鼓掌。
这一头,叶孤鸿和南王世子两人正在比谁的眼睛大。
“阿青说得不错,以你这副鬼样,没人愿意搭理。”
“……带个女人到处晃荡,你兴致倒不错。”
“叶孤鸿,好好的武当不待,你回白云城做什么,莫非是武当混不下去了,前来投奔你堂哥?”
“半瓶子水的家伙,南王府不待,来白云城又作何?以你的天资,就算在叶孤城身旁待二十年也打不过我。”
“你有什么值得自傲的,不过是一味模仿西门吹雪,却连他半点皮毛都学不到,就你如今的水平,你且看看,叶孤城愿不愿意同你对上两招?啧啧,若他真的愿意,那真是降低自己的水准。”
“起码比你好,剑都拿不稳的家伙。”
南王世子语气一滞,将目光移向旁边坐着乖乖听说书的阿青,想起今早被阿青轻易夺剑的耻辱,忽然有一计上心来,眼珠一转,笑着指着阿青道:“叶孤鸿,她的剑术都比你好,信不信?”
叶孤城顺着他的手指看向阿青,十七八岁的少女,一派天真,此时正专心致志听着说书人讲故事,脸上的表情随着故事的情节起起落落,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一点剑客应有的气息,她身上甚至连一把剑都没有,一个随身连剑都不带的女人,竟然也能比他的剑术好?
叶孤鸿不信,他认为是与自己天生就形如仇敌的南王世子在嘲讽他,于是他盯着世子的目光更冷。
“你不信?”世子压低了嗓子,笑道:“她和师父过过招,不是指导,而是比试,换了你,叶孤城会同你比试么?自己有几斤几两,你也清楚的吧,别说同叶孤城过招,就算让他指导你的剑招,估计也不过是看着你是他远房亲戚的份上,不然,你能进得了城主府的大门?”
叶孤鸿的眼里冒出熊熊怒火,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字从牙缝里蹦出来:“你﹑够﹑了!”话音一落,他抽出桌上长剑,一招横在南王世子的脖子上,世子不料他会突然发难,躲闪不及,就这样被人要挟了性命。
南王世子的脸上微微一白,随即恢复如常,他冷冷道:“我乃南王世子,你胆敢取我性命?”纵使是快意恩仇﹑无所畏惧的江湖人,在面对朝廷中人尤其是皇亲国戚之时,亦不敢轻言杀戮。
叶孤城冷冰冰回答:“你以为我不敢?”
南王世子嗤笑一声,忽然扬声高喊:“阿青!”
“做什么?”阿青正听得兴起,突然被人这么一叫,有些不耐烦地回过头,却见那两人正成剑拔弩张之势,叶孤鸿的剑刃离南王世子的劲动脉仅半指距离。阿青虽然不知道两个人怎么就弄成这副态势,但她起码知道现在情况不怎么好。
“你要杀他?”阿青抬头问叶孤鸿。
叶孤鸿用杀人般的目光盯着世子,冷冷道:“没你的事!”
阿青嘟了嘟嘴,满脸不高兴,忽而夺过南王世子手中折扇,轻轻一抬,只听“咣铛” 一声,叶孤鸿引以为傲的长剑瞬间脱手,咣当落地。
“打架不好,不要打架。”阿青很认真地说完,然后将折扇递还给世子,转头继续听说书。
叶孤鸿呆呆立在那儿,瞪大了眼睛看着阿青,竟忘了拾起自己的佩剑。
南王世子也愣了一下,但他明显比叶孤鸿反应快,拍着桌子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摆明是要嘲笑叶孤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