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这一觉睡的香甜,醒来才发现自己睡在云禛怀中,一手一脚还压在他身上,连忙爬起来却是将云禛吵醒了。
苏绾歉然:“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无妨,”云禛也坐起身,动了动僵直的手臂,撩开车帘向外看了眼。
苏绾下意识的看过去,车外一片乌黑,不远处有点点亮光,明黄色大帐隐约可见,苏绾这才意识到车子已经停下了,应该是在这里驻扎,她立刻跳了起来,“你怎么不去睡大帐?”
云禛斜斜瞥她一眼,淡然道:“你趴在我身上睡的死沉,怎么叫都不醒。”
苏绾连耳根都要烧起来,“我,我…”结巴了半天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云禛也没多言,起身下了马车,反手将苏绾抱了下来。
朗齐立刻迎了上来,“殿下,可是要去帐中休息。”
云禛将苏绾放下,跟着朗齐走了,苏绾怔在原地,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跟上,云禛转身轻笑:“王妃可是还要睡在马车上?”
苏绾似被戳到痛脚,立刻跟在云禛身后进了一顶鸦青帐,帐中敞亮无比,四周的灯烛让帐中暖意一片,碧痕正带着两个小丫鬟在屏风后整理被褥,见云禛和苏绾进来便上前行礼,伺候了两人洗漱过后便带人退下了。
苏绾光着脚站在厚实的地毯上,看着帐中唯一的床范愁,难道云禛决定从此以后便一直与她同床共枕了不成?即便是同床,那么大的床就不能铺两床被子吗?
苏绾没头没脑的在帐中搜罗另外的被子,被云禛一把拦住,“大半夜的你要作甚?”
苏绾结结巴巴的说:“没…没什么,睡觉。”
她爬上床,往床里缩了缩,只盖着被子的一角,等云禛躺进被子后,这才一点点将身体缩进被子,云禛知她畏寒,便将被子往她那里让着,苏绾突然转过身面对他,低声说:“殿下,明日便回永安城了吗?”
云禛低低应了声。
苏绾迟疑着,终于问道:“回到王府,殿下也会像今日这般与苏绾同睡一床吗?”
“你不喜欢?”
“不是,”苏绾下意识否认,却意识到自己的话会被误会,忙解释道:“殿下与苏绾是夫妻,同睡也是在理,只是苏绾在府中独自一人住习惯了,况且殿下府中并不单单只有苏绾屋中才有床。”
“你在怨我?”云禛眉心微微蹙起,望着苏绾的眼神也冷了两分。
苏绾垂眸,盯着他衣襟上的暗色蔓草纹,低叹一声:“苏绾不敢。”
云禛清明双眸盯着苏绾,过了许久才说:“我还欠你一杯合卺酒。”
苏绾猛的抬头,望向云禛的眼热烈而欣喜,“你居然还记得。”
云禛眼底闪过一抹痛色,缓缓闭上眼,将苏绾轻搂在身前,“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苏绾便在激荡与欣慰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收拾完毕继续赶路,傍晚时分抵达了永安城,马车载着苏绾直接回了胤王府,行走在熟悉的庭院中,苏绾长长的舒了口气,一切又要回归到原来的样子,只是她的心境却有了些不同的变化,这变化连苏绾自己都说不明白,只觉得原本有些压抑的胤王府也变得敞亮起来。
郁嫂带着众人将苏绾迎进屋,吩咐丫鬟打水洗漱,又是传膳,清漓也跑来陪苏绾一起用餐,见着她苏绾心里沉了下,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
清漓缠着苏绾讲这一路上的见闻,直讲得她面露疲态方才罢休,走到门口她又突然折回来,“姐姐没发现这府里有些不同吗?”
苏绾疑惑的环顾四周,莫名其妙的摇头。
清漓叹了口气,“姐姐今日好好休息吧,明天可得好好的逛逛这王府,别回头连自己的院子都不认识了。”
苏绾心中奇怪,却顶不住困倦,胡乱的点点头将清漓打发走,倒在床上一觉到天亮。
☆、姐姐的一颗心玩野了
苏绾起床后才发现,云禛前晚并没有睡在她房里,不由呼出一口气,换来碧痕洗漱,郁嫂便唤人送来了早点。
仲春时分的早晨空气很清爽,苏绾站在廊前深吸口气,却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的屋子位于整个王府的中线上,堂屋前有片池塘,假山小桥搭配得玲珑精致,院子里只单单种了一棵红枫,她大婚那日红枫正艳,绚丽的色姿让苏绾惊叹不已。
可如今,那红枫哪里去了?原本种红枫的地方露出一个坑洞,其后便是一览无余的游廊和院墙,光秃秃的甚是难看。
苏绾蓦然想到昨天清漓临走时说的话,叫来郁嫂问话,郁嫂瞥了眼院角,二话不说便跪在地上:“奴婢办事不力,请王妃责罚。”
苏绾:“郁嫂请起,这事想来与郁嫂无关,何来责罚一说?那坑里再种棵别的填上就是了,你起来吧。”
郁嫂垂着头不肯起来,仍笔挺的跪在苏绾面前,苏绾见拉不动她,只得转身回屋里用早点去了,任由郁嫂在廊下跪着。
落英随在苏绾身边伺候她用膳,见郁嫂跪着于心不忍,悄悄向苏绾解释:“这事不能怪郁嫂,是那文卿早就看中咱们院子里的枫树,殿下和王妃前脚刚走,她便来找郁嫂要把那棵树搬走,郁嫂怎么可能同意,她缠了郁嫂好多天,那天正好宫里来人找郁嫂问话,郁嫂进宫伺候清妃娘娘去了,一直到申时才回来,文卿便趁郁嫂不在,闹着府里的花匠把那棵树挖走了,临了还说反正殿下也不住这院子,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景致。”
苏绾一口粥梗在喉咙里咽不下又吐不出,灌了两口茶勉强吞下,她吩咐落英将郁嫂扶起来,无奈郁嫂怎么都不肯动,直直的跪在原地,苏绾坐不下去,出门去找清漓。
屏退众人后,苏绾叹了口气,“我现在才算明白你昨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清漓正在窗边长案上临帖子,听了她的话放下笔走过来,“这事确实怨不得郁嫂,实在是那个文卿太跋扈了。”
苏绾总是下意识在清漓面前放松情绪,不由伸了个懒腰,长叹一声:“我也知道文卿太过嚣张,可又能怎样?”
清漓转着手中的一柄银妆刀,眼中闪过一丝亮色,“可要我去给她点苦头尝尝?”
“别胡闹!”苏绾忙按下她的手,“我不想因为这点事闹的王府鸡飞狗跳,郁嫂今天故意跪在我院子里,我便只好跑出来了。”
清漓明眸流转,一手握着银妆刀轻敲桌案,“郁嫂到底为何要这样?”
苏绾苦笑,“这一切都要等殿下回来才知晓了。”
说到这里,苏绾又是一声长叹,“还是在外面好,一回到王府就要面对闹心的事,真讨厌。”
清漓看着苏绾脸上生动的表情有些怔愣,过了许久才道:“姐姐的一颗心玩野了,什么时候也带我出去玩玩?”
苏绾歪着头微笑着看她,不再说话。
傍晚时分苏绾回到院子里,郁嫂还在廊下跪着,昏暗的暮光中,她的脊背挺的笔直,苏绾看着都心疼,却没办法说服她起来,只好越过她回到屋子。
郁嫂跪了一天,王府里的日常却依然井然有序,正要传晚膳时,前头传话王爷要在王妃屋里用餐,苏绾只好再命人多备了两个菜,又走到郁嫂身边柔声道:“殿下就要来了,有什么事你可以当面跟他说,先起来好不好?”
郁嫂抬头看了苏绾一眼,淡然道:“王妃心意奴婢明白,奴婢甘愿受罚,王妃不要再心软了。”
☆、合欢
苏绾无奈,只好回到桌边,看着碧痕和落英布置餐桌,不一会云禛便到了,见到门前跪着的郁嫂,他似乎毫不意外,什么都没问,越过郁嫂便进门,坐在桌边接了碧痕递上的热手巾擦手。
苏绾小心翼翼的打量云禛,这十几日与云禛同吃同睡,虽然云禛脸上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苏绾却渐渐摸清了他的一些脾气,见他此刻一脸淡然,清冷双眸低垂,不见一丝温度,苏绾也有些迟疑,不知他到底怎么想。
一顿饭吃的有些沉闷,苏绾讷讷的不知该如何开口,直到撤下晚膳上了香茗,她也没想到个主意。
倒是云禛却突然开口了,“郁嫂治府不力,杖责二十,自去自省堂行刑。”
苏绾一惊:“殿下……”
郁嫂在门外磕了头,却是对苏绾说:“谢王妃责罚。”说罢便领命而去。
苏绾站在原地看的惊骇不已,一扭头云禛却还在悠然的喝茶,一口气有点吐不出来,坐着闷声不响。
云禛淡淡瞥她一眼,放下手中茶盏,对苏绾说:“今日辛苦了,王妃还是早些安置吧。”
苏绾起身正要送云禛出去,却见他唤来碧痕为他洗漱更衣,惊道:“殿下今日要睡这里?”
“难不成你要我一直睡书房?”
云禛的话让苏绾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怎么会一直睡书房,嘀咕道:“不是还有文卿在么?”
云禛也不理他,梳洗完毕进入内室打量一番,这是他自大婚后第一次踏入这间内室,见小小的两间屋子布置的简单精致,不由点点头,见到窗前案上的古琴,他的神情一滞,想起当初听到苏绾弹的那曲《凤凰于飞》,心底又涌起一丝细细的疼。
苏绾进门见云禛站在窗前发呆,也不好意思叫他,直接脱鞋上床,裹着被子缩进床里面。云禛也掀开被子躺进来,却不躺下,靠着床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