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所幸妹妹有位好夫君,对妹妹的宠爱闻名全城,就连我这不闻事的人也知晓了,在此真心恭喜妹妹得了一位好夫君。”任观兰神色真切,稍一顿后再道,“早前观兰年少任性,在言语上对妹妹多有顶撞,如今想来真是后悔不已,还望妹妹勿放心里去。”
律清浅听后却没有立刻回话,心中对任观兰主动提起的道歉感到不无惊讶。而任观兰仿佛也察觉到这一番话来得突然,很快便转了话题到今日郊游的趣事上。律清浅不动声色,她便没有再提起,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任观兰的从人忽然敲了敲雅间的门,道:
“少夫人,少爷已在楼下候着,遣小人询问夫人准备何时归去?”
律清浅闻言,温柔一笑看着任观兰说:
“师兄来接姐姐了,不好让他久候,日后再与姐姐相聚畅谈罢。”
而当律清浅与任观兰一同出现时,候在楼下的洛鉴玉神色带了一抹讶异,虽然被律清浅捕捉到了,他还是很快地掩盖了过去。大概是刚忙完正事,洛鉴玉一身天蓝色的深衣,内衬干净洁白,头上戴着祥云暗纹的巾帽,一副孺子模样。律清浅见惯了洛鉴玉松绑着头发的闲散样子,一时之间不自觉地多看了他两眼,却在回头时碰上了任观兰来不及收回打量的目光。
律清浅眉眼一弯,却什么也没有说。
“师妹。”转身备轿的洛鉴玉却没有注意到两位女子之间的微妙,待一切妥当了,他才正式向律清浅问好。
“师兄。”律清浅回应得同样简单,二人神色礼仪完美。
“那么,下次踏青定少不了妹妹。”任观兰也收起了一切的窥探,笑容完美地与律清浅道别,由洛鉴玉扶上了马车。
律清浅站了一会儿,待看不见他们的马车了才与曼妙一同回府。而若说这次只是偶遇,那么在端午后任观兰特意派人送上的花帖,邀请各家小姐夫人到任府品茗便不只是巧合了。
复夫人素来喜静,不愿赴宴,于是复府便只有律清浅一位出席。任府乃百年老宅,除却别院众多外,装饰用度小至花瓶大至桌椅均透露着大家风范,除了洛鉴玉与任观兰大婚当时,这是律清浅第二次踏入任府,却依旧被眼前的景色吸引。
赴宴的约有二十来人,均是一些年轻的仕女少妇,香衣鬓影间,骤眼看去竟如春日百花争艳。而任观兰今日一身暗红翻白的齐胸襦裙,高梳起单螺髻缀以苗银制的莲花簪,显得高贵端庄,不失作为主人家的气度。
只见她言笑晏晏地拉开了这次宴会的序幕,从人鱼贯走出,送上清香扑鼻的高山茶与各式粽子,一时间宴席上气氛融融,好不热闹。
而律清浅年少时居于山上,下山后亦因避忌而少有出门,所以相熟的仕女不多,但官家淑女皆带了心眼,知道律清浅与两位丞相的关系,再怎么生疏也要显得熟稔起来,唯恐冷落了她。
虽然如此,律清浅却表现得很安静,她向来习惯妥当的准备,因此在赴宴之前她便已经了解在场仕女的背景,相比起她们的夫君,仕女们的背景更容易掌握。因此律清浅在众女互相阿谀奉承的片刻并没有显得兴致勃勃,只时不时微笑地点头,今天她的注意并不在于她们口中的事,而是想看看任观兰会再用什么方法试探她。
律清浅记得年少时因着一次偶然的英雄救美,任观兰对复琛的态度便不止步于普通师兄妹。她知道任观兰对她一直埋有一种怨恨,至于是什么导致的,她虽无从得知,却还是能推断当自己嫁给了复琛后,任观兰心底的这种怨恨只有加深而没有减弱。
只是她是何时开始怀疑她与洛鉴玉之间有感情?是在山上,还是回城后?
为何在彼此都已经为人妇后的今日,她才做出这样的试探?
想及此,律清浅以眼角扫过被众人围绕着的,正欢声畅谈的任观兰,悉心打扮的她配以那种大家闺秀天生带着的高贵气质,让她哪怕在一众莺燕之间,仍是最显眼突出的。就在此时,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只见从大厅的屏风后缓步走出了一位女子,她身穿深紫色对胸长袄,外批金绣雀纹罩衫,端庄的凌虚髻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敷了质地上好的脸粉,一对蛾眉修得极浅,让人不能一下子看清楚她的神色。虽然徐娘半老,可任茝这位在乱世里挽任家于水火的奇女子,身上的气质若说是高贵,更不如说是被掩饰得很好的精明与老练。
律清浅眉头一动,浅抿了一口茶。只见任茝环顾的在场的仕女一眼,在看见律清浅时,视线有一瞬的停留。只听任茝欢愉地一笑道:
“感谢各位赏脸到敝舍作客,小女初次宴客,若有得失还往诸位勿要见怪。”
语毕室内便此伏彼起的客套声,而任茝亦未多作停留,仿佛只是作为当家主母礼节性地露面。只是当她离去后不久,便有一众丫鬟手捧了花篮里装了各式的鲜花,一一派给在场的仕女,而恰好任观兰却看见了她母亲最贴身的婢女亲自送了花给律清浅,且耳语了几句,随后她便悄悄离场了。
母亲要见她?想及此,任观兰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股不耐,身旁好友的话语仿佛都不再引起她的兴趣,最后她还是找了个借口离场,快步往任茝的房间赶去。然而当她还在长廊里走着时,便远远地看见任茝把律清浅送出了房间。两人脸上的神色无异,见到了任观兰,律清浅礼貌地一福,唤了一声:
“兰姐姐。”语毕,她再朝任茝一福便缓缓地往大厅走去。待她的身影看不见后,任观兰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任茝便先开口感叹了一句:
“左丞相得女如此,当是大幸。”
“娘为何有此一言?”任观兰脸色稍冷,声线却维持平稳地问。
“国中如今看似歌舞昇平,可有多少人看得清背后的风雨?作为一个与风浪尖两位人物都有关系的人,她居然也能看得如此透彻,那坚定的决心也着实令人惊讶。”任茝眼中仿佛还能看见那张精致美丽、却没有带着一丝迷茫的脸孔。
“娘与她说什么了?”任观兰看了看任茝问。
“兰儿,你也是时候收敛心神了,少做些妇孺的游戏,多了解府上的事务罢。”任茝看了自己女儿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仿佛对任观兰这次邀请一众仕女到府一聚感到儿戏。
“是。”任观兰宽袖中的十指紧紧地陷进掌心里,却回答得毕恭毕敬。离开任茝的院子后,她慢踱着,并没有打算要回到厅中,脑海里从小到大自己母亲常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回响,总是提醒着她背负了一整个世家的责任,哪怕有了一位能干的入赘女婿,自己母亲永远都是用一种看着未长大的小孩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是打理数目不够快?是处理事情不够玲珑?还是她就是永远都比不上律清浅?为何母亲与她说的话,她不能知道?
“小师妹。”走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对结实的镶边黑靴,那是洛鉴玉的鞋。她往后退了两步,再抬头看他,只见他安静地站于她跟前,脸上的神色平和,却平和得刺了任观兰的眼。
“为何你从不唤我的名字?”任观兰低下头,轻轻地问了一句。
“听说你邀请了一众仕女在府上作客,如何你一人独自走到西苑了?”洛鉴玉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却挑起了另一话题。
“我问你,为何从来不唤我的名字?!为什么你们一直都不回答我的问题?”任观兰忽然抬头看着洛鉴玉,红着眼圈却强忍了泪水地问。
“小师妹是否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洛鉴玉神情略带了关切地问。
“有律清浅在的一天,我便不会顺心!一个是我的生母,一个是我的夫君,心里想着的都是一个不相干的女子,让我如何能顺心?我前世到底与她结了什么怨,这一世她要这么像冤魂般缠绕在我的生活里?”任观兰自眼中盈满的泪水滑落的一刻理智便四散了,她上前一步抓住洛鉴玉的衣袖,带了不甘地大声质问。
“你想太多了。你母亲只你一女,自当严格对待,却并非坏事。”洛鉴玉任她拉扯着他的衣服,声调却依旧平静。
“那你呢?你既已娶我,为何一直要用这种疏离的态度对我?”任观兰愤懑地问。
“你心中既有他人,又何苦强求?”洛鉴玉问得一针见血,问得让任观兰一怔。
他知道她喜欢复琛?任观兰心中闪现了这么一个问题,却仍是觉得不可置信,她觉得自己从未露出过任何的破绽,也不相信复琛会私自把这事告诉了洛鉴玉。
“今日既然你把话说白了,我便也不再瞒你,我知道踏青当日你是故意让我去茶座接你的,而今日你再把她请来,均是想要试探我与她之间是否仍有余情未了?只是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与她之间只余师兄妹之义,你可满意了?”洛鉴玉伸手拉开了她的手,藏起多年的冷漠神色重现,竟让任观兰有错觉从未认识过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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