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论事实如何,她既接下了圣旨,则在其位谋其职。
“如今朝中的势力分布很散,但左右丞相各霸一方,至于剩下的,就看能不能弄到陛下身边。”她摸着下巴,望着阿尘走来走去的动作,“纪大人身边能人虽多,但大多不可靠,不然……他也不会想要把女儿嫁给我。”
阿尘悟了悟,问:“那左丞相呢?”
“左丞相汤淳英虽然资历老道,人脉也广,但当官到老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建树,总的来说不足为惧。支持这两派的人虽多,死心塌地的倒少。”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朝中的势力我还得再琢磨琢磨,关键是先让陛下收起玩心。”
她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大腿一拍,恨铁不成钢道:“你知不知道,昨日早朝之后他居然跟着什么慧王去捉蛐蛐了,先不谈这个季节有没有蛐蛐,他怎么能这么不务正业……”
傅茗渊摇头叹脑地抱怨着,注意到阿尘清点的动作一顿,不由问:“怎么了?”
“慧王似乎也送了贺礼来。”
“慧王?捉蛐蛐那个?”她不可思议道,“我认识他么?”
不对啊,小皇帝的那帮亲戚她分明一个都没见过啊。
阿尘不答,只是将一个明黄色的包裹取了出来,递了过去。傅茗渊细细瞅着这花纹,问:“你确定不是陛下送来的?”
“从名册上看是从慧王府送来的。”
“奇了怪了……”
傅茗渊抓了抓脑袋,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轻轻打开了包裹,伴随着“轰”的一声,整个人从木塌上摔了下来,四脚朝天,姿势极为惨烈。
阿尘一惊,连忙伸手去扶她,可还未出手便瞧见她手里紧紧攥着的东西,再凝睛一望,竟是个大红肚兜,衣角上还绣了个“渊”字,如此扎眼。
“这……”阿尘的眸子里露出了耐人寻味,一手托着下巴。
傅茗渊吃痛着爬了起来,仍旧惊魂未定,表情残忍到难以形容,死死地抱着头:“我的肚兜?我的肚兜?”
“对。”阿尘点头确认,还将肚兜拾起来递到她面前,“看,这里还绣着你的名字。”
博书斋里安静了那么一瞬,鸦雀无声。
“啊——!!”
「慧王」
顿时,书房里传来了杀猪般的鬼哭狼嚎声。
“——啊!!”
“大大大大大人……”安珞听得这撕心裂肺的大喊,以为阿尘开始了家暴,忙不迭冲了过来,站在门口问,“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大人陷入危机了而已。”
阿尘挥挥手将他送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转身走回榻边,拍了一下惊魂未定的傅茗渊,“阿渊,回神。”
听得这一声,傅茗渊的目光由空洞转为了浑浊,抱着脑袋道:“不可能啊,我不认识什么慧王啊,不可能啊!”
她拼命地搓揉着脑袋,想要回想起究竟是何时见过那传说中的慧王,又是何时把自己的肚兜给送了出去。
说是传说中的,的确是传说中的,傅茗渊入了朝才知,当初在宫外听到的关于当今慧王是个疯子的传言——都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一个陌生人的手上却出现了她的肚兜,还颇为高调的当作新官上任的贺礼送了来,这一切都说明——不是他疯了,就是她疯了!
她脸色煞白地喘了两口气,努力理清思绪,喃喃道:“等一下,慧王既然是疯子,应该……不晓得这是什么对吧?说不准他觉得这是土特产,对吧?对吧?”
阿尘波澜不惊地望了望她,幽幽道:“这么自欺欺人真的好么,上面可是绣着你的名字。”仔细一瞅,“从手法看来的确是我绣的。”
“你不要提醒我好不好!”她抱着枕头痛哭流涕。
“好啦,其实你应该往好处想。”阿尘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微笑,“或许他认为你是一个喜欢闻肚兜的变态,才会在肚兜上绣上你的名字,给你送了来。”
“……”
傅茗渊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望她,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震惊而精神错乱,竟觉得这句话说的有几分在理,陷入了沉思。
阿尘满意地点点头,熄了灯便沉沉睡去了。第二天醒来,方一睁眼便瞧见傅茗渊满眼血丝地望着她,依然用手揪着脑袋,似乎失眠了一整夜,发髻凌乱,脸色惨白。
“不对啊,为什么一个不认识的人会有我的肚兜啊!”她欲哭无泪,拼命地晃着阿尘的胳膊,“我想不明白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阿尘默默瞧了她一眼,不作声地抬起手在她脖间猛地一敲。
是以,延国的新任首辅在入朝的第二天就请了病假。
***
傅茗渊的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次日清晨,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喝下阿尘给她端来的参汤,才将一夜未眠的疲惫给消去,穿戴好官府便直接去了御书房。
不过半日时间,她昨日抱恙的消息就传遍了朝野,虽说她上朝不是必须,但宫里从昨日开始便传出了一个口号:首辅拽啊!首辅拽啊……刚上任就敢玩脱了啊!
傅茗渊对此百般不解,一问才知,原来昨日前去博书斋的官员瞧见了年轻貌美的阿尘,回家又瞅着自家妻子,感叹什么好事都让首辅给包了,心中忿忿不平,一致认为她没来上朝是与妻子燕好有关。
景帝一听便气了,以为她欺负自己年纪小,大清早的就从御书房里消失了。傅茗渊头疼啊,寻了一路才在御花园里找到皇帝,面色凝重道:“陛下,昨日……”
“昨日你没来,朕好的很。”景帝不高兴地扭过脸,“老师刚上任就敢摆架子了啊。”
一想起她昨日究竟为何要请假,傅茗渊的心里是说不出的痛,但瞧着皇帝蹲在一旁拿着壶浇花的闲适模样,又感到恨铁不成钢。
“陛下这时应该在处理国事,而不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腾地站起来的景帝撞了个侧身,连连退了两步,一个哧溜跌坐在地上。
“皇叔你来了,我们去捉蛐蛐吧!”
景帝显然是在闹别扭,像没看见她似的冲了过去。傅茗渊吃痛地扶着腰,正欲起身,却见一个执伞之人徐徐走来,一把深紫色的油纸伞遮住了脸,只能看到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一身白衣上还点着几笔水墨,想来是个年轻男子。
大晴天的……为何要打伞?
她有些不解,可景帝在此人身边笑得甚是欢愉,足见对方来头不小,遂连忙站起身。而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她,徐徐转过眸子,清俊的脸上似笑非笑。
她微愣。
眼前之人披散着长发,剑眉入鬓,瞳似深潭,英俊雅致,虽然轮廓与景帝有几分相似,但到底行了冠,一看便比景帝成熟几分。
“傅爱卿你过来。”景帝朝她挥了挥手,到底还是个少年,一回头就忘了方才还在生气,拉过来介绍道,“这位是朕的小皇叔,爱卿应当没见过罢?”
皇叔?莫非是……
傅茗渊心中一个咯噔。
夏氏从开国初始就是男丁兴旺,是以皇子之间的争夺战大多高深复杂到令她无法理解。小皇帝能在深宫中活到登基,实在是生命力顽强。
傅茗渊研究了朝野,但对深宫之事知晓的却是不多,只知景帝的一群弟弟就是数不过来,一窝皇叔更加不知有多少,被贬的被贬,就藩的就藩,剩下的就是还呆在皇宫里的。
见她有些发愣,景帝更加趾高气昂道:“朕的小皇叔可厉害了,连先皇都赞他出色,比你要厉害多了。”
傅茗渊松了口气——既然连先皇都这么夸赞,看来不是指那疯子慧王。
她重又理好心绪,颇为大方地揖手道:“微臣见过王爷。”
那执伞之人并不回答,仍旧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还故作感叹道:“原来这位就是首辅大人啊。”他笑起来时,侧脸如画中之人,令傅茗渊有了一瞬的发怔,可随即便听到对方的下一句:“好矮。”
……什么?
她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你是……”
男子将伞置在肩上,歪了歪头,坐在花圃之中:“我是蘑菇。”
“……?!”她全身抖了一下,“……什么?”
“我是蘑菇。”他又将伞在肩上转了一圈,重复了一遍,声音清澈好听,丝毫不像在开玩笑,“你也可以叫我菌类。”
说着,将伞拉的更低,罩住了整个头。
傅茗渊:“……”
所以……是个疯子?
分明长的这么相貌堂堂,看起来又如此正常……却是个疯子?
见她临近崩溃,景帝得意一笑,似乎是满意了一般,指着那名男子道:“傅爱卿,这位就是朕的十一皇叔,慧王夏笙寒。”
……!!
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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