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晚听了,心中一喜,她正是要见候应劫一面。
很快,侯应劫身着官服出现在门口。侯见笙分明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公子,然而候应劫的模样看起来竟已经有六十好几了,摘下乌纱帽后满是白发苍苍,身形亦是老态龙钟。
霜晚等他注意到她,果然,还没等侯见笙介绍,他已发现了她。
但那一眼,竟让霜晚心头一沉。
他的眼神,和侯见笙如出一辙。赤裸,淫邪,满是欲念!
她不由自主地,往顾无极身边靠了靠。
顾无极刻意放低的声音在她耳边:“你不是就想见见这位侯大人吗?怎么不去求救?”
看他眼中的笑意,似乎是早知道侯应劫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位姑娘是?”候应劫收起了在霜晚身上惊艳的眼,问起了儿子。
这候应劫,竟一点都没认出她是西南将军的女儿!
她高估了侯应劫,老人不比她记忆力惊人,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也能记得清楚。而那一年她才十二,仍然稚嫩,小女孩的模样不足让这侯大人放在心上。
原本仅有的一丝希望破灭,霜晚失望至极,突然觉得在这侯府里再待一秒都难受。但这心思并未浮现在脸上,看来依靠侯应劫这路行不通,为今之计,只得另寻良策。
心不在焉地用完了晚膳后,她住进了侯见笙安排的厢房。
明明父亲告诉过她,候应劫是个清廉爱民的好官,没想到竟是个好色之徒。她的确清楚自己容貌不俗,但以前她被保护得极好,没有人会这么无礼地对待她。可是今日这对父子的眼神,竟是要将她生吞活剥般,无礼至极!
男人的企图太明显,这让她稍稍不安,毕竟她现在住在他们的地方。
夜静悄悄的,突兀的,她的房门外传来敲门声。
她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扰,紧张起来。
她起身,想先确认来人。但没等她走到门口,那人就已失去耐心,直接推门进来。她瞪着那慢慢打开的房门,直到看清了来人,才莫名地松了口气。
“怎么了?见了我也不必这么惊讶吧?”顾无极轻轻掩上房门,到她身边,帮她解了哑穴。
能够发出声音了,但她却不肯开口,让沉默弥漫一室。
顾无极笑了,指尖滑过她颊上细嫩的肌肤,问:“你在跟我闹别扭?”
霜晚可不记得自己跟他何时变得如此亲昵,她拍开他的手,淡道:“没有。”
“是吗?”他浅笑着不以为意,又半强迫地拉她出去,道,“我们去四处逛逛。”
他胆大包天,竟随意就摸进了侯府的书房。夜里,没有点灯,门又关着,他们只能借着外头微弱的灯光当作照明。
“你要干什么?”霜晚小声地问。
他兴致勃勃地在别人的书房里兜转,说:“好名贵的古董,这侯大人,可在百姓身上捞了不少油脂啊。你说,我们能不能找到侯大人私藏的小金库?”
霜晚拉住他,再问了一次:“顾无极,你到底要干什么?”
“找点银子在路上花啊,你别忘了,我们现在身无分文。”他说得理所当然。
“以一般官员的俸禄,根本不可能有多余的私钱。”
“你相信现在朝廷有清官么?就算有,也不可能是候应劫。”他笑得讥讽,又道,“你没看见?白玉砌成的阶梯,是寻常官员砌得起的么?”
霜晚不语,她也早知道父亲说候应劫是个清廉爱民的好官什么的全是胡话!
“嘘!”顾无极突然带着她躲到屏风后面。
有人进来,灯被点燃,书房里亮了起来。
霜晚抬头,屏风后面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得到此时搂紧了她的男人的侧脸。
“爹,这是城西张员外送来的一千两银子,想要我们把修地的工程给他们做。”是侯见笙的声音。
咚的一声,仿佛是一箱银子被人放落地面。
收贿?霜晚敏感地察觉。
候应劫苍老的声音响起:“就一千两便想买下工程?不懂规矩。钱照收,下次见了面记得提点提点他。”
“知道了,爹。”
霜晚对这对父子心生鄙意,也不知他到底在父亲面前演了什么样的戏,让父亲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
“谁在那里!”突然,侯见笙听到了书房内有声音,大喝道。
霜晚稍稍紧张,但见到顾无极的唇角始终不变的笑意,竟略微安心。她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鼻间是他的气息。霜晚猛地忆起自己从未和哪个男子如此接近,心跳突然变得急促,控制不住。
他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伸手轻轻一扬,书房内的一扇窗竟突地打开,前来看有无异状的侯见笙松了口气,对候应劫说道:“只是风大,是我多心了。”
父子二人离了书房,而他们出来时,地上竟也看不到那一千两银子的踪迹。
霜晚看了他一眼,他笑着,说:“看来,这书房另有密道呢。”
她以为他定要找到藏宝的密道,但没想到他却像是失了兴趣那般,只带了她回房。
她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坐下,忍不住问:“你不是要在侯府找些银子花吗?”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一点挑战性都没有。”他似乎没打算回房,而是也在她床上坐下。
敞开的窗有风进来,房里没有点灯,清楚地看得清月色。
他和霜晚同坐在床上,愈靠愈近。
“你怎么还不回去?”霜晚开口赶人。
“找到了个好东西。”他的右手上拿着一瓶药,是方才从候应劫的书房里拿出来的。
顾无极打开瓶盖,瓶子里散发出淡淡的药草清香,是一般跌打擦伤的药膏。他又解开她领口的纽扣,那已变成暗黑色的指痕,明明是他自己弄出来的,他却觉得碍眼。
指腹沾着冰凉的药膏,细细帮她擦着淤痕。明明药膏是冰凉的,但被他触碰到的肌肤却一片炽热,他认真的模样,仿佛为她擦药是天大的事情。
霜晚有些许紧张,她生性淡漠,所以和任何人都总有着距离。父亲不知因何而惧怕着她,家里的丫鬟们对她既尊敬又客气,而暮迟则是一直依赖着她。和顾无极在一起,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从未受过疼宠的孩子。因为,她从不知道温暖的怀抱的滋味……
她的心跳得好快,而他突然抬头看着她,唇角隐含笑意,道:“霜晚,你惨了。”
“什么?”
“你喜欢上我了。”他的笑意直达眼底,她总觉得有些生气。
“怎么可能。”她否认得极快,没有用一秒的时间犹豫,那么斩钉截铁的,他的眼里仿佛闪过一丝似是失望的情绪。
但他依然是笑,漫不经心的,却又丢下惊人话语:“可是霜晚,我却喜欢上你了。”
红颜不醉方心乱
他说喜欢上她了。
他的声音那么轻佻,语气始终是亦真亦假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认真的情绪。霜晚睁着一双大眼,瞪着他,满是怀疑。
她刚在这个下午,见识到他说谎的功力。
霜晚试图从那双总是暗含着冷光的眼眸中看出深意,他却笑着打断她:“别用你那双漂亮的眼睛看我,我会想吻你。”
她立即别开了眼去,可他的唇依然是靠了过来,而她竟也忘记了闪躲。
那凉薄的唇就要碰上樱色的唇瓣,还未来得及得逞,突兀地,在这般深夜,又是一阵敲门声。
霜晚才回过神来,猛地推开他,而后站起,轻喘不已。
他倒没有被打扰的恼怒,而是有趣地看向门外。这么晚了,会是谁?
敲门的人比顾无极有礼貌,敲了半天不见动静也未闯进,而是询问:“霜儿姑娘,你睡了吗?”
霜晚狐疑地盯着门外,知道不妥。侯见笙三更半夜的,来找她这个哑巴姑娘做什么?
“去开门。”顾无极刻意放轻了声音,不让外头的人察觉。
她想了想,反正顾无极也在,侯见笙总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对她怎么样吧?她走到门边,轻轻开了门。
侯见笙面带潮红,满身酒气。不止如此,他还拿着一壶酒,一见门开,便强行越过她,进到房间里。霜晚不知他打什么主意,回头一看,床上的帘子被人放下,不见顾无极的踪影。
他倒好了,让她一个人面对侯见笙,自己就躲在一边看好戏!
“霜儿姑娘正打算就寝了?”看着美人,侯见笙一脸高兴。
霜晚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点头。面对侯见笙,她宁愿专心扮演一个不说话的哑巴。
“来,陪我喝两杯再睡!”他硬要她在桌旁坐下,还拿来酒杯。
她不赞同地皱着眉,很快便察觉这种酒香,属于一种名叫红颜醉的烈酒。这种酒后劲极强,不胜酒力的人只要一杯就倒。
空杯很快就被斟满,她看一眼床的方向,帘子一动不动,顾无极似乎不打算阻止,
霜晚走了过去,拿起被斟满的酒杯。
侯见笙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笑容盯着她看,率先喝完了属于他自己的那杯,见她迟迟不动,便又劝道:“霜儿姑娘,喝一口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