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发丝垂落,代替指尖轻抚他的脸颊。芙颜上魅惑的甜笑让他一时失神,未察觉那双白皙的小手正意图不轨地移向他的胸膛。
但失神只是一瞬间的事,顾无极片刻间已抓住了她的手,果然发现她手心里藏着尖细的碎瓦片。他哼笑一声,气息暧昧地说:“就算你对我投怀送抱,我也没那么容易对你失去兴趣。”
没料到自己的企图被如此轻易地识破,霜晚突兀地停下动作,挑逗的眉眼换上怒容。她用力握拳,可是手被他紧抓着,唯一可能保护自己的瓦片掉落在地。
他把她拉下,眼里流窜着邪气:“而且,这里是荒山野岭,只有你我两个人,你不觉得现在诱惑我太危险了吗?还是,你早有觉悟?”
还差半寸,他的唇就要碰触到那桃花般粉嫩的脸颊。她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甩开了他的手,背过身去躺好,继续当她的木头。
他在她身后放肆地大笑:“哈哈,你果真有趣。”
霜晚不管他怎么嘲笑,只是冷冷地说:“你带着我,一定很快被方将军找到。”
“你还妄想着方旭会救你吗?”他的手又环上她的腰,提起方旭,他用的是满不在乎的语气。
“方将军骁勇善战,是鼎鼎有名的铁鹰将军,要捉拿一个逃犯有何困难?”方旭有本事捉他一次,定有本事捉他第二次。
方才看他一眼,他上身赤裸,身上有多处淤黑,约莫是受了内伤。而且腹部上的伤根本没止住血,又渗出来,但他似乎丝毫也不在意。这样一个受了伤的犯人,方旭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你再这样称赞方旭,下次我见着他,一定杀了他!”他说出威胁的话语。
霜晚干脆连话都不说,就这么沉默着。
他一只手往上,遮住她的眼睛,低声说:“夜已经深了,睡吧。”
她陷入沉思,意识却开始涣散。明明这几天一直都睡不着的,明明她应该更加警惕地保持清醒,但或许是因为干草铺成的床比硬地舒服,又或许是因为身边的人传来的热度,在这个危险的男人身边,她竟沉沉睡去。
缚茧之蝶囚非囚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山洞中弥漫着浓郁的烤食香味,地上躺着的只有她一个人。她坐了起来,看到火堆上架着的食物就快要烤至金黄,正往外冒着热气。
火堆旁坐着一个人,身穿粗糙的布衣。但即使是廉价的衣装,也怎么都掩盖不了身上的狂傲之气。他的头发仅用一根细秆绑起,露出极其俊朗的五官。飞扬的眉彰显了不羁,眼瞳并不是纯正的黑,被火光映照,有几道银光闪烁。俊挺的鼻梁下,薄唇似总是带着讽意,微微上勾。只是,额面上一条显著的刀伤破坏了整体五官的美感。
霜晚有些怔忪,一时竟认不出这人是谁。
“饿了吗?过来。”这总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属于顾无极。
他递了一根刚烤好的鸡腿给她,看她一直盯着他,便说:“这附近住有猎户,我帮他捕了几只山鸡,他送我衣服还有一壶酒。”
霜晚确实饿了,便也在火堆旁坐下,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美食。鸡腿烤得皮酥肉嫩,倒是她这几天来吃过最好的食物了。有这样好的手艺,看来他真的非常习惯这种野外生活。
相较于她的秀气,他的吃相显得相当豪迈。
从高高在上的王爷沦落至逃亡荒野的亡命之徒,想必经历过不少风霜。明明有机会夺得皇位却偏偏选择了这样的路,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霜晚心中虽好奇,但顾无极如何并不是她首要关心的,她最想知道的是:“你打算何时放我走?”
他却不理会这个问题,就着壶口喝了一口酒,随性地就把酒壶递给她:“喝吗?陈年花雕,味道不错。”
霜晚面不改色地摇头:“我不会喝酒。”
“你的人生一定少了很多乐趣。”他似笑非笑地,又喝了一口。
“就算会喝,人生也不见得有太多乐趣。”她的人生,就没有什么乐趣。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突然将剩下的酒全数灌下,站起来,也把她拉起,道:“走吧。”
“去哪?”
“带你去找乐子。”
言毕,他半拖着她往洞外跑。这人兴致也来得太快,霜晚根本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得跟着他跑。好不容易,等他在一条河边停下,她已气喘吁吁。
河堤两岸青草呈柔亮的绿色,河流不急,水清澈得可以看见鱼儿快乐的畅游。
“你该多锻炼身体,就这么点路,喘成这样。”他毫不客气地嘲笑她的娇弱。
“是你跑太急。”她不服输地反驳,没注意到自己已微微对他卸下了心防。
顾无极捡起一块小石子,然后说:“看着。”
他对着河流随手将石子一扔,石子被他扔出十几米远,在水面上反弹了七次才沉下。他得意地问她:“厉害吧?”
“小孩子都会玩的游戏。”她冷冷地丢下评语,说要带她找乐子,竟然是来丢石头?
“你玩过?”
“没有。”只见过。
知道她是将军府的小姐,怎么也不可能去玩这种山间野孩子才会玩的游戏。他笑了笑,特地挑了个扁平的石子给她,道:“试试?”
她接过,学他的样子往水面上一扔,石子还真反弹了三下。
“你还挺有天分嘛。”他漫不经心地,又将石子丢出,然后突然心血来潮地说:“如果你能赢过我,我送你回方旭那儿。”
“真的?”霜晚没想到他会跟她打这种赌,她还在盘算着要怎么从他手中逃脱,可是机会竟这么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看她这么高兴,他倒有些不悦了。
“你不是君子。”她鄙夷地看着他。
他失笑:“反正我答应你,绝不食言就是了。”
霜晚又试了一次,可是这次竟一次都没有弹起,石子就直直地落下去了。或许是她太着急,之后不管她怎么扔,竟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但她也不气馁,兴许是玩出了趣味,又或是对胜败的执着,这么简单的一个游戏她竟玩了半个多时辰也不腻。
他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微微沉下了脸色。
“霜晚。”他突地抓住她的手,她吓了一跳,还是第一次听他喊她的名字。
“你当真这么想进皇帝的后宫?”
她揣测他问这个的意图,然后说:“这与你无关。”
他探究的眼神掠过她,她低下眸去,而他把她的手压下,道:“把手放平,再试一次。”
这一次,石子连漂了六次。
“成功了!”她惊喜地喊了出来,似乎根本就忘了赌约的事。就是以前在将军府,她也甚少笑得这么开心。眉眼弯起,如同弯月般。颊上淡淡的红,是最艳丽的风景。
“顾无极,下次我定赢过你!”她回头看他。
但回头,看到的是他冷冽的瞳眸,散发着危险的光,深深注视着她。她只觉呼吸紧窒,弄不清他想对自己做什么,就如同她也弄不清他硬要把她掳走的意图。
她不害怕,自己的安危,她并不太放在心上。她在乎的,就只有这么一个人而已。
暮迟,即使她们不是同父所出,毕竟是她血缘相系的唯一的姐姐。如果她不在,她不敢保证父亲不会违背约定,杀了暮迟。所以,她得回去。
他的视线往下,一手伸前,缓慢地,解开她衣领的纽扣。
她僵直地站着,瞪着他。
这男人做事毫无章法,一点都摸不透他的意图。纽扣被解开三颗,他的手无礼地触摸着她细嫩的颈子。上头的指痕已由红转黑,可见昨夜他用力之深。
霜晚隐下愠怒,任由他轻薄。她深知自己落入他的手中,犹如待宰羔羊,毫无反抗之力。
但他却突地笑了起来,神情带了些许邪气,倒像是想开了什么一般,那双眼变得清明。
他替她将领口的纽扣扣好,尔后蹲下去,又捡了颗石子。默不作声地,在石子上施加了一点内力,往前一扔,石子竟跳跃出百米之外,数不出到底漂了几次。
她瞠目,才发觉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胜算。
他看着她隐含怒气的眸子,暗笑她的天真,“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到手的猎物跑掉?”
他又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腕,道:“这附近不宜久留,走吧。”
出了山林,一路没有歇息,竟到了市镇。
仿佛已好久没有看到过人群,霜晚有些不适应。
小镇规模不大,但也热闹非常,随处便是卖小玩意的摊贩,人来人往。吃惊的是,顾无极竟如此大胆,明明是个朝廷钦犯,居然还光明正大地在这般热闹的大街上走。
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他主动解答:“你放心,那昏君可不敢在大街小巷四处张贴我的画像来捉拿我。”
她不解,他又道:“因为我和他,长得有几分相像。”
霜晚没有搭话,刻意冷漠,出了林子后,甚至再没看他一眼。
她的态度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不知为何,他反而心情大好,一路上,脸上是掩不住的笑容和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