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开始受到他影响,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你明明喝了下有迷药的汤,为什么没事?”霜晚知道自己必须若无其事,否则他会越来越放肆,因而故意岔开了话题。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放开了她,道:“就这点迷药还奈何不了我。”
霜晚心里一颤,如果药物奈何不了他,那她以后也别妄想可以偷偷给他迷药或毒药。
她敛下神色:“我们走吧,这里的死人让我觉得不舒服。”
但他站在门边,未动一步。
寺庙里血的腥味和尸体的臭味已经开始蔓延,这让她极为难受。霜晚疑惑地抬头看他,而他的神情里有着探究,似乎是想看穿她。她皱眉,立即筑起防备的堡垒,冷漠得没有一丝表情。
他笑着:“我猜猜,你满脑子想的究竟是怎么逃脱呢,还是怎么才能杀死我呢。”
霜晚沉默,似乎不管答案是哪一个,她都不打算否认。
他毫无预警地把她拉近,又说:“霜晚,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自私?”
他帮她簪上发簪,霜晚才发现他不知何时从玉娘那里把她的发簪拿了回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头晕得厉害,以前爹确实说过她城府深,没心没肺,倒从没说过她自私啊。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官家女儿,哪有什么城府,只不过对事冷淡了些罢了。但是要说自私,她认了,因为她的世界里,就只有她和暮迟两个人,其余的人,她是可以不顾的。
“有。”她的声音很轻,有些让人抓不住。
“谁?”他好奇地挑眉。
“我自己。”
他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得不能自抑。
她倒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取悦了他,还是他太爱笑。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破寺庙,于是眉蹙得更深。
外面雨停了,地还是湿的。天黑着,周围的人家早就睡了,不会有灯为他们照明。顾无极带着她往出城的方向走,霜晚也觉得应该离开这个城镇,以免侯应劫找他们麻烦。
慢慢看得见城门的影子了,出了城,就是一片荒芜的村庄,然后又是山林。
“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连夜私奔?”方才城门守卫看他们的眼神里就是这样怀疑的。
“不觉得。”天好黑,快要什么都看不见了。她有些胡言乱语地说着:“是像乔装成山野村夫的歹徒拐走了落魄的小姐。”
他又笑得厉害,问:“那你愿意跟我走吗,小姐?”
她今夜意外地老实,直说:“怎么可能愿意?再过二十日选秀,我还要进宫。”
顾无极突然变得不大高兴,连平常总挂在脸上的戏谑笑容也不见了。他停下了脚步,沉默地看了她许久,然后问:“你为什么这么想进宫?”
“我上次回答了。”不关你事。
“你想当皇帝的女人?还是想要荣华富贵?”他似乎一定要问个明白。
“这很重要吗?”
“霜晚,回答我。”他难得认真,但月光已被乌云遮掩,她看不到他此时的目光灼人,只是想着天似乎又要下雨了。
“我想带我的姐姐离开家,进宫是唯一一个名正言顺的离家方式。”她当真回答了一半实话,现在的她乖巧得简直不可思议。
“你姐姐?”
“就是遇见方将军时,和我一起的女子。”
“当时我只顾看你,别人都没注意。”
这般不正经的话也没招来霜晚太大的反应,而顾无极也不再追问她其他的事。他只是要知道她进宫不是为了嫁皇帝也就够了,其他的事并没多大兴趣。
他转身想继续向前走,可突然发现霜晚居然靠了过来,而且紧贴着他的背,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贴了上来。坚硬的背可以感觉到她柔软的胸部的碰触,她身上特有的清香萦绕着他。
今夜的霜晚真的有些不寻常。顾无极转身,没想到的是霜晚也跟着滑了下去,纤细的身子直直往下倒。他及时把她扶住,才发现她全身烫得厉害。
“霜晚!”他唤她,完全没有反应。
附近只有荒芜的农庄,他抱起她,往远处走去。
风寒暂歇猎户家
好难受,霜晚昏昏沉沉地醒来,看见的是昏黄的灯光。身上盖着棉被,但全身的高热完全没有要退下的征兆。她勉强地眨了眨眼,发现身旁有一张陌生的脸孔。
顾无极呢?她竟下意识地寻他。发着烧,所幸意识还算清楚。她一下子就察觉自己竟然开始习惯顾无极的存在,甚至还产生了依赖。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姑娘,你醒了?”
霜晚又看了那陌生的脸孔一眼,大概因为这是个眉目慈善的妇人,她稍稍安下心。
“这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辰?”
“这是我家,姑娘你昏迷了半个时辰而已,现在还是深夜呢!”
霜晚想要撑起身子,但被妇人制止了:
“姑娘,你就躺着吧,身上还热着呢,一动待会儿又要晕了。”
她巡视了这屋子一眼,是用木头搭建的小屋,不算新,但很干净。墙上挂着一张兽皮,桌面放着一副破旧的弓箭,大概是个猎户的家吧。床边就是窗户,外头还是黑漆漆的,果真天还没亮。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还是有着戒心,但眼前的情况她只能问这妇人。
“哎哟姑娘,是个男人深更半夜的大敲我家的门把我吵醒,还好我小孩都还睡着呢,要不然又是一阵哭闹!”妇人这么说着,多少有些抱怨的意味。霜晚看了看,才发现屋里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正熟睡着。
“我相公今天打猎去了人也不在,这么大半夜的可把我吓坏了!我一开门发现他抱着个大姑娘,而且又发着高烧,才明白怎么回事。”山间的妇人心眼儿好,二话不说就收留了她。
“那……那个男人呢?”
“他把你抱上床后,叫我照顾你,人就走了。”
霜晚诧异:“他走了?”终于觉得她麻烦,要放过她了?
“是啊,到门口倏地就走掉了,把你留在这儿。”
霜晚用手探了探额头的热度,还是很烫。但仍旧虚软无力的身子却不顾妇人的劝阻坐了起来,甚至还想站起来走出去。
“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大半夜的,你又病着!”
霜晚看到妇人担忧的神色,心中微乱。记忆中除了暮迟外没有人这么担心过她,而且还是个陌生人。她犹豫了一下,尔后听到吱的一声,眼角的余光瞄到门慢慢打开。看到顾无极的脸,她神色未变,勉强站直的身子却退了回去。
可妇人背对着门,没看到他,径自说着:“那男人是谁啊?姑娘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他脸上还有刀疤呢,真可怕。看姑娘你就是一个清白人家,怎么都不像跟那男人一道的。”
顾无极就在那儿,妇人的话被他听去,不知会否激怒他。霜晚心里微惊,还好他的表情不似生气。
她醒得迟了,难得的好机会已经错失。若跟妇人说实话,可能会给她和她的两个孩子带来麻烦。
她直勾勾地盯着顾无极,回答:“我没遇上麻烦,大嫂你误会了,他是我的……相公。”
霜晚看到顾无极的笑容一下变得诡异,然后朝她走了过来。
她说得很慢,妇人以为她是羞涩,也没多大在意,只惊诧道:“哎呀,是相公?看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妇人站了起来,才发现顾无极回来,吓了一跳。
“哎哟,你怎么走路无声无息的呢?”
“大嫂,麻烦你帮忙熬一下药行吗?”顾无极手里拿着一捆药草,大约是山里头采来的。
“可以可以,反正我人都醒了。”妇人爽快,接过药草便朝厨房走了。
顾无极过来,大掌探向她的额头,那热度让他微微皱眉。
“头还晕吗?”软被陷下去几分,是他坐了下来。
霜晚有气无力地点头,相当虚弱。她记不起自己最后一次病是什么时候,只记得那时谁也没发现她的异状,最后还是躺了两个多星期才好起来。也难怪要病了,这些日子本来就过得不好,还又是被茶水泼又是被雨淋的。平常身体健健康康的,偏偏一病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我倒想知道你这么病恹恹的样子,如果自己一个人走出去,能走多远。”
她听出他的讽刺,但没有搭理。错过了这样的好机会,霜晚心中稍有懊恼,却也明白一个人要走出这个陌生的山林有多难。
她躺着,上方不知何时多了道黑影。回过神来,才发现顾无极俯身下来,占据了她上方的空间。
“你要做什么?”她吃了一惊,下意识要后退,枕头因此凹陷下去。
“吻你。”在黑暗中的那个蜻蜓点水的一吻,他似乎有意延续,他仍记得她的芳香,是让人欲罢不能的滋味。
“顾无极!”她有意喝止他,但发出来的声音却是软弱的。
情急之下,她猛地将棉被拉高,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呼吸还是乱的,他依然离她那么近,她忘了眨眼,就这么一直看着他,直到他那双眼泛起笑意。
吻依旧是落下了,落在她额前的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