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说这睿王爷怎么会在里面耽搁了这么久?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了吧?”
“难讲的很啊!那夫妻二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殿下他向来自视甚高,这一次也是在府里头憋得狠了,要趁这商号联盟开业之时的热闹好好地显一显手段……”
清洛香号对面,如今已在朝中渐有“沈系”领军人物之称的礼部侍郎沈从元正一脸的悠然。
他此刻正坐在七家联盟中最大的一家“天香楼”中,这天香楼选得铺面地势极佳,他沈大人坐在三层靠窗的一个座位上,刚好可以手捧香茗俯览全局。以他现如今在睿王府里的地位,这七商联盟开业之时坐镇现场的指挥调度之任,当然是当仁不让。
沈从元看了旁边的汤师爷一眼,却是悠悠然品了一口手中的清茶道:
“瞧把你们慌的,之前教你们多少次了?每临大事有静气嘛!左右这入清洛香号的主意又不是本官出的,那里面若是事成,我们自然一鼓作气借势而上;若是殿下吃了瘪,我等出来收拾局面亦不是好事一桩?给人出一百次好主意,反倒不如在人焦头烂额的时候出来救场一次更实惠。”
说到这里沈从元顿了一顿,却是悠哉悠哉地道:
“这就是我常说的位置之故,什么叫进可攻、退可守,咱们现在这位置便叫进可攻、退可守。好比这天香楼,虽说是那天下首富刘大人家中的产业,如今还不是要在本官手中掌控着运转?这便是位置的重要之所在!把自己的位置放对了,其实比把事情做好了更加重要。你说是不是啊,赵公子?”
刘总督秘密进京,这里面实有天大的干系,寿光皇帝的亲自干预布置之下,这等消息当真是滴水不泄密不透风。
沈从元虽在睿王府中地位越发高涨,但此事亦非在其所能知晓之列。更何况他此刻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心里却未必那么悠闲。
九皇子忽然采用了别人的计谋这种事情自然是关系到谁在殿下面前最红的,而根据他沈大人的风格,有些人养起来就像养狗,时不时也要调教敲打一下。
“大人说得当真是再对也没有了,小的心里的位置只有一个,便是全心全意地要做大人的一条忠犬……”
接话之人正是安清悠的表兄赵友仁,此刻他一脸谄笑地跪在了沈从元的面前,话语声却是越来越毕恭毕敬了。
“忠不忠的先放一边,倒是究竟是谁给睿王爷出了这个点子……此等心思细密之人不简单,定要抓紧时间搞搞清楚!”
赵友仁在睿王府里做了这么久的男宠,心里究竟有没有什么变化先放在一边,这满脸谄笑的演技倒是越发的纯熟了。
沈从元对于他的控制敲打也算是到位,只是这三楼的几人各自怀着心事这么一阵说话,却都没注意到便在此时,一个锦袍老者正溜溜达达地走进了天香楼的大门。
在这锦袍老者的身边,同样有一堆人似是来向七大香号联盟开业贺喜的样子,只是他们推来挤去,却是在有意无意之间,让周围的众人始终无法走近那老者身边的五尺方圆之地。
文章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偷梁换柱和顺手牵羊
香露八百瓶,香膏两千盒,各色香胰子三千七百件。单是这份数目,便可以说是自清洛香号极为罕见的大批量。尤其是在市面上这些东西已经紧俏到了极处的时候,就更显得手笔巨大。
“夫君可是觉得,咱们这清洛香号为睿王府特别供货似有不妥?”
安清悠仔仔细细地写好了一张货单,抬起头来却是就这么当着九皇子睿亲王,先冲着萧洛辰问了这么一句。
“这个嘛……”
萧洛辰一脸的沉吟之色,他素有场面应变之智,眼瞅着夫人忽然间似是另有主意,这当儿也不着急配合着表态。只是这么含糊其辞地模棱两可。
“我这也是为了咱们这清洛香号着想,如今这京里的香号铺子月开越多了,将来这行当里也未必是咱们一家独大,既有睿王府这等大客户要来特供,多少总是一个稳妥的出货路子!你瞧瞧那对面正要开业的七家香商联号……”
安清悠这话似是说得欲言又止,当真是一个为自家买卖打算犹豫着下了决心的小妇人模样。萧洛辰却是心中大定,这当儿差点没笑出声来。
若说那调香之技,普天之下对于安清悠最有信心的怕便是他,最明白安清悠此刻心态的也更是他。
香商联号?莫说是七家,便说七十家、七百家联号,按照这疯婆娘的性子只怕也是压得越狠弹得越高,非得和对手争个高下才算罢休,哪里有什么先弄个稳妥客户的道理?
不过以萧洛辰的应变精明,这时候自然也不会露出什么异状,便在这一瞬间,他亦是做出了外人眼里似乎理所应当是他萧洛辰所应该做出的“正常”反应。
“这……罢了罢了,想来我便是不允,以睿王府之能,亦未必不能从外面那些商家手里购得货来!既如此,卖了便卖了!”
萧洛辰登时摆出一副臭脸,冷冷地瞥了睿亲王一眼,这才骄傲劲儿十足地道:“不过萧某却有一个条件,殿下回头拿了货去,可要向外人说明,这香物睿王府别的家都比不过我们清洛香号,这才由殿下开口要我们专供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事情本就如此嘛!”
九皇子一副郑重样子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大乐不已,这一次果然没有白走一遭。萧洛辰啊萧洛辰,你这人自命聪明,可就是太傲了!我睿王爷堂堂皇子,将来是要登那九五之位的。又焉能是你这等只知与人枉争高低之人可比?眼界啊!眼界高低这种事情就是不一样!出去以后怎么和外界宣扬,还不是本王股掌翻覆的一念之间?
一想到这对夫妇终于被自己算计了一次,睿亲王不由得心中大乐,却听得安清悠在一旁说道:
“我家夫君这话原也不错,既是应了这件事儿,也请王爷须当给我们清洛香号扬个名儿。久闻九殿下才气纵横文章了得,小妇人斗胆,还想请殿下为我们清洛香号留一份墨宝如何?当然这份墨宝却也不会请王爷您白白落笔,到时候王府上的大婚所用的首批香物,就当是我们夫妇送去的贺礼罢了……”
安清悠这话倒是题中应有之意,双方都了多年,空口白牙的约定毕竟不如落些凭证来得实在。这番话语一说,睿亲王反倒越发觉得此事靠谱,这时候倒是暗地里冷笑了一声:
“还想和本王玩这套签字画押的把戏?”
再怎么说,睿亲王也是李家这等文官之首着意力捧出来的皇子,自幼这笔下功夫倒还真是颇有几分材料。区区一个落墨留字,还当真难不住他。
“这有何难!但取笔墨来!”
说话间自有下人伙计取来了笔墨纸砚,睿王爷挥毫泼墨,伸手间已是不假思索地写下了一副对联。
上联曰:“闻得万里清香味,品鉴工法可称百术。”
下联曰:“酿有千年洛花露,调制手艺尽在一堂。
这落墨的尺度自然是大有讲究,对联这种文体不比诗词文章,两幅白纸上写起来容易,却是极少在上面有加落款的。
留墨不留名,自然是将来多了许多可以含糊的余地。而自古那些有心于大位的皇子们亦大多有能写多种笔迹的本事——有些东西该小心处须小心,若是只会一种笔体,一不留神落下什么不该有字迹来被人顺藤摸瓜,那就是自己愚蠢了。
睿亲王是李家着力全力扶持的皇储人选,这等手段自然是自幼便是曾下过苦功夫的。此刻既是心中已有所想,做起事来当然更是加倍小心。不光是字不落款,迹非常态,虽说字写得甚是有书法,但字体却是选得蝇头小楷。就这么细密密地写在两张宽大的薄纸上,就算清洛香号想把这幅对联挂起来都难——旁人一看还以为是条幅上趴着两只瘦长瘦长的毛毛虫呢!
可是这时候便体现出身为皇子的优越性了,你们要留墨宝我也留了,难不成还来上个嫌本王写得不好要重写不成!你当你是皇上还是太傅?睿王爷一气呵成之际,暗地里对于安清悠却不免又是冷笑了一阵子。
你这小妇人真是自作聪明,原本还想着此番做局多少要花些本钱,由得你这么自以为稳妥的送礼换落墨,本王这下子倒是连这本钱也省了。
安清悠瞥了那欠条一般的两幅薄纸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倒是萧洛辰走了过来拿过那幅字瞧了又瞧,冷笑一声道:
“王爷当真好大的手笔!”
要不然说九皇子到底就是九皇子,被这么抢白了一句,脸上居然亦是神色如常,对着萧洛辰轻叹一声道:“萧兄何必太过把细,这幅字如今对于你我,谁都不太方便招而遥之地挂了出来。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那也就罢了!”
“好一句心知肚明……”
萧洛辰仿佛是犹有不甘之意,脸上却似是一副傲然间不欲为此等小事计较的模样,亲手把那提货的单据叠好装入一个信封,用火漆珍而重之地封上封口。交到睿王爷手上时却又不免冷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