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忠臣效明君,眼下皇上尚且在位,太子虽被禁于宫中,但终究是有那么个名分。我夫君虽然是被贬为平民,可效忠的依旧是皇上、是大梁国,我们清洛香号遵法度遵朝廷,殿下您若非是要强买强卖……我虽是女子,却也知有些事情行百里半九十的道理,风口浪尖上的敏感时候说不定一个小小岔子倒能引得出许多动静来,说不定哪里便给您弄了个前功尽弃结果,您说呢?”
安清悠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期间更是隐隐然有提醒之意。
睿亲王如今形势一片大好,自然是不愿意旁生什么乱七八糟的枝节。倒是萧洛辰如今成了光脚不怕穿鞋的,真要闹将起来传到了今上耳中,还真不定给他九殿下捅出什么篓子来。
“唉!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圣人说仁不以权立,非弄个你死我活,又是何必呢!这样吧,今日贵号既是限售的配额已满,那本王也不乱了规矩,倒是本王最近快要大婚了,我那王妃亦是萧夫人的旧识,可还记得宫中选秀之时李家的秀女,闺名宁秀之人否?她最近到是使你们清洛香号的东西使上了瘾头。本王之意,倒是这大婚之时和日后的睿王府的香物由你们清洛香号专供了如何?”
安清悠的话中绵里藏针,可是九皇子却是有些苦口婆心的做派,尤其是说倒未来的睿王妃李家的大小姐李宁秀只爱清洛香号的香物之时,双手亦是一摊,很有无奈之状。
清洛香号的伙计们登时是大有兴奋之感,对面那七家香号铺子的幕后老板是谁,大家基本上都心里有数。
没想到九皇子自己娶王妃大婚,所用之物倒是来采买清洛香号的物事了!可见什么叫做一份手艺一分货,便是你权势再高身份再金贵却又如何?若是真要选用最好的东西,还得到我们清洛香号来!
“五奶奶调香之技,当真是天下无双……”
伙计们有人已经开始在下面窃窃私语,许多人的面上已是情不自禁地显露出了一丝自傲之色。
“这是真要我给他睿王府供香?可是那九皇子把皇位看得比什么都重,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区区王妃的喜好来谈和……”
安清悠坐在正厅之中透过大门遥遥向着那院外的金街看去,只见外面车水马龙之际,那一连七家新开张的香号铺子却是鼓乐鞭炮响个不停,纵然是贺客如织,那开张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却还没有做。
人的名号,商的字号。那一溜七家的商号,居然没有一家挂匾?这开业之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儿,怎么还没人做呢?
不!事有不对!
安清悠的心里陡然闪过一个念头。
便在安清悠猛然警醒出事有不妥的时候,那停在街角边的某辆灰布马车旁,却是一阵慌乱,那些扮作游人和小贩的四方楼护卫们骤然散了开去,新换上的一群人自然都是刚才没露过脸的,只是却都扮作了去清洛香号对面的几间商号看开张贺大吉的客人状。
马车的车帘缓缓拉开,一个锦袍老人悠哉悠哉地下得了车来,朝着那清洛香号对面的一溜商家扫了一眼,寿光皇帝陛下淡淡地问道:
“怎么都没挂匾?刘大人家的产业是哪一家?”。
文章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都是有胜无败?
清洛香号之中,安清悠忽然笑了,随口谈笑之间,笑容倒似是春风拂面一般的轻松。
便是九皇子睿亲王看了,居然不禁有些微微一呆。
“这女子可惜了,当初求之未得,后来给沈家做媒亦是未得,倒平白便宜了萧洛辰这厮……”
九皇子看看安清悠又想想萧洛辰,却是对萧家的恨意又多了几分。只是这面上自然是不肯露出半点异状来的,犹自叹息着道:“都是大梁精华干臣,何必非要走到如此地步?不过是给我们王府里供些王妃们用的香物罢了,又何必呢……”
“殿下素有‘贤王’之名,今儿个不知道又是学哪一位古时明君贤王的做派了?莫不是想以这买香只是作为由头,把我夫君拉到睿亲王府的这一边不成?只可惜是京城之中谁不知道,我那夫君虽说行事孟浪胡闹了一点,但是做事一是一、二是二,要想让他有什么摇摆之意当真是难上加难,倒是一个区区女子,说不定反倒好对付?”
安清悠面带微笑,只是忽然却便插进来了这么一句女子好对付之类的话语。九皇子心头微微一惊,面上却是眉头一皱,倒是颇为无奈地道:
“我与萧公子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萧夫人也不必把事事都想得如此复杂万分,不过是小小的一个购香之事……就算非得往有些事情上想,两国交兵尚且容得各自使者往来其间,大家留上几分说话的余地又有何不可?说不定等到哪一日……”
这话中的含义可就常见了。当真是两国交兵尚且容得来使,即便再是相斗得你死我活的政敌,往往也会留下几分彼此说话通消息的管道。九皇子这番话说得似是颇有在情在理之意。
可安清悠闻言却是莫名地沉默了下来,竟是兀自地不肯再说话了。
对面这番话说得好听,可是对面那一字排开的七家商号,任谁又不知道定是他这位睿王爷在背后撑腰?什么为王妃大婚采购专用之物,什么由清洛香号为睿王府特供,如今清洛香号中摄于这位九殿下的淫威,外人早已经躲得远远的,私下之际等话自然是随便说说但也无妨。可若是真出了门去,他九殿下随便另找个话头,立时就可以变成了萧家如今已经被他睿亲王收拾得没了脾气,妥协之际乖乖地把货品奉上。
那七家唱对台戏的尚未挂匾,等得不就是九皇子上演这么一出入虎穴得虎子的英雄戏码?
商场并不比官场战场之中简单,若是再开业之时弄出一个清洛香号被九皇子孤身直入收拾服帖的故事来,当真是拉足了人望聚足了声势。
更何况如今的形势,这等故事甚至都可以讲成是萧家已经低头服软云云,小小一笔生意,当真是一不留神便可以衍生出无数后招来。
只是……
“就这么两招雕虫小技……这位九殿下还真当我这个做女子的倒是可以欺之以方乎?”安清悠心里暗骂一句,柳眉亦是微微有些倒竖,神色中竟有些想要发作之意。
便诚如她刚才所言,萧洛辰虽有混名,但那份谁都不服的傲劲儿同样在京城里面同样是有名。
九皇子又是在之前吃过这位混世魔王大亏的,只怕他自己都不会认为来说服萧洛辰是个好主意。可若要把算计重点放在安清悠的身上,那便又不同了。
这位萧家的五夫人虽说也曾入过宫选过秀,但过往言行却几乎没有在政治方面显露出什么才华。而安家虽然以风骨硬朗而著称,亦是讲究个做人做事留半分余地,极少是把事情做死了的。
九皇子这一番话,其实甚至不需要安清悠真的点个头,开出张货单,只需要她表现出一些犹豫间想要答应的态度就够了。
“犹豫一下,就一下?找你旁边的丈夫商量商量也行,就算是依旧不肯答应我这买卖,本王出去以后可又是另一番说辞了!”
九皇子脸上依旧是那副感慨之色,心下却在不停的暗自冷笑。什么王府香品特供的买卖能不能成他其实根本就不在乎。便算是买卖不成,对他而言仁义也定然不在。
清洛香号外面早有人蓄势待发等着去街头巷尾传消息,故事可以这么讲,安家本有靠向九皇子之意,可惜和萧家意见相左各有分歧。正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清洛香号可以满大街的吹拉弹唱发传单,睿王府又岂是缺了这等人才不成?
只要声势造得足,两家里的其他人听到消息后终究会有些想法。到时候让他们不免彼此猜忌,到是九殿下却又一次对天下人表示了容人大度之心,岂不快哉?
当然,若是安清悠真被唬住了那么一下,表现出了些犹豫心动,两夫妻之间能够起些什么芥蒂那是更好!
睿王府里可不只仅有沈从元那么一个出主意的,这一番做作早已经有人帮他筹划定当,便算是事有不成,对于他睿王爷而言也没有什么损失。
更何况只需走上一遭,左右都是有人要造谣生事的,这盆脏水清洛香号显然是被泼定了。这等没什么危险却既出风头又胜券在握之事向来是九殿下最为喜爱之事,哪里还有不急着单刀赴会的。
睿王爷这算盘打得当当响,而便在此时,忽然听安清悠微微地叹了口气道:
“九殿下此言原本不错,说到底亦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两国交兵尚且有使臣往来对阵谈笑,今日彼此相让一线,将来不知何时……唉,还望殿下他日能够念及今日这一番余地,来人,取提货单据来!”
“萧夫人当真是明理之人!”
睿王爷简直是大喜过望,暗忖这女人果然到底还是女人罢了,今日难道竟是大获全胜之局?
萧洛辰在旁边听着却是心里微微一怔。这九皇子今日前来显然是没安好心,期间种种算计,以他萧洛辰的本事精明亦可以猜测个八九分出来,适才听得安清悠言语之中已是点出了诸如女子容易被算计云云的话头来,怎么事到临头,居然又开起了提货单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