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再怎么势大,睿亲王再怎么如日中天,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把整个京城都按住了?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人。这事儿只怕是一开始就是冲着咱们安家来的,就算是没有那赵友仁装腔作势地充英雄,也会有其他的意外把北胡人引向清悠这丫头的车马。国之重臣朕当护之?陛下啊陛下,老臣与您君臣相知几十年,难道临到老了,您却不肯让老臣得个清静身退么!”
在场众人之中,这话也只有安老太爷能说,也只有安老太爷敢说。
各房的几位老爷心中惊的直发寒,难道这北胡人闹街,难道竟是由陛下有意纵容的不成?
若是真如此,不论萧家李家九皇子,甚至便是那北胡人都给算了进去,难道安家死扛了中立这么久,终究却不能独善其身么?
安老太爷这一番话石破天惊,但正所谓大高手本色便在举重若轻之间。他老人家居然转瞬间一脸轻松地笑了起来,扭头对着安清悠笑着问道:
“小清悠,你这丫头乃是这个案子的头号苦主!哈哈!倒是真有几分胆色,若不是你当时能狠得下心来抛头露面拦街告状,爷爷这份奏章还真不好写!今儿个爷爷问你,若是再豁出去一回,跟着爷爷进宫打御状官司,你敢是不敢?”
安清悠看了看老太爷,却是微微一笑道:“宫里又不是没去过,依孙女看来,天家亦是凡人,好像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一直以来,虽然不少人都心里明白安清悠骨子里的性格刚烈傲气,但是她言行循蹈,那礼教之规却亦是行得一板一眼。如今居然一张嘴便是这等藐视天家之语,却还是不是安家教出来的女儿?
安老太爷看了安清悠半晌,陡然间纵声长笑。众人一起大笑之间,那书房中沉闷的气氛竟登时被冲去了许多。更有安子良兀自高叫着:
“爷爷偏心爷爷偏心,我也是此事的苦主之一,大姐一个女子都能随爷爷去,为何偏偏不肯带上我?”
“你不可以!”
老太爷忽然把脸一板道:“今晚你就连夜出城,带着你弟弟跟安七到咱们北郊的庄子去!那边地方多场子宽,别的不练,专学一件事,就是骑马!每天不跑个百十里路的不许停下来,不仅自己要练,还要带着你的弟弟们一起练!”
“骑马?”
老太爷对于孙辈们的教育通常不过是提点几句便罢,便说之前将安子良带在身边调教了些日子,也不过是点评教训让他自己去悟,今日第一次如此细致的插手,让孙儿们去学的却不是四书五经圣人道理,竟然是骑马?
安子良身形一震,显然已经是猜到了些什么。抬起头来大声道:“爷爷……”
“不用再说了!你是咱们安家这一代的长房长孙,长房长孙就得有个长房长孙的样子!”
安老太爷一挥手打断了安子良的话,慢慢地道:
“各房第三代有男丁的,都一并送过去吧!到那边以后皆由子良这孩子做主,杀伐决断皆他一个人说了算。再请几个京里有名的教习先生,银子随便花。这事对各房的家里就说是春天的乡试会试连场大考在即,我亲自发了话说要让安家的孙儿们多出几个秀才举人什么的,把孙儿们弄到庄子里集中教训。便是对你们几个的老婆也不能透露半点风声,明白了没有?”
既是挑明了皇上是幕后之手,往后的事情已经身不由己,谁还能不明白其中的祸事凶险。安家的男人们虽然平日里各有念头,但真到了此时此刻却是无不露出了悲壮之色,齐刷刷跪在地下磕了个响头,大声道:
“儿子谨遵父命!”
等得站起身来,四老爷安德峰略一迟疑,居然对着安德佑一揖到地,面有惭色的说道:“大哥,弟弟其实不是想在父亲面前争宠,而是一直嫉妒你凭什么就是长子。这么多年来没少给你下绊子,今儿当着父亲和众位兄弟赔罪了。之前有什么好的坏的,别往心里去!”
“扯淡!”
如今已经身为族长的安德佑居然爆出了一句粗口:“赔什么罪?你是我弟弟!亲弟弟!”
兄弟一笑,众人亦是大笑不已。安清悠站在一边,一股浓浓的酸楚却是在心里盘绕。
该送走的男丁们都送走了,那女人们呢,是不是就应该留下?
而比这酸楚更重的却是一种痛,以萧洛辰的本领智慧,这些东西他早就想明白了吧?那天不止是一场比武,甚至这整个事情,他是不是都在演戏?他是不是在为萧家做什么自己不知道,可是这戏……这戏演得可真好!
那一首念奴娇?
安清悠陪着所有人一起笑了起来,泪水滚滚而下也不用掩饰,反正一屋子悲壮,自己加上那么一点凄然也没什么了不起是不是?
心若不动,当然就不会痛。可是心若动了,却真的好痛……好痛……
好痛!
文章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皇上的定论
“王爷!您可得给我做主!那群北胡人打我!您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统统打坏了!”
睿王府里,赵友仁正在对着九皇子睿亲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衣服撩开,那比女人还要白皙的皮肤上果然是胸腹之间自有一大片乌青,北胡的武士可不管这位是不是九皇子殿下的新宠,这一脚踹上去很是实实在在。
“苦了你了!别担心,这一张秀才告身你先收好,今春的京府乡试我也已经安排好了,许你个举人功名便是!只要你乖乖的,以后跟着本王,还怕没你的甜头?”
正所谓六十岁的老童生,七十岁的穷秀才。不知道有多少人四书五经读了一辈子,却是依旧不得在这科举之途上登堂入室。可是现在的大梁国里,最手眼通天的地方便是睿王府。赵友仁从未参加过任何科举考试,却摇身一变就已经成了身有功名之人。耳听得九皇子如此说,他的呼吸声竟是陡然转粗,权力!这就是权力!
九皇子轻抚着赵友仁身上肌肤,眼中却闪过一丝奇特的兴奋之色。忽然伸手摸到了那乌青的瘀伤之处,用力一掐!
“啊——!”
赵友仁高声惨呼,里面却只有一半是真的。短短两三天,他已经摸清了这位九皇子的喜好,自己叫得越大声,睿王殿下就越兴奋。
便在此时,屋外却有人急声唤道:“殿下!殿下?新任京城知府沈大人求见,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禀告殿下……”
“沈从元?”
睿亲王欲火正盛,被人打断了着实不爽。可是他毕竟是李家煞费苦心培养出来的九皇子,还算知道轻重缓急。这赵友仁只不过是自己掌中的一个玩物,今天是出大事的时候,断不可因小失大。
不过明白归明白,睿亲王见到沈从元的时候,那脸色可就差劲得很了。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本王眼下正忙,有什么事,沈大人赶紧说吧!”
沈从元总算是没忘记换上一身新官服,眼见着九皇子面色不愉,心下也有些忐忑。不过事体兹大,还是毕恭毕敬地禀道:
“回王爷话,那萧洛辰眼下虽已被关在了京府大牢之内。可是今天这事情闹得实在太大,殴打外使乃是重罪,皇上必要将那萧洛辰作为钦犯拘往大内天牢。此人过去亦有类似之事却侥幸过关的例子。对于陛下那边还须早做行动……”
“你急匆匆来见本王就为了这个?”
九皇子差点发火,可是想到最近这沈从元办事着实得力,自己正是用人之时,当下却是硬生生地按捺住了脾气,极为不耐烦地道:
“这事儿就不用沈大人操心了,那萧洛辰要被拘往大内便由得他拘去!如今那兵部尚书夏守仁早已经亲自进宫面圣,这一次萧家算是在劫难逃,你沈大人做好分内的事情,别的事情就少操心了!”
沈从元碰了个软钉子正有些尴尬,那边九皇子睿亲王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温和之色,对这沈从元安抚道:
“沈大人不用担心,舅舅私下里对我说,这一次咱们算计萧家安家,父皇他老人家也是默许了的。若非如此,今日这事情焉能如此顺利?此间种种,一切尽在本王掌握之中!倒是这一次你不光是出谋划策,更出了联络北胡使者的大力,日后论功行赏,少不得算你沈大人一个头功!”
沈从元听得又惊又喜。此事他心中虽然已经猜到了一半,可是听得这话从九皇子嘴里亲口说了出来,终究还是份量大不一样。连这等事皇上都默许了,萧家哪里还有翻身的余地?自己拉着沈家上了九皇子这条船,当真是押得大对特对!
这一瞬间,沈从元似乎看到一条通向权力的金光大道就在眼前。不过九皇子却似乎一点儿没感受到他的这份喜悦,又嘉勉了两句,心里却早已飞到了后宅那细皮嫩肉的赵友仁身上,微一皱眉间淡淡地道:
“若无他事,沈大人是不是该回京府衙门坐镇去了?今日出了不少大事,本王很忙,真的很忙!”
睿亲王很忙的时候,兵部尚书夏守仁则又一次充当了九皇子和李家的急先锋。宫中的北书房里,他正一脸的郑重之态,向寿光皇帝禀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