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蓉转身,右手一挥,墨眉再次化成一道流光。
墨色流光在场内转了一圈,刚刚还极为可怖的大火转瞬就熄灭了。
端木蓉对墨家众人点点头,这才重新看向白昭。
“下一次,便不止是分出胜负了,白中尉。”
白昭神色阴沉地站在原地,肩伤处的血顺着长剑不断滑落,很快就将地上染红了一篇。
吴仲林见白昭重伤,举起右手便要喝令全军冲击,白昭突然举起长剑,喝道:“让他们走!”
吴仲林大惊失色,急道:“大人——!”
“我说让他们走——!”
吴仲林虽然心中惊怒,却只能听命,示意军队让开一条路,眼看着墨家众人和端木蓉离开,他目眦欲裂,对着白昭低喝:“大人,这是陛下的命令啊!让墨家叛逆走了的话,大人您——”
白昭没有回答,猛然呕出一大口血来,身体摇晃几次,软软地倒了下去。
吴仲林惊呼一声,急忙下马冲过去,但是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星魂走过去接住白昭,余光扫过地上的剑,惊讶地发现刚才的长剑竟变成了长刀,他也不多话,趁无人注意收刀归鞘,而后抱起白昭。
“她交给我。吴副将还是立刻去看看城门的好。”
吴仲林犹豫片刻,想到不能完成任务的后果,又看看星魂,想到这一路来他和白昭关系似乎不算差,应该不会有问题,与其在这里争执还不如拿下墨家那群人,到时候也容易开口让陛下许白昭将功折罪。
这样一番思考之后,吴仲林向着星魂拱手。
“如此,白大人就拜托星魂先生了。”
星魂点头。
吴仲林立刻收拢部队往城门赶去。
想不到墨家巨子竟然有此等恍若仙神的本事,恐怕纵然千军万马也拦不住她,但是——吴仲林咬牙,白大人已经为此伤成这样,他怎能就此放这些逆贼离开!
片刻之后,大司命和少司命出现。
星魂看看两人,冷淡地说:“走吧。那位墨家巨子的事我会禀告东皇阁下。”
大司命看着昏迷的白昭,有些迟疑,“星魂大人,这位将军……”
“她被道术伤了,寻常大夫怎能治好。”
“……星魂大人想带他去蜃楼?”
星魂似笑非笑地回望。
“我要做什么,似乎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大司命立刻闭嘴。
小圣贤庄。
李斯见日过正午,白昭还没回来,心内不免有些担忧。
恰在此时有人回来传信,他听完之后不觉怔了怔。
“武纯重伤?没抓住墨家那些人?阴阳家的人带走了武纯?”
白昭的本事他是清楚的。
连白昭也被重伤,墨家那些人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本事,阴阳家又为什么出手。
这些事情……还是要回报陛下。
另一方面,星魂将白昭带到了云中君那里。
云中君上前端详片刻又切了脉,有些惊奇地挑眉。
“星魂大人,伤她的人,和之前伤了大司命、少司命的是同一人?”
“不错。”星魂悠闲地喝了一口茶,“能治吗?”
云中君点头。
“伤势虽重,却不致命,比起皮肉伤,倒是经脉之中凝聚的寒力更加麻烦。敌人没想取她性命,否则这些寒气阻塞的地方稍微移一点,堵的就不是手太阴肺经,而是手厥阴心包经了。”
“能治就行。”
云中君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星魂大人可知这位白中尉是……”
星魂直接打断了云中君的话。
“云中君,你只管治好她,其他的事,最好别问也别说。”
云中君心领神会,转身去寻药材了。
星魂等云中君离开,这才走到白昭旁边,弯腰捡起了那柄原本是剑现在却连剑鞘也变了模样的长刀。
“你是什么东西?最好别妄图像糊弄白昭这蠢货一样糊弄我。”
长刀安静如死。
星魂眯着眼睛勾起嘴角,右手掌心聚集起紫色的光晕,向着刀身按下去,长刀终于有了反应,微微颤动起来。
“……哦?刀魂?”
星魂冷笑着继续把手心往刀身上按。
长刀颤动得更加厉害了,星魂停住动作听了片刻,突然露出诧异的神情,看了白昭一眼,又看向手中的长刀。
“诅咒与你无关?……这家伙到底多倒霉,惹上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你最好没有骗我。”
长刀连连颤动,到了后来都发出了蜂鸣声。
星魂又听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地把刀扔回了地上。
“真是什么人用什么刀。”
风雨欲来
李斯造访小圣贤庄名义上说是想要拜访自己的老师荀卿,实际上是为了苍龙七宿的秘密,既然荀卿避而不见,张良又推脱不知,李斯自觉继续留在小圣贤庄已经没什么意义,何况名家公孙玲珑与儒家的辩合也已经结束了,留在庄内束手束脚,反倒不如出去了容易行动。
更要命的是,眼下白昭还重伤昏迷,回咸阳的信使还在路上,若是传信回来的人到来白昭都还没醒,只怕自己也要被迁怒了。
李斯一点都不想尝试秦王嬴政对白昭的宠爱是否足以令他在得知这种消息之后暴跳如雷。
当然,如果李斯知道白昭还曾经对小圣贤庄有过某些动作,只怕他现在都要愁白几根头发了。
这几天李斯也曾经向星魂表示过想要探望白昭的意愿,结果被星魂用“治疗中不宜打扰”为由一直拒之门外。
有鉴于从吴仲林那里得知的墨家巨子如仙如神的本领,李斯斟酌后觉得阴阳家可能真的是好意。
事后李斯去墨家据点看了看,纵然已经过了几天,地面依然覆着一层淡红的薄冰,怎能不令他心惊肉跳。
吴仲林想要派人铲去这些薄冰,彻底毁掉这里,李斯却拦了下来,他另有打算。
——这个地方最好能一直保持这模样直到陛下到来。如此才好求情。
和吴仲林这个一心想着请罪的武将不同,李斯已经开始着手考虑如何帮白昭求情了,只有先铺好了台阶,到时候陛下才好走下来,若是真的把局面弄僵到非惩罚白昭不可的局面,只怕相关人士全都要没罪变成三分罪。
不得不说,在揣摩上意这方面,相国李斯比起吴仲林这个武将要强得多了。
咸阳王城内。
接到飞骑奏报的秦王嬴政直接把竹简给摔在地上,周围的近侍全都吓得魂不附体,齐齐跪倒,瑟瑟发抖。
嬴政挥手让他们全都退下,捡起竹简又看了几遍,最后重重地一掌拍上几案。
案上除了嬴政刚刚拍上来的这枚竹简,还有另一枚,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几个字,却已经把嬴政给气得恨不得直接把人从桑海抓回来狠狠骂一顿。
他让白昭敲打儒家,必要的时候可以用“质子”,可没让她把自己的婚姻拿出去当笼子!真是翅膀硬了,什么地方都敢飞了,什么事情都敢做了!不过区区一个质子,哪里需要如此,这到底是敲打儒家还是保护儒家!想嫁人了?整个大秦就找不出一个看得上的,偏要跑到小圣贤庄儒家去找?!
虽然嬴政稍微冷静之后就清楚白昭这一手虽不算太好,却也绝对不算坏,如果白昭为男而儒家那一位是女,他可能还会拍着双手赞成,横竖不过后院多个人桌上多个碗,有什么了不得,能就此让儒家安稳下来简直太划算,但是,白昭是女子啊!纵然秦律许女子主动和离解除婚姻,但总不可能允许女子嫁多夫,他是能下旨特许,但那等于将白昭推到风口浪尖上,何况,哪家好男儿会容忍这种事。
嬴政气还没消,半日后就接到了李斯的奏报,说白昭被墨家巨子重伤,墨家逆贼逃出桑海,去向不明。
嬴政给气得都笑起来了。
怎么,这是怕朕生气,索性来一个昏迷逃避吗?
白昭有多大的本事,嬴政一清二楚,如今白昭重伤昏迷,这无异于告诉嬴政,那位墨家巨子不是一人一剑可以拦住的,甚至一支军队也未必就能拦住。
怒气稍微平息之后,嬴政决定将前往桑海的日程提前。
他倒要看看那个儒家的二当家到底是什么人。
小圣贤庄内的颜路忽然感觉背后一凉。
张良疑惑地问:“师哥?”
颜路也就不再管刚才那种诡异的感觉,摇头叹道:“子房,还不与我说实话吗。子羽和子明到底是什么人?”
张良犹豫片刻,还是将两人的身份和盘托出了。
“子羽是项氏少主,子明则是墨家子弟。”
颜路安静地望着张良,目光中没有失望也没有愤怒,而是如水一般的平静。
“子房,如此大事,你为何不先和我商量?”
张良一时语塞。
项氏与墨家均是逆贼,他和这些人联络时刻意避开了所有人。本以为两个少年暂时藏身儒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怎知这次李斯来访,白昭竟会随行。正因他一时大意,累得二师哥将来不得不困于咸阳。如此一想,他心中越发愧疚起来。
“……武纯将军重伤,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