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还我!”
季重莲急得脸色涨红,忙不迭地踏前一步向裴衍伸出了小手。
“这个东西,就当作是报酬吧!”
裴衍不以为意地转动着指间,这络子打得还算精致,素成一色,却有渐变的色感,给人一种清雅幽然的感觉,倒是和眼前张牙舞爪的小丫头一点不搭调。
“报酬?”
季重莲怔了怔,什么报酬?
“救了你一次,帮了你一次,两次,你还欠我一次!”
裴衍竟然扳着手指头认真地数了数,季重莲顿觉无语,男人有这么计较的吗?再说他还是长辈,真是平白叫了他“舅舅”!
季重莲负气地嘟了唇,裴衍看在眼里却暗自好笑,却又不由板起脸正色道:“你的东西在我这了,回去以后记得可别乱说话!”
“彼此彼此!”
季重莲瞪了裴衍一眼,眼下到了熟悉的地方,感觉有了些依仗,再说也不用求他什么,她好似就没有那么怕他了。
裴衍轻哼了一声,再看了季重莲一眼,这才淡然地转身离去,只是离去时唇角微微上翘,显示出他此刻得来不易的好心情。
季重莲却是瞪着裴衍离去的方向,咬紧了牙,他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姑娘家的东西哪能随便落入男子的手中,若是一个栽赃陷害,她便百口莫辨了。
裴衍明明知道这一点,还是拿了她的东西,不就因为刚才他那一番狂语被她听了去吗?
季重莲瘪了瘪嘴,不过裴衍没有丧心病狂地将她杀人灭口,或是半路抛尸已经算是幸运了。
如今彼此有把柄在对方手中,倒也是一种制衡!
这样想着,季重莲心情稍稍好了些,理了理衣裾,再抿了抿发丝,这便向着记忆中的花厅而去。
她记得这回廊下应是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个青衣丫垂首侍立着,可走这一段路,连一个人也不见?
季重莲的心头渐渐泛上了一抹凝重的恐慌,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这样想着,她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了。
抬脚踏进花厅里,却只有一个小丫环在那里收拾打理着,有的桌上的点心翻了个,有的茶水溅湿了地面,略微有些狼藉。
“这是出什么事了?”
季重莲几步走到小丫环跟前,略带焦急地问道。
“呀!”
小丫环惊呼了一声,似是没有想到花厅里进来了人,退后几步,待看清楚眼前之人时,微微一怔,立马便认出了季重莲,曲膝一礼道:“季五姑娘,你们家三姑娘坠湖了,如今大家都赶过去了……”
“什么?”
季重莲震惊之后,立马转头就走,身后的小丫环也追之不及。
丹阳是江南水乡,家家户户都有在家里引湖建池,而族长家东面有湖,她认准了方位便一股脑儿地往那行去,沿途倒是终于遇到了人,即使方位略微有些偏差,再稍稍一问,便找到了正确的位置。
此时的湖边已经聚集了一堆的女眷,有人在惊呼,有人在窃窃私语,更有人在指指点点。
季重莲远远地便见着族长家的二太太陆氏在那里指挥着一众仆妇,寻软架,拿毛毯和被褥,再取手炉,虽然是五月的天,可这落了水还是凉的,处理不好便可能是风寒。
二太太的这一番举动证实了季幽兰的性命该是无虞的,季重莲悬着的一颗心微微放了下来,这才拨开人群往里走去。
大太太孟氏早已经站在一侧,只是脸色有些不好,三太太姚氏陪在一旁,间或低声说上两句,神情凝重。
而季幽兰正全身赤裸地坐在地上,眼神中似乎还有些惊恐,全身抖个不停,季芙蓉用披风将她紧紧地的包裹住,季海棠则在身后为她抹着背。
“三姐姐!”
季重莲连忙奔了过去,握住了季幽兰的手,眼眶倏地便红了,“三姐姐好好地怎么会坠了湖?”
“还不是因为你!”
季芙蓉瞪了季重莲一眼,声音是难得的严厉,“三妹妹就是去寻你,这才不慎落了湖!”
季芙蓉平日里也是很疼季重莲的,但今儿个她明明吩咐了不要乱走,这人生地不熟的,姐妹几个呆在一处最好。
这走开了一个,另一个又去寻,这才出了意外。
“我……”
季重莲张了张口,却是满嘴的苦涩,她也是有委屈说不出啊,此刻只能紧紧地握住季幽兰的手,满眼的心疼与愧疚。
“大……大姐姐……你别怪……别怪五妹妹……是我不小心……”
季幽兰回过神来,眼中仍旧有些后怕和惊惧,牙关打颤地说道:“我想回家……回家再说……”
☆、第【38】章 幕后黑手
季紫薇此刻正与季月娥站在一处,见到季重莲竟然出现在这里,她的眼中充满了诧异。
那来回禀的丫环不是说得清清楚楚,已经将人给锁进了柴房,想要出来绝对不可能,那么季重莲是怎么到了这里?
季紫薇的心中堆着重重疑问,垂在袖中的手不由紧握成拳。
她原本打的主意便是要让季重莲吃了这哑巴亏,名声尽毁,看季重莲还有什么脸来担这嫡女的名头?
回去后自己再在父亲面前软磨硬泡一阵,指不定就能给季重莲安个什么罪名,到时候禁足也好,送去庵庙里修行也罢,只要再也看不到她,自己的日子铁定就更好过了。
而季崇宇若是没有了季重莲这个依仗,就算担着四房嫡子的名头又如何,还不是任由她们母女搓圆捏扁,将来的大把好日子便等着她呢!
可季重莲偏偏这般好运地逃了出来,季紫薇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一旁的季月娥却没有留意到季紫薇的表情,只用描了富贵牡丹的薄纱团扇微微掩了面,娇声一笑道:“紫薇,这事你做的好,今后有什么事尽管来寻我!”
季紫薇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点头,尽量扯出一抹笑来,低声应了。
这事便是她和季月娥谋算的,她只说了要帮季月娥出一口气,教训教训她那些不识抬举的姐妹,季月娥立马便点头应允了。
这里的丫环得了季月娥的命自然就会听她的吩咐,这个局其实很简单,只要找准每个人心里最在意什么,便能诱其上勾,正所谓关心则乱。
季重莲是第一个,而重幽兰是第二个,谁叫这两个人都得罪了她季紫薇?!
其实季紫薇也没想过这般心狠,只是想吓吓她们,但做了这事后,她甚至有些隐隐的期待,若是这两个人都不在了,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光是想想便令她兴奋不已。
季家的五位姑娘,一下除去了两位,是不是意味着将来出嫁时那平摊的嫁妆便要多上那么一份。
那时她的身份可是四房的独女,再加上父亲的疼爱,说什么也能为自己挣下一份体面的嫁妆,眼下她又交好了丹阳的贵女们,季紫薇只觉得今后的道路已是一片坦途。
但这前提却是建立在季重莲被锁柴房无人搭救而饿死,再搭上季幽兰失足落水溺毙而亡。
可天不遂人愿,这俩人竟然都是这般好运,真正是气煞人也!
季紫薇暗暗咬了咬牙,此刻却也不得不挤进人群中靠近她的姐妹们,作戏似地拿出绢帕沾着眼角,以掩示她这份根本可有可无的姐妹之情。
周围小声的议论不断,软架一会儿便送了来,婆子丫环们七手八脚地将季幽兰给抬了上去,又裹上了毛毯,依着二太太的吩咐,直接将人给抬到了二门,那里季家的马车已经在候着了。
二太太陆氏一路陪笑着送大太太孟氏一行出去,连声说着抱歉,又命人准备了一些补品土仪,十分歉意地将季家人给送走了。
看着那远走的马车,二太太这才松了口气,回身抹了抹头上的汗水,瞪了季月娥一眼,冷声道:“这事我回去再与你细说。”
季月娥不以为意地瘪了瘪嘴,这事可以说是死无对证,就算二太太知道了也无妨,那两个领路下手的小丫环不过是家里的粗使丫环,这事一做完她便立马吩咐管家打发了去庄子上,就算季家的人事后觉出什么味来再来理论,可也找不到任何证据了。
有了季幽兰出事这一遭,女客们也不便久待,留下给族长的寿仪又与二太太陆氏寒暄两句,这便三三俩俩地离开了。
*
回程的马车上,季重莲一直守在季幽兰身边照顾着,看着她紧闭着双眼仍然不断颤抖的模样,季重莲是止不住地心疼。
若是她没有中了别人的算计,季幽兰也就不会因为坠湖而惊吓不已,她一直拿着细软的绵布擦拭着季幽兰的湿发,碰到她的额头觉得有些惊烫,连忙转头道:“三伯母,三姐姐怕是有些发烧了,回去后要立马请大夫。”
三太太姚氏淡淡地点了点头,口气没有热切,也没有关心,只是平常的淡然,“这事大太太已经让人传话给四老爷,四老爷派了小厮回去通报,这路上便会去请大夫。”
“那就好。”
季重莲点了点头,微微放下心来。
马车出了二门时,她无意间撩了帘子便见着了守在不远处的季崇宇,想来是听了消息后跑到这边来查看动静的。
见到季崇宇安然无恙,季重莲终究是放下心来,也更加肯定那算计之人是别有用心,或许就是针对她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