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笔下一个字,澄心交给母亲。莲瓣理好总有几本了,拿给郑夫人看:“我送给庵主去。”郑夫人喊住她:“我和你一起去。”澄心也微笑,母亲背后对自己不止说一次,慧丰师傅不能薄待了才行。而此时郑夫人主仆,唯一能厚待慧丰的地方,就是恭敬再恭敬。因此郑夫人要亲自去送抄好的经卷。
郑夫人出门去,澄心重新换上一张新纸,提起笔又问郑刚家的:“奶妈,舅舅这样人,死了会下什么地狱?”郑刚家的哼一声,劝着道:“姑娘安心抄经吧,他这样的人当然不会呆在好地方。”澄心还不能释怀,郑夫人在时不敢多提怕惹她伤心,此时郑夫人不在,澄心说话就不客气:“可他现在还好着呢。”象是只有我们不好!
郑刚家的默然一会儿,把手中纳鞋底的针穿过针线,对澄心也恨恨:“他那样人,还敢打着要体面的名声!就是罪官家眷又如何?夫人只是柔弱罢了,要是咽不下去这口气的,早就上门去讨要夫人放在他铺子里的钱了。”
一语提醒心中不平的澄心,她小声惊呼道:“对哦,舅舅那里,还有他劝着母亲入股的一千两银子呢?”郑刚家的也更不高兴,说着:“可不是,”人又起来往门外看看无人,回身来交待澄心:“姑娘这两天就很好,没哭还能劝着夫人。等老爷官事定下来,姑娘可记得了,要劝着才行,不要自己先悲伤。”
澄心嗯上一声,郑刚家的重新回来又坐下做针线。不一时,郑夫人回来,眼圈儿红红的,想是慧丰又有事情感动了她。澄心听从奶妈的话,母亲难过是时常难免的事情,澄心就只说话儿岔开,学着不说伤感的事情。
门外再有脚步声响,是郑成回来了。他大步沉重,走在幽静的庵堂里,隔不上多远就能听到。莲瓣急忙出来看,怕是又来骚扰的人。伸头往外一看是郑成,莲瓣喜极呼了一声:“夫人,郑成回来了。”郑夫人也急急出来,澄心也急急扒着门出来,郑刚家的出来最晚,不过也是面有希冀地对着郑成看,象是给从郑成脸上早明白些什么。郑成来到郑夫人身前跪倒,对着郑夫人脸面看看,再对着澄心、莲瓣、郑刚家的一一看过来,才道:“找到老爷了,请夫人放心。”
“老爷好不好?”这是郑夫人第一要问的,也是澄心主仆急着要知道的。郑成黑脸上平静,却是咬着牙点的头:“好!请夫人收拾收拾,我这就送您去见老爷。”郑夫人喜极,突然想起来自己面色苍白,眼睛也是肿的。先让郑成起来,再喊莲瓣:“打些水来我洗洗好去见老爷。”余下的话就没有在这里多问。
郑夫人进房去,澄心恋恋不舍,对着郑成问道:“父亲他……”郑成对着澄心挤出一个笑容,嗓音也尽量放软:“老爷没事,还提姑娘呢,我说姑娘大懂事了,老爷听过很喜欢。”
第八章,血书
她们出来带的衣服本不多,不过那么几件。郑夫人刻意地留下干净板正的衣服,准备见丈夫。莲瓣取出来给郑夫人换过,又看到她面色过于苍白,有心帮着掩饰,却苦于没有脂粉。那晚匆匆离家,只拿出来此许的东西。
郑夫人明白莲瓣心意,用手互相摩挲过在面上擦几擦。因为丈夫有了下落,郑夫人觉得精神好上许多。莲瓣再问道:“我跟着夫人去,就不得进去看老爷,夫人路上也需要人陪着。”郑夫人想想,就答应下来。出门来交待澄心听奶妈的话,把她们两个人留在庵中。
现借住在庵中,郑夫人和莲瓣又出来往慧丰处和她说一声,郑成又谢过慧丰收留主母。慧丰也是什么也没有问,但知荣枯事,察颜可得之。一看郑成熬得疲倦的神色,就知道官事还未平和,慧丰只是念佛:“菩萨保佑。”
出来上车,郑成赶着往京里去。城外路上少行人,郑夫人在车里问,郑成在车外回答:“我先去刑部里打听,说老爷关在宫里。我在宫门外候上两天,没有人帮我进去问消息,一直到第三天,才托了老爷相熟的一位大人进去打听,这才能在老爷从宫里出来关到昭狱里时见到一面。”
短短四、五天的辛苦,郑成几句话就说完了。郑夫人心中感动,郑成一个罪官的家人,手中又无钱。候在刑部呆上几天,宫门外又呆上几天。说是托了相熟的一位大人,可想而知,郑成上门说了多少好听话,又求了多少才能见到这大人一面。想郑大人相熟的人颇有几位,郑成只提一位,又连名字也不提,可见这人也不是诚挚护弱之人。
车在昭狱门口停下,郑成下车带郑夫人过去。一个大模大样的黑胖狱卒虽然客气,说话却不容反驳。他陪笑道:“夫人可以进去,别人不行。”莲瓣知趣停下脚步,对着狱卒恭敬的拜了几拜:“我家夫人,就有劳大爷领路了。”狱卒说一声客气,只把郑成和郑夫人带进去。
在一道门外,又让郑成也留步,狱卒这才往里面喊一声:“开门,郑大人的家眷来看他。”里面开了门,又是一个狱卒引郑夫人进去,来到一个薄木板门外,打开门上锁,对郑夫人道:“钟点儿不多,夫人有话快说吧。”
郑夫人对他谢过,转身一步进门,听身后门又关上锁上,眼睛迫不及待去找丈夫的身影。这是一个单间,一床一几一油灯,油灯下缓缓站起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动情地喊上一声:“秀卿。”这是郑夫人的小字。郑夫人看到丈夫身上衣着虽然揉皱,人却是完好没有受刑。只是那面庞原本清瘦,这就显得更清瘦了。郑夫人几步扑过来,紧紧握住郑大夫的手,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你,好不好?在这里,饿没饿到,冷不冷?”
几句寻常的话,让郑大夫湿了眼眶。妻子面无血色,双手冰冷,眸子里有伤痛也有怜惜也有担忧和关怀。他把妻子搂在怀里,抚着她瘦弱的肩头也探问道:“你好不好?澄心儿好不好?郑成告诉我,说你们有了落脚处。普渡庵很好,别往外面住去,免得我不放心。”
夫妻相对泪眼,又各自压抑不愿引起对方难过。直到外面狱卒不耐烦碰碰门上的锁链,提醒道:“大人夫人有话快说。”郑大夫和郑夫人被惊醒,郑大夫匆匆在妻子耳边低声道:“不要为我平冤,我这案子说拖也能拖,他们没有一时三刻致我于死地的证据;要说不能拖,哪一天圣上听信谗言大怒,一下子就能要了我的命。夫人莫哭,仔细听我说话。”
郑夫人把眼中沁出泪水擦干,压住心底悲伤嗯上一声。“外面使用可有?”郑大夫说过,郑夫人也抓紧时间回答:“我和澄心随身首饰还在,老爷放心,您的三餐不缺。”郑大夫听过就有了一个数目。夫人家常首饰和澄心身上首饰总值一个小小数目。他低声道:“这盘缠或许还缺?”
“我兄处还有我入股一千两银子,那晚抄家妾受惊吓,牢记老爷吩咐,只带出来女儿文定等物,这入股凭证失落在家中怎生是好?”郑夫人还以为是郑大夫要钱打点。郑大夫听过冷笑一声:“没有凭证也可以去要钱,让郑成去要。我虽罪官,他们难道亲戚也不要了!”时间紧迫,郑大夫抓紧时间说话:“夫人身上可有锦帕?”
郑夫人取出给郑大夫,郑大夫接过膝上放平,在自己手指上用力一咬,奋指在锦帕上写了几个字,往外面看看狱卒正站着发愣并没有注意。夫妻本来相搂着,郑大夫不为人知的把这血书给了郑夫人,在她耳边低声:“南宁石家,甚为可靠。石涉精明,现在战场上。夫人回去速送信给石家,让他们去信军中让石涉来京营救。切记!切记!这血书只有石涉才明白!”郑夫人明白这血书重要,进来时没有搜查,出去时也怕搜查,就解衣塞到自己胸前里衣儿内。夫妻有许多话要说,郑大夫却只能捡重要的说:“我这事情,同门好友一定都避之唯恐不及。夫人但遇羞辱,凡事看着女儿自己保重。我在这里苦撑,撑到云开之日,你我夫妻就可相聚。”
殷殷话语不多,却是夫妻情意。郑夫人忍泪:“我为老爷澄心当自珍重,老爷为我和澄心也要珍重才行。老爷在这里暗无天日,自己要看开,不要再是以前那执拗性子,平白吃上许多亏……”
外面门“哗啦”一声打开,狱卒还是客气但不容反驳地嗓音道:“请大人见谅,钟点儿到了,有话下次再说吧。”郑大夫还想再听听抄家那日和夫人女儿平时事情,此时只能作罢。把自己咬破的手指掩在袖中,郑大夫催着郑夫人离去:“可回去,再来吧。”郑夫人含泪拜了一拜:“女儿懂事呢,她时时想着你。”
说到澄心,郑大夫也滚下泪水:“让她听话,多安你的心。”狱卒很是不耐烦。昭狱里关的是犯事官员,一不小心也许他下一刻就拖出去问斩,也许他下一刻就官复原职。狱卒对来看的人向来客气,只能摆上笑脸催促:“夫人下次再来。”
第九章,要钱去
只是这么一晤,郑夫人觉得好些话没有同丈夫说,不过见到他平安,又觉得好些。随着狱卒出去,郑夫人在他手里塞上一个小银锭。狱卒掂了掂轻飘飘,不过听说郑大人被抄了家,也就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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