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又向探春道:“三妹妹,你正好和二姐姐相反,太不甘心,其实,嫡出庶出又有什么关系,既然有男儿之志,便更不该将这些事萦绕心上,须知世上没有什么更胜母女的,像我,虽欲养而亲不待,想要承欢膝下,都不能了。”
探春一呆,因从来没人和她说过这句话,心下咂摸,也得了几许滋味,点了点头。
黛玉正要说话,一个侍女匆匆而来:“郡主,北王来接郡主回府了。”
黛玉抬眸,国见,山角翠色之间,白衣飘摇出尘,心中不觉暖意融融,嘴角微微带起一笑,是那么的清甜动人。
------题外话------
谢谢亲们的生日礼物,竹子好感动,加紧码字,争取快点让筒子们看到精彩大婚。
第十三章
水溶静静的负手而立,深眸眺着远近的景色。
白衣在薄日微风中轻舞飞扬,清隽的面容,眸中温润高旷,宛若泼墨画中的仙。
绝世风华,一眼倾尽。
黛玉心头不觉悸了一下,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痴痴凝望。
听得那熟悉的裙裾窸窣的轻响,水溶微一垂眸,眸底一片似水柔光潋滟,然后缓缓转过身来,触到她眸中似是醺醺然,不觉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淡笑 ,在她出现的一刻,他的目光里便只有她了,毫无顾忌。
这忽然间的一笑,便晃花了眸,笑乱了心,黛玉心儿怦怦乱跳:“你怎么到这来了。”
不用行礼,不用请安,那么自然的一问,他们之间是那么亲密,根本用不到那些虚礼。
水溶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理了理她风帽上的丝绦束带,给她束牢:“去过你那里,没见到你,便找过来了。”
黛玉蹙蹙眉,有些嗔道:“你的伤还没全好,该多歇着,又跑什么。”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水溶含笑望她,用唯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引了凤求凰中的一句答她。
黛玉瞬时红了脸,啐了他一声:“没羞。”心中却是一片轻暖甘美。
原来,自围猎归来这几日,黛玉担心他的伤,既然不上朝,便要他好好休息,不许他走动,甚至拿不嫁来压着他,水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小丫头拿这句威胁,只得乖乖从命,老老实实的在府中养了三五日的伤,倒是把个欧阳乐坏了,整日跟祁寒宗越他们说,可找着人辖制王爷了,这“林郡主吩咐的……”几个字简直是屡试不爽的法宝。
而黛玉心中又怎不想念,时时刻刻牵挂在心,隔了一二日便到北府去看他,但到底不能日日相见。
所以,今日水溶实在熬不住了,直接杀到了郡主府,没见到黛玉,丫鬟告诉他,郡主往荣国府来了,他便紧跟着又过来。
水溶一眼便看出黛玉眼眸微红,不觉皱眉:“怎么回事,又哭过了。”
“刚才去看老太太,心里头有点难受罢了。”黛玉道:“没什么。”
水溶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刮了下她俏挺的鼻,毫无避忌的执起她的手:“现在,可以回去了?”
黛玉点点头,任他将自己的手笼在掌心,十指交握,跟着他走,水溶一抬头,正好看见一带翠竹萧萧漠漠,不觉道:“好齐整的竹林。”
“是潇湘馆。”黛玉笑了下,心中忽然想去看看,却又怕那里枝叶凋敝看了徒增伤感,便有些犹豫。
水溶一眼便看出她心中所想,笑了笑:“是玉儿住过的地方喽。我陪玉儿故地重游,如何?”一面吩咐丫鬟:“告诉赦老,打开潇湘馆院门,扫净灰尘,本王同郡主要去看看。”
丫鬟们哪里敢怠慢,一溜烟的去报。
能体贴自己的心思至此,世上也只唯此一人尔。
黛玉望着水溶,心里更生几分痴然。
水溶这里便携了她的手,一面看尽景色,一面向潇湘馆的方向缓缓而行。满园春色惹人醉,璧人如玉影成双,衣袂经风卷起,相连缠绵。黛玉巧笑倩兮,清眸顾盼,水溶嘴角带笑,眸中流溢的是无尽的宠溺怜惜。那份亲密当真是羡煞旁人。
迎春和探春跟着从栊翠庵中下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迎春笑道:“看着林妹妹这样,真是高兴,她那样的人,原也该是过的好才好。”
“正是这话。”探春道,心中隐隐的起了另一重不安,她管过来一段时间的家,这几年很知道府中到底是怎样的情形,于是,在她眼中那葳蕤翠色中总难掩没落衰败,自从元春无端殒命之后,府中一直被一种诡异不安的气氛笼罩着,尤其是老太太贾赦贾政,甚至于邢夫人凤姐都是神秘兮兮古古怪怪,恐怕这府中,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吧,所以,他们才急三火四的去寻林姐姐帮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可恨自己身非男儿,若是个男子,定然要想办法竭尽所能,挽狂澜于既倒。
迎春见她出神,便道:“三妹妹,你怎么了?”
探春回过神来,笑笑道:“没什么!”却不自禁又想起了刚才黛玉说过的话,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愧意,成日家自谓英豪阔达,却连自己的母亲都忽略了,林姐姐说的对,再不好,那也是自己的生身之母,想到这里叹口气:“我也确实……该去看看姨娘了。”
迎春知道是黛玉的话起了作用,拍了拍她:“这是对的,千不好万不好,也是你的母亲。”
探春苦笑了一下:“若非林姐姐今日当头棒喝,点醒了我,我还沉迷自误。”一面拉着迎春的手道:“二姐姐,林姐姐的心性最是灵透难得的人,她说给你的,你也要想想,咱们女儿家,但是总得为自己打算打算,我早已听说了那兵部的孙家,并不是什么好人家,莽夫出身,暴戾的很,前头说了好几门亲事都没成。你要不要去求求老太太,罢了吧。”
迎春叹了声道:“我有什么办法,老爷和太太已经做定了,礼钱,都收了。”
探春想了想:“或者,你可以找个机会和林姐姐说一说,她如今是御前的红人,又是准北静王妃,说不定会有办法的,便是孙家,也不能不给北静王面子。”
迎春笑着摇了摇头:“三妹妹,话不是这等说,林妹妹如今这样的身份体面,能再来嘱咐咱们这些话,便是不忘旧日姐妹情意了,哪里再为这些事去烦着她,终究,咱们家,有何好处到过她的跟前。”
探春亦知道,这话不差,便叹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其实潇湘馆并不需要怎么打扫,自从黛玉走后,一直有人默默的收拾着这里的一草一木。
所以,当黛玉看到安静整洁,疏竹虚窗,萧萧漠漠的景象时,心里也有几分疑惑,难道还有人在这里住不成。
很快这个疑惑,便有人来解释。春纤听见声音快步走了出来,见旧日之主,不觉跪地:“姑娘……”自知失言,忙改口道:“林郡主,奴婢给北静王请安,给林郡主请安。”
黛玉诧异,上前扶起她道:“春纤,你一直都在这里?”
春纤点了点头:“是的,郡主走了之后,也没安排我去别的地方,只在这里看守院落,时常的打扫着,这是宝二爷吩咐的,他有时候,也会亲自来。”
黛玉心中嗟一声,点了点头,还要再问,水溶已经道:“本王和郡主随意看看,你先下去罢。”
春纤答是,恭敬的退了出去。
水溶拿手指抹了一下窗棂,当真是干干净净,纤尘不染,不无酸意的道:“关心玉儿的人还真是不少。”
黛玉挣开他的手:“瞎说什么,那是我姑表兄弟。”
水溶望着她,板着手指,一个个的数:“嗯,姑表兄弟一个,师兄一个,如今还有个什么三哥……我说,玉儿,你到底多少哥哥。”
黛玉气的拿小手指戳他的道:“你这么说,我倒要说说,某个人,又是义妹,又是侧妃的,怎么说。”
水溶失笑:“你还提这个,有完没完?冰儿现在看着你这个姐姐比谁都要紧。”
黛玉撅撅小嘴:“就没完。”自己扭着身子,拨着窗前的竹叶玩,小声嘀咕道:“孩子都差点有了,还好意思说别人呢……”
水溶佯作没听清:“你说什么?”
黛玉脸上微微一红,垂着脑袋,对这件事,说不耿耿于怀是不可能的道:“什么也没说。”
水溶叹了口气,从身后拥住她:“玉儿,我知道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信我,还是信旁人?”
黛玉微微转身,看着他眸中盛满的希冀,故意拖长了声音,犹犹豫豫的道:“我自然是……”看着他顿时有些黯然的眸,不禁嫣然一笑道:“笨。这个还要问,我自然信的是你。”
一个屡次以命护她的人,他的心,怎再容怀疑。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她仍然愿意相信他,因为,他是她的夫君她的良人。
水溶心中一动,伸手将她拥入怀里:“就算是天下人都怀疑我,只要玉儿肯信我就够了。”
温存片刻,黛玉笑推开他,这次,是主动拽着他的手道:“走,咱们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