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想到水溶虽然伤情平稳,却仍然未能大好,后面的那些极伤之语,竟不能亦不愿意道出,末了,只是轻叹一声。
“好诗,只是太伤感了些。”一个人从身后而至,是宇文恪,宇文恪道:“与郡主前番的桃花行,却是异曲同工。”
黛玉一怔道:“桃花行?”
宇文恪微微一笑:“前次桃林之下,无意听到,若有冒犯之处,还请郡主见谅。”
黛玉终是一笑而过,淡声道:“倒也无妨。”
“我只是觉得奇怪,郡主不日大婚,当是大喜之事,怎么会突然做此伤悼之语。人说诗词曲赋,皆由心而发,怎会……”
“这都是旧日所做。忽然想起来,偶然一吟罢了,令殿下见笑了。”黛玉望着飘拂的落花,轻嗟道。
前世的伤感,于今日咀嚼来,却是令一番滋味。
宇文恪望着她,目光里是欣赏道:“如此才思诗情,扫眉才子,郡主当之无愧,若这还要自谦,令我辈男儿却都要愧煞了。”
黛玉笑了笑,见二人所立之地乃,左右都是空旷,便忽然低声道:“对了,殿下,江太妃有句话,要我转达。”
宇文恪一怔:“你见过母妃?”想了想:“你前次去过普心庵。”
黛玉点了点头:“太妃娘娘说,请殿下放心,她一切都好。”
宇文恪苦笑道:“一切都好。恐怕也只母妃,才能说出这四个字来。”
被人软禁清苦庵寺之中,怎能算得好。
黛玉心下也是一叹:“殿下,太妃还说,请你不要去看她,相见,有日。”
宇文恪目光轻轻垂下,修长的手指用力的覆住了一枝蔷薇,花瓣顿时散落纷然,他低声,似是自语:“母妃,儿子知道了。”贵气逼人,华彩飞扬的眸中,痛和恨都化作不得不为的隐忍,长叹出声,抬眸的瞬间,他已经恢复了平静,淡笑望着黛玉:“林郡主,多谢。”
“殿下,不必客气,我不过就是动动嘴的事罢了。”黛玉道:“而且太妃为人,令人仰慕尊敬。”
宇文恪望着她,忽然道:“我和水溶素为兄弟,我长他一岁,你既然是他的王妃,便也不要殿下殿下的称呼了,兄弟中,我行三,你就和我那些皇妹一样,叫我一声三哥吧。”
黛玉有一丝犹豫:“这……”
宇文恪轻一挑眉:“怎么,我还当不得你的哥哥?”
黛玉亦非那扭捏的女子,知他和水溶情分非常,便笑了笑:“那小女僭越了。三哥。”
相视一笑,正在这时赫连冰快步跑过来:“玉姐姐,不好了……”
喘吁吁的奔到跟前,黛玉忙扶着她道:“冰儿,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慢慢说。”
赫连冰道:“溶哥哥他……”
黛玉心口猛然一紧:“他怎样了?”
赫连冰道:“不太好,似乎又恶化了……”
黛玉脸色倏然转白,有些无力道:“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才好好的,忽然之间就……”赫连冰道:“玉姐姐,你快去看看他,好不好。”
心头一如刀绞,黛玉闭上了眼睛,唇轻轻的颤着:“老天。”
宇文恪神情微凝,向黛玉道:“你还是去看看他,你去了,他说不定会好些,其实,有些时候,那些不相干的人和规矩,根本无须理会。”
他的这句话,倒是与江妃所言,异曲同工。
几日的思念惦记,溢满心中,几乎溃决,痛楚缱绻之中,亦难再舍,黛玉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她离开,赫连冰却站着未动,嘴角忽然露出一个调皮的笑。
宇文恪瞅着她:“没想到赫连公主唬起人来,也是似模似样——你那溶哥哥的主意吧?”
赫连冰一怔,小脸微微红胀起来:“你怎么知道?”
宇文恪望着她:“我怎么知道?你的脸上都写着三个字——哄人的。”
“啊?”赫连冰大是诧异,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不服气道:“哪有。”
宇文恪觉得好笑,摇了摇头:“也就是林郡主她关心则乱,才会相信你。”
有欧阳绝那个医妖在,水溶会伤势恶化,才见鬼了。
宇文恪目光不觉转向黛玉离开的方向,那袅袅的身影走的那么急,她的心里,更急吧。
就像每次,她遇险的时候,水溶的反应一样。
所谓情字,当真是令人无解的东西。
只怕这辈子,他是体会不到了。
不过,她去了,见了面,便会是真好了吧。她是个让人想要不计一切的去呵护爱惜的女子。
不自禁的一笑,俊朗英挺的面容,因这一笑而显出别样的柔和,如破云而出的日色,一瞬间,散了清风,淡了流云。
赫连冰不禁就是一呆。
宇文恪皱了皱眉,不解:“你看我做什么?”
赫连冰回过神来:“谁看你了。”
宇文恪不和她争论,转身便要离开。
赫连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点烫,跟在后面。
“你,又跟着我做什么……”
“谁跟着你了,我回去……”
让人头疼的争论还在继续,一高大,一娇小两个影子渐渐消失在脉脉余晖的尽头。
黛玉一步一步的走到榻前。榻上的人,脸色苍白,双眸紧阖,毫无生气,好像,还是那日重伤时的样子。
黛玉不觉轻轻阖眸,按捺了下情绪,才在床前缓缓坐下,痴然无语半晌,轻轻的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只轻轻的唤了声王爷,泪水已经泫然而下,泪珠一滴滴,砸在了水溶的手上,滚烫,烫的心里都是一阵颤。
“玉儿!”水溶哪里还忍得住,豁然开眸,顾不得身上的上,便弹身坐起,将她拉进怀里。
黛玉先是怔怔的靠在他的怀里,便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然推开他,泪眼朦胧的瞪着他,又是气恼又是委屈,哽咽着道:“原来,你是骗我的……什么不好骗,你拿这个来哄我,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方才,我有多着急,多心痛,后面的话,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搪开他的手,起身就走。
那委屈的小模样令水溶看的一阵心疼,哪里任她就走,伸手便将她拉了回来,紧攥着她的小手急道:“玉儿,我如果不这样,你会肯来看我么。”
一句话,令黛玉走也走不得,留也留不得,泪水更加难抑,簌簌而落,宛若含露带雨的梨花般的动人。
温柔的手指轻轻的捧起她的脸颊,极耐心的,一滴滴的拭去她的泪,水溶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是我不好,我只是太想见你……”
“可你不该说是……”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水溶索性将她紧紧的拥在了怀里:“忘了玉儿的心和我是一样的,是我该死……”
话未说完,被纤细柔嫩的小手堵住了唇,黛玉泪眼含嗔,似泣还怒:“还胡说!”
一丝甜美,在清苦之后,缓缓的漫透心间,水溶捉住她的小手,压在唇上,轻轻的一吻:“再不胡说了。可是,你也不许胡说,什么减寿十年,怎么能发这样的誓。”
黛玉一呆,脸上就是微微一红:“冰儿什么都告诉你了!”
“如果她不告诉我,我都不知道,我在玉儿心里这般要紧。”水溶深深的凝着她的眸,满是怜惜动容:“可是你不记得么,老早我就说过,同生共死。”
黛玉心中一甜,埋首在他的肩头,口不对心的道:“谁还记得那个。”
水溶眉峰微微一沉,板起她的小脸,沉声道:“真不记得?”
“不记得……唔……”
来不及拒绝,来不及躲闪,口便被封住,黛玉失措的闭上眼睛。
温暖的薄唇带着十足的惩罚覆下,他的舌灵活的撬动着她的齿关,遇到她的抵抗,反倒更加坚决,三下两下,便令她全盘崩溃,任他长驱直入,深深的汲取芬芳如蜜。
呼吸微乱,除了眩晕,便是席卷心底的甘美。
由被动到主动,不过是一瞬而已,纠缠难舍,似要将数年的相思爱恋、离愁别苦在这一个无限加长的深吻中倾尽。
“现在,该记得了?嗯?”耳畔低语如蛊,温热的气息拂着她耳侧,他的舌有些意犹未尽的轻轻的一舔她的耳珠。
黛玉眸中似起了薄薄的水雾,小脸嫣红,樱唇却更加红肿,羞的扎在他的怀里:“作死了你。”
水溶微微一笑,更紧的拥着她。想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的人,她柔软温香的身子,她的娇嗔婉转,令他深邃的眸中恍若醉意朦胧,捧着她秀丽的面容:“嘴硬的小丫头,总是不肯告诉我对不对,伤我的心,你就会好过么,嗯?”
不好过,怎么会好过。
一个痛字,牵着的是两个人的心。
黛玉眸中再度泪下,轻轻的摇头,却又怨道:“谁让你……”后半截话哽在喉咙里,却说不出口,只是红霞铺面。
水溶知道她要说什么,对她的介意,非但不恼,心中却是喜欢的,俯身在她耳旁道:“只有玉儿才是我的妻子,我从来都没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