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神情,一如曾经。
令她,恐惧。
第十七章 骇浪渐起
水溶往荆州城中去后,果不其然,整整五日都再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
探马反馈回来的消息只说王爷暂时羁留城中,旁的再也不知,而令魏子谦和宗越吃惊的是,离水溶最近的隐卫报说王爷入城之后,跟着荆王府的人去了一家名叫倚翠楼的地方,是荆州城里最有名的一家青楼,可是,只见王爷进去,却未见他出来。
这个消息,令宗越有些坐不住了,便想要暗潜入城中一探究竟,却被魏子谦压住,不许他去。
“子谦,你不觉得怪,那荆王请王爷去那些地方干什么。”宗越黑着一张脸。
魏子谦似笑非笑道:“宗越将军,你这话问的才好生奇怪。你也是二十郎当岁的人了,你说男人请男人去秦楼楚馆,还能做什么?自然是软玉温香,销金买醉……”
话没说完就看到宗越脸上黑气沉沉,目光凶狠的要杀人,连忙收住话头道:“看看看,我就是玩笑一下,你还至于摆出这么张臭脸出来--王爷是甚样人你我还不知道么。”
宗越道:“这是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思说笑?”说着提起剑,拔步就要走。
魏子谦倏然站起,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着:“站住,你去哪里。”
“进城!”宗越没好气道:“总不能让王爷独力难支。”
“独力难支?”魏子谦走近,阻在他面前:“你说这四个字,我都觉得可笑,王爷纵然是独力,几时难支过?”
一句话,令宗越哑然,他跟了王爷这些年,大大小小的险恶无数,还不曾见王爷哪次失利,每次都是牢牢的将局势掌在手里。只是这次……
看穿了宗越的犹豫,魏子谦笑得打跌:“我说,我想就算王妃知道了都不会怎样,你说你急什么,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宗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哼了声,若论嘴皮子他再修炼个百八十年也不是这小诸葛的对手,于是干脆就出去,魏子谦急了:“合着我说了半天你怎么还是要去,王爷说了,按兵不动,等他消息,你要抗命不成?”
宗越扭过头瞥他一眼闷闷的道:“我回去睡觉,行不行!”
魏子谦正要说话,忽然看到有人一路小跑的近前:“魏将军,宗将军,山东急报。”
说着,将一叠信札递上来。
宗越皱眉道:“怎么,今日的战报才来?”
自从暗中潜离山东,山东的战况是一日一报,固定在每日的酉时准时递上,从无例外,而现在,已经将近亥时。
魏子谦神色一凛然,忙拆看,越看,脸色越发的凝重起来,一时看完,递给了宗越。
宗越一目十行的看完,似乎没什么头绪,只是皱眉思忖。魏子谦便挥手令人退下,他和宗越再度回到灯下,铺开了兵图,拿镇纸压了。
兵图上,山东一带,水溶以醒目的朱笔着重标出了三个地方,济城、聊州、德城。
三个地方,成犄角之势,只要将这三个点南下,便可掌握整个山东,进而可以长驱而入直逼金陵。
其实,裴兆做的不错,一直将兵压在了德城一带,采取稳扎稳打的方法,以扫清外围城县村落为基点,逐步的向聊城推进,前几日看着,拿下聊城也是指日可待。
可是,今日这份兵报,却令魏子谦眉心深凝如霜雪。
而那卫老将军一面坚守济城,囤积粮草,一面却突然悄悄的出兵祁县、定县,看似凌乱无序,根本没有章法可循,这也是宗越看了半日却没有说出什么的缘故洪荒之石道。
可是跟了水溶这么多年,魏子谦早已学会了于无绪中捕捉头绪,于是,凝眉稍微一思忖,提起笔,就在将卫老将军拿下以及有苗头要攻占的县缀连了起来。
这一连不要紧,连宗越也是倒抽了口冷气:“这是要僵死德城!”
魏子谦笔一顿,已经推出了最后一个地方,就在裴兆的身后--平县。
以平县为据,拿下德城,那么,裴兆等于是要被僵死在聊州那一个犄角里,进不可进,退无可退,若是燕都的援兵不到,这步棋,便也就废了。
若一旦将山东丢给了卫文冀,那么,他下一步,一定是--围魏救赵。进逼燕都,以扰乱王爷的棋局,逼他们不得不回援,放弃拿下荆州的计划。
荆州不下,那么接下来,接应吴王殿下的计划当然也就无法继续。
魏子谦神色凝重,将笔扔下:“这老姜果然够辣。”
宗越道:“眼下,决不能让他吃下德城,否则裴兆就险了。”
魏子谦一笑:“不会让他如愿。他想夺回德城,恐怕没那么容易,裴兆也不是等闲,我知道的,他未必看不出来,咱们暂且静观其变。”
宗越沉眉道:“那万一……”
魏子谦一抬手,止住他:“哎,我说宗越,你一直跟着王爷在金陵,也常见过那狗皇帝了?”
宗越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提起宇文祯,哼了声算是默认。
魏子谦微微一笑:“此人性情若何。”
宗越越发不解,想了想便是一贯的精炼:“阴险,多疑。”
魏子谦的嘴角缓缓的扬起一个弧度:“很好--何妨攻其软肋。”沉吟一时,又道:“今日这消息,按照祁寒手下那帮子人的速度,大概很快就会传回燕都吧。”
宗越有点接不上他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问题:“应该会和咱们同时收到--主要是递给王妃,这是王爷嘱咐的,免了王妃担心的意思。”
“还是王爷周到。”魏子谦闻言,唇角笑意更深了,轻叹一声,赞道:“咱们王妃可是个奇女子。”
宗越听了半天,狠狠的挠了挠后脖颈,忍无可忍道:“魏子谦!”
魏子谦扭过头来:“怎么了。”
“你说的都是什么意思,你能不能给我说清楚。”
魏子谦眸中流过一丝狡黠:“我在说,这盘棋是越下越精彩。”
宗越听得云里雾里,彻底没辙了。
此时,燕都,北静王府。
灯火轻柔,夜色静谧。
黛玉坐在灯下,正在缝制一件孩子穿的内衫,引线穿针,针针细密,不时停下来,比一下大小,脸上绽开温柔的笑意。
水溶走后一个月,她的腰身越发的重了。欧阳绝已经很肯定她的腹中双生龙凤子。
这个消息,让她心里自是欢喜非常。虽然说,所有的衣衫都要准备双份的,虽然这些事本不必她亲为,可是她却是喜欢自己动手做一做。
紫鹃他们都苦口婆心的劝,说底下使唤的人有的是,王妃何必辛苦亲为,若是要王爷知道了,王妃熬夜给世子郡主缝制衣衫,岂不心疼,如此,云云,几次方好无限之勇敢者游戏。
其实,她是要在夜里等最新的战报,唯有知道了他那里的情形,她才会放心,才能睡得着。
只是今夜,为何邸报迟迟不至?
黛玉微微蹙了蹙眉,看了一眼桌角的西洋自鸣钟。
紫鹃悄悄的走近,在她肩上披了件大衫:“王妃,还是早些睡吧,你这不休息,小世子小郡主也没法休息呢。”
黛玉轻轻抚着腹部,笑道:“谁说的。这会子都老实了,想是睡了。”
紫鹃微微一笑,从她手里取走了活计:“那也不行再做,赫连公主可说了,若你在这么着,她可要书信一封给王爷了。”
黛玉轻轻一笑:“这个冰儿!你们也信她!”却就起身,扶着腰,慢慢的舒展着手脚道:“祁寒那里还没送来么?”
“就知道王妃是牵挂着这桩事呢。还没有。偶尔有些迟延也是有的。”紫鹃又道。
黛玉点点头:“这也罢了。只是前几日看着,山东一带,也并不是十分顺的,境况堪忧。”
“若是王爷在,又该说了,王妃不必操心这些事。”雪雁走进来,笑接口道。
黛玉白了她一眼:“如今雪雁是很不把我这主子放在心上了,张口闭口只是王爷王爷的,也不知道收了他甚的好处,日日拿着来压派我。”
“王爷那般疼爱王妃,可不就是给奴婢们的好处了。”雪雁俏皮的笑,上来挽着黛玉道:“王妃这几日腿脚有些虚肿,还是到榻上躺躺,让奴婢给你揉一揉,按一按,到可以舒解点。”
黛玉笑着摇头,戳戳她的脑门:“这雪雁的嘴皮子是越发的溜撒了。”虽是这么说,却还是依言走到榻旁,紫鹃服侍她躺下,雪雁便轻轻的循着穴位揉由足心慢慢的向上,按揉。
雪雁的手劲儿恰到好处,黛玉不多时便觉得腿脚轻松了起来,二则也是累了,便阖眸眯着,却听见了春纤的脚步声,豁然清醒一下,又睁开眼睛:“是不是春纤来了。”
春纤快步进来:“王妃,祁长史令人将邸报送来。”
“快拿来。”黛玉也顾不上休息,连忙扶着腰坐起来,展开看,看完却是轻轻蹙眉不语。
所料不错,果然是山东遇到了阻碍,这位卫老将军可谓运兵如神,守山东不过二十几日,便几乎要将裴兆等逼在了死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