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笑一笑道:“师兄是几时来的,我竟是不知。”
“昨日才到。”楚凇笑道:“见了王爷,本是有封信要给师妹的,本来是托王爷转致的,可是昨日见了王爷,王爷说还是我亲自交给你。”
黛玉一怔,望了水溶一眼,后者给她一个体谅的笑:“好了,别在这里站着,亭中茶果都备好的,咱们坐着说话。”
“灏之说的是。师兄,请。”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很自然的将小手塞进了水溶的手中。
水溶将掌心合拢,心中无比熨帖,就是这样,他的玉儿是那么聪明,始终体贴着他的心情。
于是,望着她,眸中的宠溺,又深了几分。
点点的茶香氤氲开来,楚凇将几封信交给了黛玉,黛玉一见那信封上的字迹立刻道:“灏之,是姨娘,姨娘的信。”
那样的惊喜,感染着水溶,他点点头:“看看姨娘写了什么。”
黛玉嗯了一声,迅速拆开,逐行看下去,她看到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细读。
信里,云姨娘从那日匆忙离京而起,一直到这一年多的种种,凡是黛玉关心的人,关心的事都写到了,其实浓汇起来,也只有两个字,平安。
她和水溶离开京城之前,林府的一家,便已经被秘密安排南下。
这不必说,定然是赖于水溶的精心安排。
包括晴雯的绣坊,也都暗暗的关了,然后改换名字,在楚州另开,而黛玉心心念念牵挂着的外祖母也在那里,病情也已经大有起色,让黛玉不必担心。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黛玉看罢,喃喃自语,放下信笺,眼圈却是红了向楚凇道:“师兄,多谢你,千里迢迢,将姨娘的信带给我。”
“不必谢我。”楚凇笑道:“我不过是个传话的,师妹该谢的是北王,还有吴王殿下。”
黛玉笑道:“那师兄替我谢谢三哥。”
她并不提水溶,水溶却是微微一笑,会意。正是如此,才看得出亲疏有别,他们之间,不需要那个谢字。
楚凇点头:“师妹的谢我一定会带到的。”想了想道:“对了,还有件事,估计信里没说,不过我想着师妹大概也应该想要知道。如今晴雯姑娘的绣坊,却是有个人在帮着打点,这人也曾是荣国府的人,头脑当真是不一般,不过一年,便在楚州将绣坊经营的风生水起,连吴王都赞过她是女中范蠡。”
黛玉诧然道:“是谁。”
“这人,师妹认得。”楚凇道:“我记得是姓王--名字叫……”
黛玉心念一转,立刻道:“姓王,名唤熙凤是不是。”
“对,就是她。”楚凇道:“她身边还有个丫鬟,也是里里外外的一把好手。”
黛玉就笑:“不用说,那必定是平儿姐姐了。凤姐姐旧日在荣府便是当家的人,巾帼不让须眉,最是精明能干的。”
故人无恙,这无疑是最令她开怀的事。
她的笑容感染着楚凇,嘴角的笑意亦是蔓延上眉梢眼角。
“玉儿,姨娘写了信来,你都不用回信的么。”水溶微微皱了皱眉,提醒道。
黛玉道:“这是自然……不过……”她开始寻找纸笔:“要不我回去写了再交给师兄。”
楚凇有些为难:“恐怕不成,我今日就要起行的。”
黛玉吃惊道:“这么着急。”
楚凇道:“是,殿下那里,还等着回信,本来,昨日夜里就该去的,王爷定要我亲自将信交给师妹,是以才多耽搁半日。”
黛玉有些急:“这怎么办。”忽然目光一闪,转脸道:“灏之……”
水溶嘴角微起一笑:“来人,笔墨伺候。”
“是。”
黛玉嗔道:“你果然有安排,还叫我着急。”
那语气,十足是被宠坏的小女子。
水溶摇头叹息:“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黛玉微微哼了声,眸中却闪烁着小小的得意,连楚凇都忍俊不禁。
这时已经有人移去果盘茶盏,将石几空出来,摆上端砚、湖笔,老坑陈墨、兰花素笺。
黛玉提笔,思忖了一下,便开始写回信。这里水溶和楚凇便立在一边。
“如果我所料不错,老四应该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他要用的办法,无非就是以权压人,这点,我倒是不担心,为德那里,有足够的把握对付。”水溶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最要紧的,那图纸昨日已经给你看过,你有过目不忘之能,想来不是问题。你今日返回,一出燕都,还是易容改扮,本王的人会在暗处盯着,直到你平安回到楚州。”
“是。”楚凇道:“多谢王爷。”
“谢是不必了。”水溶沉吟道:“最可虑的其实还是荆州……看这次寿宴的情形,宇文景是另有打算,他想要正位,是名不正言不顺,并不可行,那会是谁……”
水溶一握拳,目光沉锐:“无论如何,荆州,是金陵门户,南和北,都是唯一的汇点,强取未必可行,也会大伤元气--”
“王爷的意思是……”
“何妨借力打力。”水溶的嘴角勾起一丝莫测的笑意,不等楚凇开口,他便转身:“玉儿的信写完了。”
黛玉将信笺折入信封之内,交给楚凇:“师兄,还要劳烦你转交给姨娘,还有一封信,是给外祖母的,请她千万保重。”
楚凇将信收起:“我知道了。师妹放心。”
乍相见,又相别,黛玉不觉轻轻叹了声:“师兄你也要保重。”
楚凇温和的笑一笑:“师妹也是一样。”想了想道:“对了,师妹,吴王殿下有些东西,要交给师妹,我已经令人交给你的侍女了。”
“多谢。”黛玉便令人斟了三碗茶来:“师兄,以茶代酒,一路平安。”
楚凇笑饮了:“王爷,师妹,楚凇就告辞了。”
互道一声保重,便出了亭子,亭外,早有马匹在那里等候,楚凇上了马,犹回身向亭中摆手示意,亭中,黛玉亦还以微笑。
楚凇方纵马,一路绝尘而去。
这里,水溶见黛玉一路注目,便皱了皱眉,从身后搂住她:“玉儿!”
黛玉听得出他声音里的不快,心中好笑,故意心不在焉的嗯了声,一面犹自眺望不已。
水溶一用力,迫着她,将她小小的身子扭转回来:“不许再看了。”
黛玉不解,将一双无辜的眸子望着他:“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说不许就不许。”水溶声音微沉。
“不讲理。”黛玉哼了一声,咕哝道:“真后悔嫁给你。”
“嗯?”水溶脸色继续阴沉着,定定望着她,带着几分危险道:“你敢再说一遍。”
黛玉趁他不备,挣开他的手臂,躲的远远的,笑弯腰道:“我现说,后悔嫁给你呢,如何。”
“如何?”水溶捉住她的手臂,霸道的将她横抱起来,凭她怎么挣,就是不肯放开:“太迟了,你现在后悔也无用。”
“灏之,别闹,这么多人看着。”黛玉看着他仍未放晴的脸色,有些心虚道。
“让他们看去。”水溶稳稳的抱着她,径自出了亭子,三步两步转下山路,便上了马车。
这一上马车不要紧,水溶的脸色更黑了。车上一个锦盒摞着一个锦盒,还有某人精心培育的盆栽石莲花,这些东西琳琳琅琅,足占了半边马车。
宇文恪不会有心思去植花种草,是有人借花献佛还差不多,想到这里,水溶不觉哼出了声。
黛玉似乎对水溶的不痛快并未察觉,十分惊喜将那盆栽捧起来,细细的赏鉴:“好漂亮,一定是师兄送我的。”
“他倒是有心。”水溶不无酸意道:“对玉儿好的人,还真是不少,又是雪莲,又是石莲。”
一个个变着花样来给他添堵,宇文恪,你等着,见了面,咱们再算。
黛玉听着那酸意越来越重,心中好笑,却也无心再和他顽笑,便坐回他身边去,拉开他的手臂,靠在了他的怀里。
这忽然的亲近,水溶心中一悸,默然望着她。
“他们是待我好。没错。”黛玉道:“可是,再好,有灏之待我好么。”
“是么。”水溶心中立刻由酸转甜,故意迟疑着,答的模棱。
黛玉漫不经心把玩着他腰间玉佩上的穗子道:“难道不是么。这世上只有灏之,愿意许我生死不离,得夫君如此,复何求焉。”
“玉儿。”水溶心中欢喜,身体一转,将她抱在了膝上。
“别闹。”黛玉轻嗔道:“你真没意思,那是我师兄而已。”
水溶哼了声道:“师兄,师兄,他算哪门子师兄,师父可并没有收他在门下。”
“若是楚师兄不算我的师兄,谁才算呢。”黛玉眨着灵动的眸子,明知故问。
“你说呢。”水溶迫着她的眸:“玉儿可从没有叫过我一声师兄。”
黛玉哧的笑起来:“真是,这你也介意,冰儿口口声声的溶哥哥,我何曾说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