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那么对着灯,枯坐了一夜,直到天亮。
那情景,谁见了,都会伤心。
若是王妃知道了……
想到这里,紫鹃不觉重重一叹。
“紫鹃姑姑。”稚嫩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紫鹃回过神来,向小离笑了下道:“小离,什么事。”
小离清澈的大眼睛望着她道:“紫鹃姑姑,你是不是在想林姑姑了。”
紫鹃苦笑了一下:“是啊。”
小离道:“小离也好想林姑姑,林姑姑会讲好多好听的故事给小离听,紫鹃姑姑,林姑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都已经好久了。”
孩子的话,令紫鹃心里也生出几分酸楚:“小离放心,林姑姑很快就会回来了。”
小离眨着眼睛有些惊喜:“真的?”
“是真的,林姑姑 一定会回来的。”紫鹃的声音很是笃定。
拽着紫鹃的衣角道:“紫鹃姑姑,是不是王爷把林姑姑赶走的。”
紫鹃一阵诧异:“这是谁说的。”
“外面好多人都这么说。”小离道:“王爷一听见林姑姑的名字,就会变得好凶,好吓人。”
紫鹃苦笑不叠:“小离你别听别人瞎说,不可能的。”
正在这时,院门外有丫鬟紧张兮兮的声音响起:“王爷……奴婢给王爷请安。”
紫鹃有些意外,这半年,王爷只是偶尔来此,亦不宿在这里,大概是怕触景伤情的意思,可是,今日怎么突然来了,想着,连忙起身。
水溶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一身的风尘,眉宇间略带了几分疲惫,仍是那般冰冷,目光定定的落在紫鹃和小离身上。
紫鹃赶紧行礼:“奴婢给王爷请安。”心中有些紧张,刚才王爷不会都听到了吧。
小离连忙往紫鹃身后缩了缩,对水溶,她仍是本能的畏惧。
水溶只是稍稍的点了点头,然后径自走到小离面前,神情仍是那般的冷峻。
紫鹃心中一骇:“王爷,小离是个孩子,只是有口无心……”
她极力的解释,却被水溶无视了,他只是压抑而沉重的叹息了一声,然后缓缓俯身,轻轻抚了抚小离的脑袋道:“小离,我没有赶走你的林姑姑。而且,我和你一样想她,知道么。”
声音,是让紫鹃有些意外的温和,忽然想起来,也许一直以来,王爷对那些曾是王妃身边的人,都从未疾言厉色过。
“真的么?”小离懵懵懂懂。
水溶脸色分毫未变:“真的。”
“那林姑姑什么时候回来。”小孩子紧跟着追问。
水溶神情忽然僵了一下,直起身子,目光淡淡的瞥了紫鹃一眼,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很快。”
这两个字让紫鹃心中陡然紧了紧,后悔不迭,难道,王爷从她刚才的话里头听出了什么。几乎没容她想清楚,水溶已经冷冷道:“都下去。”
紫鹃只好拉着小离退下,心中,却是没来由的七上八下的。
人都去尽,院子里格外的安静,只有风声在耳畔喁喁的纠缠着。
水溶缓缓的走上回廊,望着院子里泛起新绿的枝桠,不知不觉,竟然就这么过了半年。
他的内力也只恢复了二三成,纵然靠每日服药以压制寒毒,可那该死的寒毒仍然再时不时的发作。
他看得出来,欧阳绝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却是越发的焦灼,能让欧阳绝急眼的,这寒毒,必然是在恶化。
或者命不久矣,那玉儿呢,玉儿怎么办……
回过头想想,他离开之后,这半年过的,居然如同行尸走肉,没有她的燕都,王府,空荡荡的,如同荒疏的空城,没有生机,没有色彩,没什么可以留恋。
他甚至怕回到这里,因为这座王府,处处都是她留下的痕迹,稍稍碰触,便会有疼痛噬心。
所以,他竭力让自己忙着,事事亲力亲为,一旦闲下来,思念便会铺天盖地而至,将他湮没。
半年,他从未停下寻找,四处撒下人去,遍寻鲜卑,甚至是西羌,都找过了,却并没有她的踪迹。
仿佛是石沉大海,音信全无。
水溶想着,沉沉的叹了口气,推门走近房中。他们的卧房,还停留在她离开的那日,连床帐的一条褶皱都没有变过。
他不想要她的任何痕迹被抹去,这样可以自欺欺人让他觉得,她还在身边。
而今日,紫鹃的话,让他忽然心中一动。
她怎么会那么笃定,玉儿快回来了。
水溶眉间一凝,静静的思忖。
半年相思苦熬,有件事,他不是没想过,却是始终没有答案,玉儿为什么会忽然离开,而且,避而不见,走的如此决绝。
难道是,另有隐情?
这个念头一旦拨动心弦,令很多迷惑都推在了触手可及的边缘。
也许,他的身边,一直有人知道真相?只是,该怎么才能让他们主动的说出来。
水溶伸手轻轻地理着帐帷的淡青色的流苏,微微眯了眯眸,眸色仍是那般的深不可测。
------题外话------
小虐小虐,那啥,黎明前的最后黑暗,我保证明天上水黛重逢。
天接云涛连晓雾 第五十七章 真相
水溶忽然决定到大周和西羌接壤的关隘去。
很突然,却并不令人意外。
因为,最近的西羌并不平静。西林烨野心勃勃,依靠近十年积累起来的力量,公然以清君侧诛佞臣的名义反了,矛头直指赢烈。
赢烈其人,乃是一代枭雄,自然不可能轻易服输,亦以兵相抗。一时间,安稳了数年的西羌,一夜之间战火燎原,血腥涂壁。
事起的突然,邻邦皆是震惊,本已经臣服西羌已久的西域诸国,乃至于大宛月氏都起了骚动。
若单单凭西林烨的能力,远未到可以将赢烈撼动的地步,这一举,太过莽撞。
可是,明眼人却都心领神会,西林烨最大的支撑,不在本国,而在大周,确切的说,是燕都坐镇的北静王水溶。
至于水溶为何要支持西林烨,这件事也很好懂的。赢烈在前次的争斗中,助力废太子宇文承彦,想要辅宇文承彦即位,然后借机把触角伸往大周,谁知道这步棋此时已经暴,操纵棋局的人,自然要毫不犹豫的将死他,一来,稳固北疆,二来,也令赢烈短时间内没有精力再搞什么小动作。
这其中,不可谓算的不精。
远在金陵的皇帝宇文祯,明知如此,心有余力,却力不足,因为,他自己都被翻云覆雨,狠狠的戏弄了一把,至今焦头烂额。
原来,皇帝派来的监军被北静王冠上通敌之名,由钦差直接押送回京,谁知道却死在了京畿附近,死无对证,至于那日的通敌献城到底是怎么回事自然也就没有人说的清楚,以至于京城内外,传的沸沸扬扬,说许家通敌叛国。流言不可遏,皇帝也无法再回护,只好用牺牲许家的方式堵住了悠悠之口。
许倞鍪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葬送了外戚许氏一门,皇后被废,满门抄斩,这对于朝野的震动不啻地动山摇,引起了极大的反弹和不满,宇文祯是摁下葫芦起了瓢,更无力和水溶抗衡。
如今的北疆,鲜卑已经称服,服的也不是大周朝廷,而是北静王,如果再扶植西林烨即位,整个北疆内外,都纳入了水溶的势力范围,俨然是国中之国。
这只卧在北疆的猛虎,已经到了朝廷无法节制的地步。
这一次,水溶往羌边,身边是宗越和欧阳绝跟去的。府中的人也都习以为常,这半年,王爷只要出门,这俩人肯定是寸步不离。
十天之后,水溶回来了。可是这一回来,却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回了一个人,冷如烟。
和前一次不同,水溶并未把她带回府中,而是直接安置在了王府在城外的别院里,令宗越亲自带人保护。
这个消息,并未刻意隐瞒,所以很快便传遍了整个王府,王妃失踪多时,冷如烟却在这个时候回来,很自然的挑动了王府上下的敏锐神经,议论纷纷。
而水溶的反应,却是不辟谣不澄清不解释,用他的话说,这种事,越描越黑,随他去。
甚嚣尘上的说法是--要有新王妃了。
府中池泽已经融了冰,化了雪,映着清冷月光,涟漪幽徐的顿开。
塘子边,站着一个人,雪青色的裙裾,在风中轻轻扬起,她站了许久,然后忽然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身后一道红影斜斜的一飘,正好背靠着树杆,在她身后道:“好好的哭什么?”
雪雁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谁哭了。”
“还说没有。”欧阳绝道:“眼睛都跟兔子一样,不会是想你家王妃了吧。”
雪雁皱了皱眉:“不用你管。”
欧阳绝理直气壮的道:“我是你师父,你是我徒儿,当然要由我来管。”
“谁是你徒儿了。”雪雁冷冷的别过脸去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