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婆婆……”素问苦笑道。
“我去看看。”慕容无尘,说着便转身而去。
素问望着他的背影:“别看公子冷冰冰的,心却是极善的。”
黛玉心不在这上头,只是担忧的望着那雪莲。
素问看着她如此,便了然了她的心情,挽着她一面往回走,一面道:“你何必这么着急呢, 这里又清净,又自在,多住些日子有何不好,况且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喜欢你的,难道,这里不好。”
黛玉苦笑了一下:“这里,自然很好。”
可是,再好,没有他,日子也是寥落无味。
“你是在担心你的夫君,对不对。”素问叹道:“我不明白,他有那么好么。”
“他……”想起水溶,黛玉心中一柔,紧跟着却又是一痛:“他很好。”
“很好?”素问笑着追问道:“很好是多好,要不,你跟我说说他的事情,我看,他配的上配不上你。”
忽然发现,不知从何说起。
闭上眼睛,往事如雪片逐转而至,雪地的相遇,渚上相逢,利箭刺来的一瞬以身相护,火刑架上生死相随……
往事清晰,如洪水般的汹涌而至,越回忆,越深陷,太多的疼痛却有回甘,太多的甜蜜复浓至苦涩。
最后定格在,雪崩的那一刻他至死不肯松开的手。
“很好,便是很好很好。”
不能算是回答的回答,却有一滴清泪,无声的自眼角滑落,滴在了雪儿柔软的白毛上,黛玉轻轻的将泪水拭去。
于是素问也 是一怔,有些歉然:“对不起,我不该提的。”
黛玉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可是眸中却是有挥之不去的悲伤。
而这时,几步远的雪壁之后,一角冷白闪了一下,旋即远去。
黛玉一怔,站住,素问也是错愕了一下,原来,慕容无尘并没有走远,刚才她们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或者,他是刻意想要知道什么。
她望了一眼黛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从救起这位林姑娘的那一刻,公子的心,便都已经系在她身上了。
婆婆胡闹惯了,公子极孝顺的,所以从来都不会多加责备,可是那日,公子抱着林姑娘回来的一刻,那是第一次对婆婆说了重话,发了脾气。
只是,造化弄人,罗敷有夫,奈何。
正在这时,四周忽然有古怪的铃声大作,一阵比一阵紧。
素问骇了一下:“是什么人这么厉害,居然能找到入口。”
黛玉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就是一触,隐隐的生出不安来。
雪墓的墓道曲折蜿蜒,光线极其昏暗,只是隐约能看清楚眼前的路径,慕容无尘却是阖眸而行,仍然走的很快。
这些路径,无论是他和其他人,都不需要光线来引路,因为熟悉,只靠感觉便可以找到路。
之所以点灯,只是为了一个人。
嘴角轻轻的抿了一下。
很好--便是很好很好。
该是怎样的深情,让她这般无怨无悔。
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袭来,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陌生,可是,在她来了之后,却常常会出现。
在墓道的尽头,慕容无尘缓缓的睁开眼睛,然后同时触及了机关。
石壁轰然裂开,光线骤明。
“儿子!”大咧咧的一声,一只手已经拍在了慕容无尘的肩头,然后道:“有人闯上山来了。”
慕容无尘微微眯了眯眸,适应了一下光线,他很讨厌光线充足的地方:“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不过倒是挺厉害的。”说话的人便是顾婆,头发已经雪白,面容却只有四十几岁的模样,说话的语气却更像是个年轻人:“不过,放心吧,有娘在,进来便就没有生路。”
慕容无尘看了她一眼,声音平静:“母亲恐怕已经知道是谁了。”
“谁呀,我不知道。”顾婆婆神情有些闪烁:“不知道,不知道。”
慕容无尘道:“那,我去放他进来,会一会。”
顾婆婆立刻大声道:“不行,傻儿子,不能让他进来。他来了我的儿媳妇就飞了。”
话没说完,便意识到说漏了,忙捂着嘴道:“我老婆子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是他。”慕容无尘道,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攫在了心头。
“放心吧儿子。”顾婆婆伸手想要搂他的肩头,却因为身高差的太多,她不得不踮起脚,还是有点够不着,只好悻悻然道:“不必担心,我已经把他引到迷室去了,管保他困死在里面,这辈子都莫想要出来。”
慕容无尘眸色微微沉了一下:“灵枢--”
“公子。”一个黑衣劲装的女子上前。
“把机关都撤掉。”
“可是……”灵枢望一眼顾婆婆:“婆婆开了七重机关,恐怕已经……”
“母亲!”慕容无尘眸中隐隐透出一点怒意,最后却是微微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向迷室的方向而去,瞬间不见。
也罢,既然你敢来,我便要看看,你能不能闯的出那九转迷室。
顾婆婆有些不解,拉着灵枢道:“灵枢丫头,你说我这儿子是怎么了,怎么傻成这样。”
灵枢面无表情道:“我只知道,隔墙有耳。”
顾婆婆唬了一跳:“谁。”
灵枢猛然启动了机关,石门开时,黛玉静静的站在那里,旁边是一脸无奈的素问。
顾婆婆心虚道:“丫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一次,很容易便将手亲热的搭在黛玉肩头。
黛玉轻轻的咬唇,刚才,他二人说的话,她并没有听的很清楚,只是依稀而已,可是仍然让她心里起了一丝慌乱,望着她:“婆婆,是谁来了。”
是他么。
顾婆婆拍着胸脯道:“放心吧,不管是谁,有我老婆子在,都伤不到你。”
黛玉深深的蹙眉,露出几分疲倦道:“既然没什么,我累了,也还没服药,先回去歇歇。”
顾婆婆求之不得,忙叫素问陪着。
所谓的房间,亦是石壁清冷,陈设床帐衾褥都是最简单朴素的样子,而唯一令人称奇的是一面水晶制成的装镜,竟能很清楚的映出人的面容。
黛玉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素问看在眼中,也不多问:“果真没服药呢,若是耽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说着,便将一个白玉双颈扁嘴壶取来,从中斟了半盏琥珀色的浆汁出来,再从一个锦盒中取出一碗蜡封的白色药丸,将药丸化在碗中。
奇异的是,那碗中立刻幻出乳白的云雾,然后满室生出异香,待云雾消散,素问方将那碗盏递给黛玉。
黛玉服下,便觉的身上的寒气尽皆褪去,手脚也都暖了起来。
这半年,她一直靠着这种奇特的药抗住了雪顶的极寒。
一时服过药,黛玉便推倦睡下,素问给她掩了被子和纱帐,便离开了。
这里,黛玉缓缓睁开眼眸,迷室两个字反复在脑海中旋着,心中愈发忐忑不安。
那个地方,是这座雪墓入口的一道屏障,她没去过,可是却听素问说起过,若非主人放行,根本没有人可以过的了。
叹了口气,她翻身坐了起来,默默离开了房中,摸索着一个大致的方向小心翼翼的向前去。
走了多时,却不见通路。
这时,嗤啦一声,火折擦亮的声音,火光下是灵枢的面容:“林姑娘,你要去迷室?”
“是。”
“为什么。”
“我想知道,是不是他。”
灵枢沉默了一下:“我想,你一定会离开这里的,是不是。”
“是。”
“难道,你看不到公子他……”
“我知道。”黛玉道:“但是,我已经有夫君了,而且我的夫君知我重我爱我,他不负我,我也不会负他。”
灵枢道:“我懂了,我可以告诉你,是你的那个他没错,可是,他现在被困在九转迷室里,机关开至第七重。”
黛玉的心,猝然一疼,忽然猛的一抬头,声音冰冷而坚决:“我要见他。”
“他?”灵枢一挑眉:“你可以进到迷室之内,可是不但见不到他,连你也会丧命。”
“我是说,你们的公子,慕容无尘。”
这间雪室由冰雪雕琢而成的,掌控着墓中所有的机关消息的便是正对着主人座位旁边一盏昏暗的灯盏。
慕容无尘沉默的坐着,绝美的面容隐在灯光之下的暗影里。
对于黛玉到来,慕容无尘并不觉得意外:“你都知道了。”
黛玉定定的望着他:“慕容公子,请你把密室中的机关停下来。”
慕容无尘望着她急痛的眸子,绝美的眸中有一瞬的微漪,他很快的垂下眼睫,隐去:“我做不到,密室的机关若开至五重以上,便停不下来,除非自毁。”
“你是要他死。”黛玉倒退了两步,痛苦的微微阖眸,小手轻轻的压在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