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刚才,刚才王妃还在房中……说是要写诗写词,不让我们在跟前……”话未说完,便被踹倒:“人丢了都不知道,要你们何用!滚。”
从来温润如玉的北静王几曾见这般失态,几个丫鬟都吓的面无人色,爬起来继续磕头不止。
这时候,紫鹃和雪雁也一溜小跑喘吁吁的进来,见到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拼命晃醒了春纤:“春纤,春纤,到底出什么事了。”
春纤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惨然道:“王爷,刚才窗子被风吹开,奴婢去关窗子,却被人打晕了,之后便不知道了。”
水溶脸色剧变,重重击掌:“来人!”
宗越带着几个侍卫应声而入:“王爷。”
“传令下去,出动所有能动用的眼线暗卫,必须立刻马上把王妃救出来,不惜一切代价!”水溶冷冷道:“封锁消息,不许走漏风声!”
宗越一愕,王爷是急糊涂了,这前后两道命令竟然是相悖的,如果出动所有人,怎可能不走漏风声?这京里明的暗的力量哪一方是简单角色?
可是,看着水溶铁青紧绷的脸色,又知道王妃在王爷心中是何等地位,便不觉得奇怪。虽然为难,立刻应声答是,匆匆下去。
这里,水溶冷然扫了几个面无人色的丫鬟,厉声道:“滚下去!”
丫鬟们巴不得这一声,急忙退下去,唯有紫鹃雪雁春纤三人没走。春纤已经落泪不止,一个劲儿的自责:“是我没照顾好王妃……”
“都下去!”水溶背身冷喝道。
这时候的王爷太怕人了,雪雁紫鹃面面相觑,扶着春纤,缓缓走下去。
人,都去尽后。水溶静静的立在灯影前,揉了揉刚才紧绷的面容,让神情缓缓的松下来, 神态自若的剪了剪灯花,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笑意。
跳动的烛光,映在他的眸中,愈发令一双深瞳显得幽离莫测。
不走漏风声,谈何容易。不过半个时辰,宫里的宇文祯便得到了消息。
他是被从榻上拉起来的,因为他早就下过令,只要与她有关,无论什么时候,必须马上报知道。
听到这个消息,他先是一惊,旋即冷静下来:“水溶什么反应?”
能用调虎离山之计在戒备森严暗卫无数的北静王府将王爷的心尖子劫走,这要多强的力量才可以做到。而且,宇文祯不信以水溶的心机,会一点防备都没有。
“北静王令人封锁消息,不令人知道。然后暗地里,以缉拿刺客之名,几乎将所有能用的力量都调动了。”
微微眯眸,宇文祯沉吟。
封锁消息,不让人知道,是怕有人得知消息趁火打劫,将水搅的更浑。调动所有力量,可知水溶是真的急眼了,不惜暴露自己的底牌,唯有黛玉真的遇险,他才会做此反应,看来,这件事,确实事发突然,让他猝不及防。
目光倏然转了阴冷。
“给朕听着,不惜一切代价,给朕把人毫发无损的找到,然后秘密安置,朕有用处。”
水溶,朕偏不让你如愿。三天之后,你必须离京,她必须留在这里。
只要有她在,朕便不怕你会生异心。
可是,那大胆劫走她的人,也真是好大的胆子。
三天三夜,京城的潜伏的暗势力,几乎是同时出动,京城内外,风起云涌,只为了争夺一个女子。
而此时,有一个角落似乎并未被打扰。
忠顺王府后院的一处紧闭的矮舍,看起来寻常,殊不知,却暗藏着一座半沉在地下的牢房。
夜半时分,一个身影悄悄的穿过一片柳林松柏,走近这里,借着月色可以看清,女子有着略显丰腴的身材,一身桃红色领口打开的衣裙,几可窥见风景无限。
面若银盆,眸似水杏,正是沦为忠顺王侍妾的宝钗,她怀里揣着什么东西,目光却如惊弓之鸟般的四顾,却定周围没人之后,悄悄的走近那矮舍,从鞋旁抽出一串铜制的钥匙,去开锁,却是对了几次才将门打开,然后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下了一层狭窄阴暗的石阶,她终于看到了被锁住手脚的女子。
身材纤薄,长发乱纷纷的垂着,遮住了面容。宝钗咬了咬唇,踉跄了几步,走近轻声道:“林妹妹,林妹妹,你醒醒,是我……”
她无意中听到忠顺王和人密谈,知道黛玉是被掳来囚禁在这里,心下十分不忍。这夜佯作谄媚,将忠顺王灌醉,偷了钥匙,然后到这里来,想要帮黛玉脱险。
她做这些,不为别的,只是要为母亲赎罪。当年薛姨妈和王夫人二人几次三番陷害黛玉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可她的性子,却没办法阻止,心中也常存了愧意。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想起来,便觉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女子缓缓的抬起头,宝钗便上前拨开她的头发,罥烟眉含露目,分毫不差,只是……
那眼神,冷漠里透着生疏,她不认得她?
“林妹妹,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宝姐姐。”那眼神,刻骨的冰冷,绝对不该属于黛玉,宝钗心里隐隐有些疑惑。
“宝姐姐……”女子唇动了动,十分犹豫的吐出这几个字,目光却透出一股如刀锋的犀利。
宝钗惊呆了,心中的猜疑几乎能够确定,就在这时,周围倏然灯火通明起来,她心下更加骇然,站起身,惊恐的看着忠顺王从石阶上走下来,劈手便是一掌:“贱人,你果然是故意将本王灌醉的!”
宝钗被打倒在地,苍白的脸上,嘴角顷刻溢出血来:“王爷,我……”
“哼,你以为你雕虫小技本王就会中计么?”忠顺王道:“我只是知道,你和这位北静王妃乃是旧相识,所以借你的眼睛认认人罢了。”
宝钗心中大惊,佯作镇定,跪地道:“王爷息怒,贱妾和北王妃确实是旧日闺中的姊妹,听见她在这里,便过来看看,不是有意欺瞒王爷,请王爷恕罪……”
“哼。”忠顺王道:“那你可认清楚了,她可是北静王妃林氏?如果不是,我马上把她放了,不会滥害无辜。”
电光火石间,宝钗心中已经明白,若不令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相信这就是黛玉,恐怕真的黛玉便不容易脱身了,想着笑了笑道:“回王爷的话,这个女人,化成灰贱妾也会认得。”
忠顺王似乎有些意外,眯眸道:“哦,怎么说。”
“当年在府中,这个林氏女子便屡屡压我一头,令贱妾屈居人下,贱妾实在是心有不甘。所以,听说她落难,忍不住来看看。”宝钗说着发狠道:“林黛玉,你没想过,你会有今天。”
“你可看清楚了,真的是她?”
“回王爷,贱妾不敢欺瞒,就是她,一点都不会错。”宝钗十分笃定道。
这是,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石阶之上响起:“王爷也太多虑了,我家主子早说过不会有错的。”
那声音阴沉的让宝钗身上都起了一层战栗。
忠顺王冷笑一下,不掩得意:“谨慎些总是好的--不过,我这里也不能多留,这么个闹法,早晚会有人追过来。”
“这是自然。”
“那就劳烦阁下了。”忠顺王说着一手捞起宝钗,不顾人前便是对着她丰腴的身子上下其手,肆意的狎玩:“美人,你做的好,有功。”
宝钗隐忍下那耻辱感,迎合的往前凑了凑:“王爷会怎么处理她呢,总不能轻轻的放过她吧。”
粗粝老皱的手已经伸进了宝钗衣衫,大力的揉搓,那感觉直让宝钗作呕,却不得不忍下,笑脸相对。
“美人,这不是你该管的--今晚,你来侍寝如何。”忠顺王哈哈大笑着,搂着宝钗离去。
宝钗见套不出话来,只好作罢,总归是让他们相信了这个人就是黛玉,也算是暂时过去了。
林妹妹,这算是我欠你的,我母亲欠你的,还清了。
长发女子任由人推搡着,沿着黑暗中的甬道喁喁而行,黑暗中,她缓缓的抬起头,嘴角勾起一点冰冷的笑意。
一切,都如王爷所料。
至于这位自称是宝姐姐的侍妾是谁,她已经懒得去追究。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出了那弯弯曲曲暗道,尽头却是一片坟茔,鬼火如同狼眸,闪着荧荧绿光,看着令人毛骨悚然。
一个阴戾十足的声音在身后:“北静王妃果然好胆识,这都不怕么。”
女子冷冷的闭上眼,一言不发。
“带下去。”
他说的带下去,是带下一座坟冢,坟冢之下,别有洞天。带着人皮面具的男子是一身黑衣,一双瞳仁闪这阴沉的光芒:“还不怕么。你的好夫君绝想不到你会在这个地方。”
男人带着黑色护指的手用力的抬起那精致的下颔:“好个美人,难怪会让北王如此痴心,这几天,他找不到你,都快疯了。如果今夜他再找不到你,明日却也不得不起行北疆,你说,我要不要好心一点,带着你去北疆跟他团聚呢。”
美丽的女子,仍然是绷着唇角,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