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这些了,你收拾一下,马上跟我走。”
黛玉沉吟了一时,果断的摇头:“不,三哥,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走。”
“为何?”宇文恪微微锁眉。
“跟着三哥,我自然是安全的,可我还有家人在京里,皇帝只要一道圣旨,便能置他们于死地。”黛玉这个时候,心思却是分外清明:“而且,更要紧的是三哥你……”
宇文恪心里一暖:“我?”
“我不能连累了你。”黛玉道:“你和灏之,这几年的经营有多不容易,我也知道,皇帝其人阴险狡诈,将我囚禁于此,便是要挟制你和灏之,好就此除掉你们,我这里四面都是他的暗哨,你今日夜探宫禁,已经是触了大忌,若再挟我而去,皇帝必然不会放过你的。今日你能来,告诉我这些事,玉儿已经很感激了。”
“可是玉儿……”
“不必再说。你放心,我会在宫中小心的与他们周旋,不会吃亏的,三哥,你快走。”
柔弱如此,当决断时,却分毫不让须眉男儿。
宇文恪久久的望着她,最初的那份欣赏,缓缓的蔓延滋生:“你当真不跟我走?”
“玉儿不走。”黛玉咬咬牙道:“玉儿只要灏之和三哥平安无事。只要有你们在,皇帝便奈何不了我。”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震彻如潮的靴橐声。宇文祯的消息,竟然灵敏至此。
宇文恪情知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时机,点了点头:“我这就走,玉儿一切当心。你的周围有两重人马保护,宇文祯再歹毒,也动不了你分毫。今日他将你禁锢于此,来日,三哥必令他百倍相还。”
言讫,离开,如风过无痕。
宇文祯带着人鱼贯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黛玉一人静静的坐在灯下,怀抱着一只长毛蓝眸白狐,面前摊了一本旧书。
烛光朦胧,美人独坐,白狐慵懒,眼前的令宇文祯有些迷惑,几乎怀疑,方才接到的禀报只是误报而已。
可是,怎么可能。
黛玉也并不起身请安,只是冷冷道:“皇上,带了这么多人来,是要缉拿臣妾的么。”
“不是缉拿林郡主,是缉拿夜闯宫禁之人,不知郡主可曾看到。”
黛玉淡淡道:“回陛下,不曾。”
“那这只狐狸,是怎么来的。”宇文祯目光阴锐,走近,看似悠闲的要摸雪儿的脑袋。
可是雪儿一见他,眼睛瞪的溜圆,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倒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模样。这只秉性高傲的灵狐自来是只容愿意亲近的人亲近,见他的手要落下来,忽然露出兽类的凶性,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宇文祯吃痛,就见腕上滴下血来,退了两步:“又是这只狐狸……”
黛玉瞥他一眼,似乎是有些歉意的道:“是臣妾的错,望了告诉皇上,雪儿赋性本灵,能识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让碰的。”
说着摸了摸雪儿的脑袋,雪儿舒服的哼了声,把炸开的毛收了起来,趴在黛玉的膝上,顺便瞥了宇文祯一眼,很有些不屑的意思。
宇文祯倒也是不恼,敛衣坐下:“朕记得,还是因为这只狐狸,朕才见到了你。”
谁知道,不提还好,一提此事,雪儿立刻又绷了起来,分毫不给面子的耽耽而视。
“这只畜生还记仇。”宇文祯又是一笑,望着黛玉,若有深意道:“不过,朕很高兴,今夜,林郡主没有一并离开,你要是走了,整个京城今夜都不会安宁。”
黛玉不无淡淡讽意道:“皇上果然是耳聪目明。”
“只是让朕不解的是,你护着水灏之也就罢了,那个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还要为他掩饰?”宇文祯觉得胸口堵的厉害。
“臣妾不知道皇上说的是谁。”黛玉冷冷道。
“你知道。”宇文祯冷笑一下:“不过,有件事,他一定不敢告诉你。”他从袖中取出一本密折,撂在黛玉面前。
“这是……”
“看!”
黛玉轻轻的翻开那本奏折,那应该是来自川南的密报,只是一眼,黛玉的手便轻轻的颤抖了起来。
心,慢慢的揪扯,揉碎,担忧痛楚一并泛滥。
不,不可能,他不会的。
宇文祯已经道:“看清楚了么。”
“看清楚了。”女子的面容是异常的平静。
“这是名符其实的死地,当然,如果朕立刻调湘西的兵马去增援,或者结果就会不同。”
“皇上是又在威胁我么?”黛玉不无鄙夷的道:“同样的招数总是用也让人觉得无味。更何况,我相信灏之,他会有办法脱险。”
“你未免也视他太高。” 宇文祯有些切齿,怒火几乎是一触即发。
“皇上不也是如此么。否则何必处心积虑的对付他。”黛玉冷冷道,那股嘲弄却更加明显。
她的冷漠,更激发了宇文祯心中积郁已久的已经疯狂了的占有欲,一时间再也无法压抑,逼近过来,雪儿要护主,却被他一脚踢开。眸中是滔天的怒焰,他一字一顿的道:“他不会再回来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的结果只能是一个。”
黛玉冷冷挣着道:“你若逼我,便只能看到一具尸首,他若回来必会为我报仇。”
宇文祯如一头发怒的狮子,猛力将黛玉扔在榻上,便欺身而上。
嗤啦一声,衣料被划破,血腥浓烈的令人窒息。
黛玉的枕下不知何时藏了一柄匕首,挣扎中,她用匕首直接刺破了他的手肘。
血和疼痛令宇文祯清醒了些许,他有些怔忡的看着黛玉眸中浓烈的恨意。
她的枕下,藏着匕首,就是为了对付他。
“若再逼我,唯有玉石俱焚。”
这时,房门咚一声被人踢开,然后才是一声慌里慌张的太后驾到。
沈太后看着身体微微颤抖的黛玉,心下一阵气愤,反手便在宇文祯脸上狠狠掴去:“简直混账!全无为君之德!”
她对宇文祯软禁黛玉,挟制水溶本就不满,所以才令人暗中看着,以防这逆子干出失德之事,听到人报,便匆忙而来,便见到房门紧闭,心道不好,忙叫人将门撞开,果真见到了眼前这一幕,就算从同为女子的角度,对这种事,她也绝对无法忍受,恨声道:“来人,将北静王妃护送至本宫的慈和宫,与本宫同住同寝,本宫倒要看看,谁还敢妄动。”
第二十五章 血染
宇文祯的手无力的垂下来,面对母亲恨其不成的失望,他竟是无言以对。
沈太后走过去,摘下披风裹住黛玉的身体:“玉儿不怕,到我那里去。”
黛玉点点头,被紫鹃和雪雁扶着离开时,那纤弱的身体仍在颤抖。
宇文祯看在眼里,心里已经只剩了悔,一句歉然梗在喉咙里,却是难以出口。
今夜之后,她会恨极了他吧。
手曲握,又松开。
沈太后安顿好了黛玉,这才转身,定定的看着宇文祯:“孽障。”
然后,又是一巴掌落了下来,却跟着落了泪,手点着他道:“你,你,你……”
宇文祯道:“母后为何不能体谅儿子。”
“体谅!你还好意思说体谅两个字。玉儿救过我的命,你如此待她,是不义。凌辱臣下之妻,还是正在外带兵的臣子,失为君之德,是不仁;沉湎儿女情长,心无大局,是不智,屡违本宫之言,是不孝。不义不仁不孝不智,如你这般为君,早晚一日,要背上千古骂名,与其百年之后,为人嘲笑,为娘的宁肯现在就横刀自尽,眼不见为净。”
说到这里,沈太后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身体几乎站不稳,晃动了一下,宇文祯急了连忙要扶:“母后……”
“不用你这个逆子!”沈太后退开,冷冷道:“如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后,今夜去奉先殿跪着,向列祖列宗请罪,明日令玉儿出宫。”
“儿子可以去请罪,但是绝不能放她走。”宇文祯敛衣一跪:“留她在一日,儿子便可以牵制水溶,免他有不臣之心。”
“你……”沈太后气结:“好,好,好,真是个孝顺的好儿子。那好,玉儿暂且留在宫中,有本宫在一日,你就休想再碰她一个指头。”说着再不看他,冷声道:“起驾回宫。”
宇文祯仍然保持着一个跪的姿态,手臂上伤不算浅,仍然有血滴了下来,他却似无痛感。
她满是浓烈恨意的眸子,在眼前挥之不去,一遍遍的戳痛心扉。
痛到极处,反不觉痛。
不知过了多久,他方起身,神情颓然的向外走,内侍要过来给他处理臂上的伤,都被他一脚踢开:“谁也不准管,不许提。”
这时,一个侍卫快步过来:“皇上,史老太君在牢中吞金而亡。”
“什么!”宇文祯身体竟是晃了一下:“死了?”
“是。”
“千真万确,同牢的婢女亦悬梁殉主。”
宇文祯懊恼的一拳捶在大红的楹柱上,整个殿阁都似因这一拳而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