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寸寸销融,替人垂泪,竟是一夜未眠。
拥着疲惫的人儿,水溶轻轻地吻着她的眉梢眼角:“玉儿,要不要睡一会儿。”
黛玉娇容红霞未褪,虽然是困倦疲惫已极,却勾住他的脖颈:“不要。我要看着你。”
“看我?”水溶低低的一笑:“我有那么好看,看了一夜,玉儿还不足。”
黛玉深深的凝着他,只是给他两个字:“好看。”
他的眉眼笑意在蔓延,水溶俯身望着身无寸缕密密相合的人儿,那一夜的迷乱疯狂之后,她的身上留下了那么多属于他的痕迹,轻声道:“玉儿也好看。”
黛玉啐了一声,将小脸埋在他的肩头,忽然启齿在他的胸膛轻轻一咬,白净匀称的胸口顿时一排匀称贝齿留痕。
水溶低头看了看:“这是什么意思。”
黛玉笑:“这才公平。”
水溶俊美的脸上笑意更深了:“那要不要多留一些,就算是给我,留个念想。”
黛玉听了这句话,眸色却是一黯:“灏之,早早回来。我这心里头,不知为何,总是跳的很。”
“傻丫头,你我如此坦然相对,若是不跳才有事。”水溶尽力的想要抹平她的伤感,调侃道。
黛玉的脸顿时羞红了,垂下眼睫不语。
“好,我答应你,能早一日回来就早一日回来。”水溶将她的小手压在胸口:“我会牢牢记着,家有娇妻,倚门而盼。”
黛玉嗯了一声,仍是紧紧的靠在他的怀里。水溶便绝口不肯提离别的事,只是和她说些别的,见她委实困顿便哄她睡下:“有什么话,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黛玉嗯了声,枕着他的怀抱,不多时便睡去。
水溶爱怜的吻着她的眉睫,一次又一次,实在是不忍心,在她醒来的时候和她分别。
只能这样罢。
水溶狠了数次心,才起身,穿上衣服,犹回身望着她安静的睡容,最后,在她唇上印上一吻,低低的道:“玉儿,保重。”
像在北疆的三年一样,将那个荷包珍而重之的佩在胸口,沉吟了片刻,在桌上留了一封信,方走出房门。
天边已经泛起微光,水溶合上门的一瞬,便已经思念泛滥,难以迈步,便静静的立在那里望着这间院落,这是,他们相守了不足一月的地方。
她的容颜挥之不去,无论是闭上眼还是睁开眼,都是一样。
玉儿,我该怎么办。
这时,宗越走过来,他已经是一脸的跃跃欲试,水溶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宗越,这次,你不必去,留下。”
宗越诧异:“王爷……”他是王爷的亲卫将,当时老王爷就说,王爷在哪里,他就要在哪里。
“留下,保护王妃,若是有一点差池,本王回来摘了你的脑袋。”
水溶咬咬牙,飞快的走下台阶,不再迁延,大步而去。
玉儿,保重。
房中,黛玉缓缓的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失神的望着空空的枕畔,小手握着胸口,轻轻的道:“灏之,保重。”
她起身,走到桌边,看着那墨汁淋漓的吾妻亲启四个字,泪水纷纷滚落。
紫鹃进来,在她肩上搭了大衣服:“王妃,王爷已经……”
“我知道。”黛玉苦笑了一下,将信笺压在胸口却是不忍拆看:“他是怕临别徒增伤感不舍罢了。”
“王妃,王爷那样的本事,此去一定过不了多久就凯旋而归,王妃尽管放心。奴婢伺候王妃梳洗罢。”
黛玉点了点头,拢了拢发丝,走到妆台前,看了看那些脂粉钗环,却是百无心绪:“都收起来。”
紫鹃诧异:“王妃,这……”
“收起来,用不上。”黛玉望着镜中的人,淡声道。
罗襦不复施,对君洗红妆,仰视白飞鸟,大小必双翔,人事多错迕,与君永相望。
灏之,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待君归来,再做红妆。
第二十三章 厦倾
因军情紧急,兵部接连催促,城外,誓师之事也就一切从简,水溶一声令下,十万精兵挥戈西去。
旌旗如云中,一抹银白色的铠甲,于战马之上,格外令人瞩目。
一个人,座下青骢马,在路边静静等候,靛青色的披风,在风中卷动,宇文恪眉宇沉郁。
水溶目力极好,远远的便已经看见,催马近前,因事戎装,只能在马上相互抱拳示意。
“灏之,愚兄特来为你送行,望你早日凯旋。”
“多谢。”水溶微微一笑:“些许顽寇,不足为患,去去就回。”
“此是自然,不过川滇多瘴疠,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且兵戈无情,灏之还须谨慎。”宇文恪道。
水溶应了,又道:“想来,吴王殿下是要回吴了。”
“正是。”
“回去也好,安逸。”水溶道:“待我回来,必要携玉儿畅游吴楚,到时候还可再与殿下把酒对弈。”
“一定!到时候,恪一定尽地主之谊。”宇文恪的回应,看似寻常,个中深意,却也无须言明。
再旁人听来,却纯属语焉不详的闲话。
当下,宇文恪令人取过酒盏,二人于马上,立而饮之,亮了杯底,一切,尽在不言中。
“溶哥哥!”赫连冰扬鞭快马近前:“冰儿来送你。”
“冰儿。”水溶笑了笑:“虽然,你不久也要北归,不过我还是想托付你一件事。”
“我知道,只要我还在这里,就会去天天陪着玉姐姐。”赫连冰立刻会意,朗声道:“谁要敢欺负玉姐姐,先过我这一关。”
“多谢。”水溶看了下天色:“不再耽搁了,就此,别过。”
“保重!”
“溶哥哥,保重。”
水溶一扬马鞭,马若离弦之箭射出,一骑当先,绝尘而去,他的身后,亲兵护卫、参将副将,披甲精兵,大军纷锐,浩然而过。
宇文恪和赫连冰驻马仍望,直到水溶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却是同时叹出了声。
赫连冰看了他一眼:“你,要回南面了是么。”
“是。就这一二日。”
“我也要回去了。”
马上,各自沉默,风声阵阵过耳,赫连冰忽然勒马,声音有些犹豫:“你讨厌我么?”
宇文恪一怔,笑:“怎么会。”
“那就好。”赫连冰灿然一笑:“那我要告诉你,我喜欢你。”
她是如此坦率,喜欢,便是喜欢,她热烈的眸子,竟令宇文恪心中没来由的灼了一下,却是缄默。
不等宇文恪有所回应,赫连冰已经把话接了下去道:“你不必回答,我都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会等的。”
宇文恪缓声道:“冰儿,你这又是何必,你是个好姑娘,谁能娶到你,是福气。”
“那是自然。可我喜欢的人,只会有一个。”赫连冰爽朗一笑,笑容灿烂如明艳的阳光:“管他是一箭之仇,还是一箭之恩,我早都记在心里--我去看玉姐姐了。”
说完,她加了一鞭子,策马而去。
她可以等,那怕是一生,她会长大,如果可以,她愿尽所能,助他一臂之力。
宇文恪清楚的看到,一枚小而铮亮的东西用红色线绳系着,颠簸之中,被扬起,跳动,因她一身大红的劲装,而显得格外惹眼。
是那枚箭镞。
宇文恪心中一触,多少有些震动,英朗的眉宇紧锁。
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
一笑,摇头,也许并不后悔当年的那一箭,只是他现在的心思不可能放在这些事上。
平叛不过是借口而已,老四明明白白是要置水溶于死地,断自己的臂膀,水溶手下的兵马并非一手从北疆带起来的嫡系,而是天子卫率,要压服非一日,到时候,粮草接应,都会乏力的很。
虽然知道水溶已经有所防备,可这步棋,仍算的上是险中求胜。
自己之所以急着返回封地,就是为此。远离京城才能耳聪目明,一来令水溶无后顾之忧,二来必要的时候还要加以接应。
然,黛玉在京,便是挟制水溶最有利的筹码,更何况看得出来,一直是觊觎之心不死。
虽说以水溶的缜密,不可能不安排下人保护,再加上自己的人,不怕宇文祯用暗的,只是,他若用明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更让人防不胜防。
微微眯起的眸中,深寒彻骨。
若真到那日,便只有孤注一掷。
水溶走后,最初的日子,还有赫连冰日日过来和黛玉聊天说话,可是没过几日,探春北嫁,赫连冲赫连冰亦离京返回北疆。
送走了赫连冰,黛玉便更觉的空落。每日过的也是一样,在外,无论入宫、应付诸王府勋贵诰命来访都是礼节周全,在府中处理诸般琐事亦是不失去敏慧,外人无甚异样,只是此外便再少与人言语。每日到佛堂焚香祈祷,拜祭老王太妃,一呆便是数个时辰,除了抚琴,便是写诗,写了又撕掉,撕了再写,有时候睡着睡着也会突然惊醒,抱膝坐在榻,一坐便是天明,饮食亦少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