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又补充,“前些日子皇上忙得焦头烂额,便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这件事。唔……皇上那段时间,没有去娘子的霓芳殿吧?”
我别扭道,“这倒是的。我还觉得有些奇怪呢。”
他突然凑上前来,眯起眼睛,“怎么?娘子难道想让陛下去你宫里?”
我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支吾道,“没有的事。怎么你问这个作甚?”
云破月眨着眼睛,“为夫吃醋了。”
我;“……”
云破月又往我这边凑近了些,抬手抚了抚我鬓边的头发,他一双桃花眼正迷离着,调情的气氛恰到好处。
我突然想到一事,伸手推开他,道,“等等,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云破月心不甘情不愿,往小亭的石栏上懒懒一靠,开口,“问什么?”
“原先在长岐山上时候,也在师父的督促下看了些文章。古人说,乱世用能臣,盛世则用贤臣。在我理解,贤臣即指清正廉洁,大公无私之人,这正是我朝当下所需要的人才。而,嗯……你的父亲,云相,两袖清风传为美谈。如此,却许久不问政事……我想这个,有些不能理解。”
云破月重新回归一脸凝重,看得我有些不忍,差点儿就自责起来。
“家父,已经许久……嗯,宰相之位其实便是个虚名,皇上已很久不再重用我父亲。”
“为什么?”
他叹道,“先帝驾崩之时,皇上也不过志学之年。彼时尚未成年,先帝便临终托孤给我父亲,家父曾一度权倾朝野,你知道的,家父作为宰相,同时又是皇上幼时的太傅,除去当年先帝托孤的情分,还有师恩的关系。由是,家父若是没什么错处,便很难从这个位置上下来。位高权重的重臣,总是会有被君王忌惮的那一天。”
我提议,“那不如便远离庙堂,隐于江湖,上书乞骸骨得了。”
云破月再次解释,“为人臣者,便是要辅佐君王,为天下尽力。家父当年为太傅,自是想看着陛下成长为一代明君,纵使皇上不想再用他,他也不会有何怨言。更何况,如今这些事……也不是那么简单。”
我彻底昏头了,“这还简单么?”
他笑笑,“朝堂是天下最为复杂的地方,怎可能会简单。方才与你说的这些,也仅仅是一部分。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
“关于当今的局势,还有一点甚为重要。那便是,朋党。”
“朋党?你是说……官员结党?”我越来越晕乎。
“正是。”他道,“若是我父亲等老臣可算作一党,那么,柳尚书郑侍郎他们便是另一党。此外,这两党均是先帝一朝留下的臣子,如今,皇上想着推行新政,内容较多且详细,两方都各有看法,陛下很是头痛,于是也在培植自己的亲信。若是算上这些人,那么这便是第三党了。”
我听得糊糊涂涂,胡思乱想之际又抓到一个问题,“柳尚书郑侍郎是为一党?可是方才,明明……”
无端又被西风误(一)
“明明怎样?”
“明明柳尚书对郑侍郎的儿子……似乎不像是一个阵营的。”
他抬眼望望远处的骊山方向,山间浮云正渺茫。
“这些,不是表面的那样。民众不知朋党之争,他们只能看到实际的细节,是谁帮了他们,是谁主持正义,是谁公平公正,为百姓说话。正如你我今日所见,柳尚书便是百姓眼里的好官。”
“那郑侍郎呢?郑侍郎就成了反派了?那这一党不还是损了声誉么?”
云破月分析得慢条斯理,“不会。这做坏事的是郑侍郎的儿子,并不是他本人。郑侍郎的儿子做的坏事,于他只是一个管教不严的过失,与其他方面相比,无足轻重。”
“即便这样,那……郑侍郎毕竟也是较高品级的官员,这样总是有些不合适。并且,柳尚书要表现得亲民,为何不用别党官员来表现?”
他笑了,“别党的官员会配合他么?陛下早已对朝中的党派之争头疼不已,一直想着借机铲除这些党派。我父亲一派和柳尚书郑侍郎一派,能解散了一方就再好不过,此时谁会自己和自己过不去,让他人抓了把柄呢?”
“可是这也对郑侍郎不利啊,为什么不用小官小吏呢?”
“小官小吏若是都能这般当街仗势欺人,京兆府尹他们都不用再当值了。”
我一想,确实如此。作为朝中一党,自家的小吏都如此猖狂,那这一派的确没办法再混下去了。
况且,皇上也不是看不见的,这种事请若哪天不小心弄出了人命,皇上小题大做一番,或许就顺着瓦解了一派的力量,实惠得很。
啧啧,这么看来,郑侍郎的儿子来弄出这场戏,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鄙视道,“柳尚书他们故意演了这么一出戏么?那方才那父女俩若是真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又待如何?如此草菅人命,真是罪大恶极。”
云破月伸手点了一下我的脑门,指尖有些凉凉的,在夏日里给人感觉很是舒服。
他笑着答,“这才说了多久的话,此前你还一腔热血地单纯鸣不平,这会儿倒是满脑子阴谋论了。”
“那你觉得,这只是巧合么?”
“多半是巧合。郑侍郎的公子生性乖张,这些年来也没有少给他父亲惹是生非,想来,柳尚书应该也不太能看得惯他,故而……”
他没有就着这个话题再说下去,而是顿了顿,方才继续开口,“其实……如果可以,每个人都想做一个忠义两全,为国为民的好官。但是有时候,不由人定……”
我皱起眉,“贪赃枉法什么的,还有是别人逼迫的不成?”
云破月笑笑,没有答话。
二人一直在外边闲闲待至申时将近,才磨磨蹭蹭地准备去和汀若他们会合。
曲江池畔杏园边,才子佳人,又是一番风景。
作为风景的汀若,心情明显转晴了不少,此时正矜持地和竺知远说些什么。
被晾在一旁的江哲百无聊赖,盯着自己的脚尖也不知研究出了一二没有。
云破月携着我的手往他们一行人那边走去,我本想提示他松开,但低头思索了一番,终究是没有说出口,默默放下了自己的大袖子,与他的衣衫一起,掩住了交握的两只手。
我做完这事,又有些小快乐。
刚靠近他们,忽然听见江哲行吟低唱,念出了一句诗:
“六月六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我一阵无语,江哲念完这句,抬起头来,一看是我和云破月,脸色立即变了,诗也不继续念了,讷讷地还没打招呼,就往小王爷身后一躲。
唉……这孩子……
其他人都很是大方,竺知远抬眼看过来,脸上带着温煦的笑意,我看着忽然有片刻的恍惚,我怎么觉得竺知远看着很熟悉……
那眉眼,那轮廓,怎么看怎么有点儿……
我呆呆地看着他一时没回神,汀若往我面前一站,挡住了竺知远半边身子。
“嫂嫂,时候不早了。”她声音清脆地道。
小王爷闻声抬起头来,问,“姐,难道这就要回去么?”
汀若偏头想了一下,“唔……其实我也没玩好呢。可是,哥哥说……”
这两个孩子,一个想和竺知远多待会儿,一个想和拟歌多待会儿,唔……其实说起来,和云破月多待会儿也是一件蛮不错的事情。
那姐弟俩互相对了对颜色,最终愉快地决定,再玩一天。
小王爷很是开心地建议道,“对了,你们知道不,长安有一个闻名遐迩的戏班子——海棠苑。”
江哲最先摇头,夕照接着摇头,竺知远只是笑,闭口不答,云破月看看我,同样没出声。
我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好像听说过。”
唯有汀若一脸兴奋,“那还用说!海棠苑谁没有听说过?!我最喜欢那个戏班里面的一个武旦了!”
小王爷问,“姐,你说的是谁啊?”
“江静九啊!”汀若两眼放光。
“唔……明天海棠苑要来这边演出,不知道江静九会不会登台。”小王爷也有些小兴奋,建议道,“姐,咱们明天去看看演出如何?”
“行!你们觉得呢?”
我还没来得及点头,汀若便雷厉风行地宣布,“既然大家都全力支持,那么就这么定了。走,我们先去枫林晚酒家用晚膳。”
沁阳殿下一声令下,众人都呼啦呼啦地挪步了。
最后只剩江哲嘀咕了一句,“现在什么时辰了,要不要回去呢?”
我嘴角一抽,这孩子的反射弧……
最终江哲还是跟了上来。
枫林晚酒家是一家很不错的酒店,与达官贵人们多有往来,有汀若出面,很快就弄来了一间豪华的包厢,外加一桌子好菜。
今日路走得有些多,加之天气宜人,众人心情也不错,一时间各位胃口大开,肴核既尽,杯盘狼藉。
我喝了点西凤酒,耳边听着汀若和皓若兴致勃勃地讨论着那个什么“江静九”,一会儿又说到什么“赤珊”,直觉得有些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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