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万般皆忽悠 (汭璟)

　　“好意思么你。”我抬起胳膊肘子往他胸口撞了一下，等等又感觉不对。
　　胳膊肘子撞到一处软软的，甚至还蛮有弹性的地方，说不出来的怪异触感。
　　我往他身上一看，恍然大悟。
　　“你，你……你衣服里塞的什么？”
　　湖子安一脸不解，“什么啊？你想说是什么？”
　　“你……”我顿了顿，从他那借了点脸皮，厚颜问道，“你胸那地方塞的是什么东西？”
　　“这个啊。”湖子安随意应了一声，顺口答，“自然是馒头啊。”
　　馒头……
　　我瞬间累了，对馒头这种食物感觉不会再爱了。
　　大师兄往这边凑了凑，伸出一只手拉了拉领口，还伸了几根手指到衣领里去，笑嘻嘻道，“怎么了，师妹？饿了没？想吃的话师兄掏出来给你。一只够不够？不够还有，你吃不饱就两只都给你”
　　“湖子安你这个——”我正想代替老狐狸训斥这个没脸没皮的货，奈何一阵作呕的感觉上涌，我只得生生吞了后半句话。
　　湖子安看着我愤怒的表情，恶趣味得到了充分的满足，把他邪恶的手指从衣领那地方掏了出来，逗我玩儿似的说，“小影啊，你说说这，皇宫大内的，遇到个熟人多不容易，你这孩子上来就不给师兄好脸色，师兄情何以堪啊。”
　　“……”我沉默了一下，觉得这太阳有些晒人，遂躲到他身后站着，往那影子里一躲，伸手推了他一把，催促道，“少废话，这地方连棵树都没有，忒晒。先回膳房待着，快点前面带路。”
　　算这厮还剩点良心，没有把良心完全喂给老狐狸的“旺宝”，这回没欺负我，乖乖带路了。
　　但是无论如何，这家伙的嘴一定是闲不了的，于是他又开始叨叨叨地啰嗦起来。
　　湖子安扼腕，“你风流倜傥英俊潇洒长岐山一枝花江湖上人人夸被无数少女少妇佳人美人暗恋的伟大的高大的大师兄，憋憋屈屈跑皇宫里来。吶，你看这都六月份了，大长安热死个人，师兄我还得戴着张难看的脸皮。想我湖子安风流倜傥英俊潇洒长岐山一枝花江湖上人人夸，还被无数少女少妇佳人美人暗恋，要是让旁人知道我这副丑样子，师兄我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啊……”
　　我一边在自己伟大的高大的大师兄被午后阳光拉得短小的矮小的小影子里猫着腰，一边腹诽他自己那张假脸是如何的粗制滥造。
　　那厢湖子安还没有感叹完，继续道，“长安这鬼天气真是愁死个人啊，小影你都不了解师兄的心酸。”
　　“你师兄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揉掰那面团子，想我湖子安风流倜傥英俊潇洒长岐山一枝花江湖上人人夸，这夸的除了师兄的风姿气度，自然还有师兄的一身武功绝学。可怜师兄博大精深的师父亲授的武林绝学，我精纯的内力，竟然要用在揉面团子上，你可知师兄有多郁闷。”
　　“唉……对了，你说这宫里好混进的职业，除了宫女，就只有太监了。你师兄我风流倜傥英俊潇洒长岐山一枝花江湖上人人夸，为了不让无数暗恋本爷的少女少妇佳人美人伤心，那也只有做个宫女了。”
　　“小影，师兄天天捏着嗓子和一帮小丫头东扯西扯，师兄真的很憋屈哪！”
　　我听他幽幽怨怨地说了一路也不带歇息的，都有些替他累。
　　“我跟你说，昨天那个什么住玉亭宫的那个什么公主——”
　　我随口答，“沁阳公主。”
　　“哎对，就是那个沁阳公主，说是过几日要去曲江池那边郊游，点名要我们做些点心出来，你师兄我揉了一整天的面团子，那一身汗流得，啧啧啧，说多了都是泪啊！都他娘的是泪啊！晚上我回去睡得时候，衣服一拉开，里面那俩馒头上尽是水，一闻还有一股汗味，要不是捂得都馊了，我觉得都可以直接下油锅炸了，反正浸了汗也不用搁盐了，方便。”
　　我深呼吸一口，强迫自己不要将湖子安绘声绘色的描述自动转换成画面，同时强迫自己不要自动想象湖子安描述的那馊味，专心走路。
　　我走得很专心，一直没去听他后面的话。
　　湖子安絮絮叨叨，抱怨了一路，终于快到膳房了。
　　他一下子停了下来，拍了一下我脑袋，难得严肃地叹口气，欠揍地说，“哎。我说认真的，你到底是真傻呢，还是确实傻呢，还是不聪明呢？你难道不应该问问师兄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么？难道不应该想想我传给你那三个字是为了什么？”
　　“这个……”我觉得自己今日可能是被晒晕了，又或者是被湖子安某些个生动形象的描述给恶心到了，总归确实是犯了浑，“好吧，那么现在你说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么？你传给我那三个字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大师兄说他好久没出来了，要求多点戏份。他说他作为最重要的男配（虽然这点作者并没有承认），必须要多点台词。于是乎，作者太善良了，心一软，就给了他多点台词……一不小心写到师兄大人爆字数了。QAQ

　　长安水边多丽人（二）

　　湖子安语重心长，难得正经道，“师妹，你就是自小生活在山窝窝里，太没见过世面了。”
　　我耐着性子没有反驳，他貌似很满意，教导道，“师父十几年来，带着我们徒弟几个生活在长岐山上，吃穿用度，以及旺宝的狗粮，旺宝下山咬伤行人所赔的银子，哪一样不需要钱？你从来不想想那些钱是哪里来的么？”
　　“你不是说老狐狸在江湖上开有客栈驿馆之类的东西可以赚钱么？长安不是还有家莫泉客栈，前些日子还去住了的。”
　　“钱是那么好赚的么？”湖子安愤愤，“想你师兄我风流倜傥英俊潇洒长岐山一枝花江湖上人人夸，爷如此人才，前两年在帝都开了家清欢阁，却是亏了好一大把。老狐狸几斤几两，生意场上机遇与风险并存，怎可能只赚不赔？”
　　我想想这蛮有道理，一时也糊涂了，“那你说……钱从哪来？”
　　他郑重道，“老狐狸不是一般的狐狸。据扯，老狐狸当年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云人物，遍访名山大川，学得不少本事，也认识了不少好友。甚至个别瞎了眼的英雄豪杰，还当他是莫逆之交。师父这么狡猾，肯定是有积蓄的。”
　　师父当年，结交面甚广……
　　我突然想到那张夹在《论语》里的纸条，这套四书既是收藏于皇宫弘文馆，那必定是皇家的东西，这或许可以论证一下据扯的老狐狸光辉史是否属实。
　　诚然，那纸条的意义远大于此，或许这纸条的背后是师父的八卦往事。
　　老狐狸本身档次不够，他的八卦自然也档次不够，够档次的我便将这桩事往旁边一搁，继续关心师兄。
　　师兄很神棍道，“师妹啊，其实为兄这么一路来，都不是随性的，当初在洛阳，老狐狸让你混进柳府，也不是他闲得生霉临时兴起。”
　　我怔了怔，“那……那块玉璧？”
　　“是，那块玉璧，师父确实是想拿到，但是事先，他也不知道玉璧是否在洛阳。让你去，拿到固然最好，拿不到也无甚大碍。”
　　“那块玉璧……是做什么用的？很重要？”
　　湖子安笑笑，“对你我来说，只是一块玉。对师父来说，仍然只是一块玉。但是对皇上来说，代表的可就多了。”
　　“有多重要？”
　　“重则关乎社稷。”
　　我顿时莫名其妙地充满了自豪感，这么重要一玩意，曾经是我的目标。这一下子，连我也给弄得洋气了。
　　我得意没一会儿，就想到别的，“不对，你还没告诉我那是做什么用的？”
　　湖子安一副忠于使命的样子，正色道，“这个师兄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你没见过世面，师兄怕说出来吓着你。”
　　什么烂理由！我正气愤着，他又道，“说真的，小影你还是别问了。你自己知道，你晚上做梦容易说梦话，我这边告诉你了，你晚上一睡觉，就跟说书似的全抖出来，那可如何了得。”
　　“我……”我顿时一阵赧颜，说梦话这毛病我自小就有，而且我还梦多，有时候睡觉时会把白天的事情自己演绎一遍，小时候没少因为这个被他们几个嘲笑。
　　这事关乎社稷，弄不好小命都给搭进去，我想想为了满足好奇心不值得，也就不再问了。
　　“那你为何让我让我速出宫呢？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在宫里的？”
　　“这个啊……这个说来话长。”湖子安支支吾吾。
　　“少忽悠我，长话短说，概括中心思想，整合主要脉络。”
　　“这个是这样的，上个月还是上上个月的时候，大理国不是来访大华嘛。这消息传播得挺广的，朝廷也挺是重视。你师兄我在民间，也有所耳闻。”
　　“说重点。”
　　“因为重视呢，还专门让乐坊给准备了歌舞，这个乐坊呢，美女如云，个个都是花儿。我就混进来凑凑热闹。”
　　“然后，你就在国宴上看见了我？”
　　“没错。”
　　好吧，这货的不良习性在某些时候还是有些用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