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是这孩子今日在大太阳底下把脑子晒坏了?
或是,该不会是中暑了吧?
我看他又是冒汗又是脸红的,好像就是不太好的样子。
“大人您是衣服穿得太多了么?”我好心道,“要不,奴婢帮您把衣服脱了?”
小二货紧闭着嘴不说话,眨了眨眼,终于鼓足勇气道,“别,别……脱衣服的事现在还不是时候。”
“奴婢曾习过医术,依奴婢的经验,现在脱就挺是时候的。”
小二货后退几步,如临大敌。
片刻后又不自然地揉掰自己上好的衣服料子。
把那绸面的袍子揉出了水波纹。
他彷徨良久,却在这对话将结束时,问了句正常人的开场白。
“我我,在……在下一直不知……呃,敢,敢问姑娘贵姓?”
“免贵。我姓花,哦不,我是说,我姓云。”
“哦。那个……云姑娘。在下,在下江哲。”
江哲?
竟然真的是江哲!我就说小王爷嘴里形容的那个江哲怎么感觉如此熟悉。
原来榜眼郎就是眼前这个小二货!
那就难怪小王爷一直忿忿不平了。
原先本宫总以为这三甲的遴选,就算是因为皇上的喜好而稍稍有失公允,横竖不过与公平差不离,但是如若江哲这样的还是榜眼,那大华的取士之法就真要来一番变革了。
江哲继续红着脸,低着头,磨磨蹭蹭。我看他像是顺了顺气,大周天小周天什么的运行一番,终于不带岔气地说了一段话。
“在下自从上次与姑娘一别,常常回想起姑娘与我说的话,还有,还有那日姑娘立在夕阳中,就好似洛水的仙子。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在下寤寐思服,心中惶惶。兴许,兴许……可以与姑娘有一段姻缘。”
我一下子傻眼了。
这,这是,这难道是,在向我……?嗯?
“在下将心思与家母说了。”江哲像是这一番话出口,找到了感觉,也不结巴了,顺顺当当地接着往下说。
“家母和在下说,要在下讨了你回去做媳妇儿。”
他是不结巴了,本宫这倒是要变结巴了。
“呃……我,我……”
本宫真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这江哲怎么就跟正常人不一样呢?!
江哲定定地站在我前面,眼睛不知道改往哪地方看,就干脆一直盯着本宫手中的提了芙蓉糕的食篮。
他仿佛他适才那一段话,将今天一天的份都给说完了,这时半个字也不说,额头一直冒着汗,几乎快有滴下来的意味。
本宫可以确定,这辈子也没这么尴尬过!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又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最终还是江哲自己憋不住先开了口。
“云姑娘,在下虽不才,也曾承蒙圣上赏识,目前在翰林为国效力。虽然目前尚不能称是国之肱骨,但朝廷的俸禄亦可让家里吃穿不愁。在下今年二十有二,尚未婚配,姑娘嫁过来也不会受委屈。”
啊,小二货连年龄都这么二……
“家母说,姑娘的身份可能做不了江家的正妻。但是在下可以保证,日后待有了正妻,也一定不会忘了姑娘的。”
本宫已经欲哭无泪了。
照这架势,本宫嫁过去还要做小?
啊!胡扯!
本宫怎么可能嫁给这二货!
我浑然不觉间,有人一只手将我拉至别处。
云破月一手执着折扇,一手拉着我的腕部,绮云香适时地浮动在空气中,夕阳中玉人一件白袍被染成了瑰丽的绛紫色。
顷刻间,一片绚烂充盈在我的视野里。
将那对面的江哲遮了个一干二净。
云破月开口,流水般的声音,听得我心下一动,“江大人意欲纳娶舍妹,是否应该先问过在下的意见?”
墙里秋千墙外道〔三〕
我已看不见对面的江哲,目之所及,云破月玉树琼姿。
晚亭落日,夕阳醉人,空气中浮动着一种微妙的氛围。
我忽地想起一句话,待繁红乱处,留云借月,也须拚醉。
这种时候,二货就要登场。
于是江哲大人担此重任。
“云,云大人……”江哲又一次变结巴了。
“我我我……我没想到,您这是,这是您……妹妹……”江哲的声音都有些抖,“云大人的妹妹不是……?”
云破月淡定答:“江大人记得没错。在下的妹妹赐居毓德宫霓芳殿。”
“啊……”,我估计江哲脸都白了,“罪臣,罪臣万死。”
云破月说得生硬,“江大人不必惊慌。不知者无罪。”
“不不不,那也……罪臣万死!”江哲喃喃道。
依他的个性,估计会自责到江水为竭。
我清清嗓子,准备开口,“那个,本宫……”
手腕处忽地被人不轻不重捏了一下,捏的位置有些特殊,弄得我一下有点发痒,十分想笑。
故而,话没出口,变成了一声“噗”。
我暗想,完了!
云破月依旧在我前面站得岿然不动,只余一个潇洒的背影。
江哲在那一面,隔了一个云破月,像隔了千重山万重水,我完全看不见。
不过一声“噗”之后,江哲的喃喃之声戛然而止。
云破月开口,依旧生硬,“江大人听到了?娘娘并未怪罪于你。可见娘娘大度,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江大人可宽心,既然如此,也不必再自责,还是快些回去翰林为皇上效力为上。”
明显的逐客令。
“罪臣……谢恩。”
江哲心灰意冷地回翰林了。
我踮起脚准备往江哲那边望望,云破月倏地转过头来,鼻尖几乎要贴着我的额头。
我连忙将脚跟落地,低眉垂首,眼观鼻鼻观心。
手腕处又是一阵气力,一阵清风过后,我已身处一隅荒草芜杂的墙角。
四周俱寂,晚归的金乌划过渐沉的一轮红日,满目如画。
“弄影……”
碧草丛生的宫墙下,我听见有人唤我。
“我们好久不见。”
寻声望去,那人眉眼带笑,眼眸处,染上一片夕阳的韵。
我自初入红尘,未曾如斯醉过。
“你方才与江大人对话,我听了全部。”他流水般的声音又娓娓道来。
“为夫本想听听你是何态度,可惜江哲直说了江夫人要他纳了你做妾,你也没有反对。”
远处红日点点沉沦,完全没入地平线。
我的思绪“嘭”一僵。
醉人的氛围转瞬消失,只是那人还在眼前。
“我……”
“你让为夫很伤心。”
“我……”
“你怎能不拒绝他?”
“我……”
“这么几天不见,你难道没有想我?”
“我……”
云破月眼睛一闭,眼睫处闪过一抹晚霞的色彩。
“弄影……”他渐渐靠过来。
“你……”
“我帮你拒绝他了。”靠得更近。
“你……”
“我这般做法,合你心意与否?”片言间,我鼻息处已尽是他的衣香。
“你……”
“我这些天不见你,衣带渐宽,形容消损,你可知晓?”声音越来越轻,呼吸越来越近。
我艰难道,“云大人……”
“别这样叫。”另一只手腕已被他捉住,“为夫都有些后悔。”
“你,你后悔什么?”
鼻息已然交织。
“当初在洛阳,牡丹花开得正好,夜色催更,清尘收露,小曲幽坊月暗。那时你我,竹槛灯窗,笑相遇。如斯良夜好景,却单单只说了几句话,到如今思旧,不免遗憾。”
热气渐渐蔓延,我仓皇开口你,“那,那你还想做些什么?”
“执手相望明月,闲庭漫步芳丛,岂不更美更妙?”
“明月?”我不解风情,反问,“你不是说小曲幽坊月暗么?”
云破月淡然,接着靠近,“月有阴晴,你在即晴,你不在即阴。”
我额角慢慢沁出细密的汗珠,脚步不住地后移,云破月的一双美眸就近在眼前,看一眼,即醉一生。
他仍在靠近,我周身俱是他的气息。
时不时又有人低低的声音吟道,“你可知那晚,洛阳火树银花不夜天,而你在那里,尘世便只余你。”
我愣愣答,“不知。”
他又道,“为夫见娘子,琼枝玉树相倚,暖日明霞光烂。水盼兰情,总平生稀见。”
我晕晕乎乎,脸颊上似又冒了一团火,不知所云道,“你别过来,我……我听不懂。”
云破月捏捏我的手,轻声问,“听不懂?”
我胡乱地点点头。
他起唇轻笑,抬起我的手,身子随之站直了些。
如此一来,他便离我远了,先前那样的腾腾热气也淡了些。
我盯着地上一株碧草,大大地松口气,使劲呼吸了一下。
片刻,我感到方才那只被抬起的手又被抬高了些,再一转瞬,触手一片清凉。
与方才的环境相比,实在是太过令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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