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瑾道纪羲禾主次不清,真真是错怪了纪羲禾,他从未掉以轻心忘记正事儿,何晏黎那处刚起了疑心方下手去查,就“好运气”地查到了安氏的老熟人,知晓了安氏曾为人外室之事。至于是何人外室,纪羲禾特意没叫那人讲明了,饶是何晏黎知晓了这些,也应猜得出个八九分来。明白这这些个弯弯道道,气得何晏黎吹胡子瞪眼,想休了安氏,却又不能像休掉徐氏那贱妇一般轻易。
何晏黎以为纪广居想叫何婉嫁进丞相府也是因为纪广居仍不忘旧情,若是他此时对安氏动手,纪广居必定饶不了他,如此想着何晏黎也就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暂且忍下这怨气,每日去寻了那新进的姨娘小安氏,一壁沉浸于那娇躯里,一壁想去投靠了六皇子,将何婉嫁与其,不让纪广居如意且同司空觐一并对付纪广居。何晏黎发誓他忍下这一时,日后定要拆了那丞相府,亲手宰了那老匹夫给自己出这口恶气!
何晏黎瞧穿了安氏与纪广居的关系,却是万万没想到何婉竟然是纪广居的女儿,纪广居有意将何婉嫁与纪羲禾,在外瞧来,纪羲禾便是纪广居所出,哪有叫女儿嫁与儿子乱了纲常的,如此一来,何晏黎也就没将此事怀疑到何婉身上。
何晏黎这处不清楚始末,贤妃那确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都明宫内,贤妃仪态端庄华贵地坐于大殿之上,司空觐在其右。
贤妃读完秦南召带进宫的信函,冷冷一笑,随后将信函递与了司空觐,道:“觐儿且读了罢。”
司空觐双手接下信函,专心读去,但见惊愕之意陡然浮现在他脸上,再往下瞧,他双目怒瞪,拿着信纸的手都怒急而颤。
“母妃!这可是真的?”司空觐大恼。
贤妃浅浅颔首,不惊不扰。
“纪羲禾真乃大皇兄?何婉又实乃纪广居那老匹夫所出!?”司空觐顿时只觉自己给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亏自己一心想娶何婉,当纪羲禾与其只是一厢情愿,哪知一厢情愿受人利用的竟是自己!
比之司空觐,贤妃处变不惊,对今日之事贤妃早有所料,自打怀疑起纪羲禾的身份起,贤妃就盯上了何婉,疑心纪广居为何偏要为何婉这表里不一口蜜腹剑的丫头嫁与纪羲禾,深入一查,便查处了究竟。
贤妃秦南召能查出这些是理所当然,却不知纪广居行事谨慎,哪会留下这些能叫人查了去的证据,这全是纪羲禾暗中布下的。秦南召不比何晏黎好糊弄,纪羲禾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纪羲禾先给出假消息,让秦南召有所觉察,在引了他查到了“真相”,如此反复数月才终使秦南召认定这事,呈进了宫中,贤妃依赖秦府,她的本事也是建立在家族强大的基础上的,对于秦南召的消息,她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知晓纪羲禾乃大皇子,司空觐立马急了起来,他瞧着贤妃比划了个手势,眼中狠意顿现,声色阴冷:“先下手为强!”
“胡闹!”贤妃正色大喝,司空觐急急道:“母妃!再等就来不及了!难道要眼见着大皇兄被接回宫夺了我的太子之位吗?”
贤妃只觉自己这儿子怎变得这般蠢钝,即使纪羲禾进了宫他也是个无依无靠的,纪广居狼子野心哪会真心帮他,且那还是他能进宫的后话。
贤妃瞧着自己儿子摇首道:“一个出生不明的野种,也能叫你乱了分寸,你日后还能成甚大器!”
司空觐听这话中有话,渐渐抚平心绪,行礼道:“儿臣愚昧,请母妃明示。”
贤妃缓缓吸气,眯眼瞧着司空觐道:“这世上本就无大皇子这人。”
元德皇后在世时,贤妃只是后宫一小小妃嫔,但由于家族势力她在宫中也有不少眼线,元德皇后分娩那日贤妃就在其宫中遣了探子,那日皇后诞下的明明是一公主,次日便成了小皇子,这偷龙转凤的事儿一下就给贤妃看了清楚,且她特意去查了纪广居那日的动向,知晓纪广居收买了那婆子,遣了数个丫鬟进宫,那些个丫鬟进宫是纪广居亲送,出宫是也是纪广居去接的,如此才蒙混过关,叫那些得了好处的守卫没有挨个检查清楚。
当年贤妃品衔尚低,高发这是便是好处了其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妃子,便尚且瞒下了此事,只待日后一并揭发,但不久后,小皇子便流落去了民间,元德皇后也驾鹤西去了,贤妃便是忍下了此事,未有发作,如今老天开眼,丢了的把柄有自己找了回来,她不好生利用可对不住这大好机会。
贤妃并未打算将偷龙换凤的事儿讲道出去牵连自己,让琝启帝治自己一个知情不报之罪,她只当未有纪广居偷换皇子这事儿,只道他是寻了一假娃娃冒名顶替真正大皇子。
贤妃笃定纪羲禾就是当年被纪广居换进宫中的大皇子,只是借宫乱之际,纪广居又将其带了出去,以达成自己的野心,不然怎会这巧又找到个有同样胎记的男娃?
贤妃所料无错,纪羲禾就是当年的孩子,纪广居借宫乱将他带出宫后将纪羲禾又放回了他生母旁,暗中使人监视其,待他长大些许后才将纪羲禾带进丞相府的。
反正都是假的,滴血验亲必定血液不会相容,任纪广居怎样说,任那胎记怎样真都是无用。
听完贤妃的话,司空觐豁然舒眉,对贤妃愈发敬重,行了大礼,又道了些真心话,一改先前的慌乱之色,气势满满地离开了。
司空觐刚回自己宫殿,就有奴才赶来向他禀报,“主子,杜公子那处有动向了。”
司空觐挑眉,他对杜墨洳仍未死心,他誓言将杜墨洳纳入旗下,就必定要做到。
“怎了?”司空觐问道。
小太监,答道:“杜公子有意去丞相府提亲了。”
☆、第五十三章
暖阳投在楠木架上,架上放着的蓝本书和挂着的山水画一处明亮,一处幽暗。鸟雀啁啾,砉地张开翅膀从这处梢头飞向白蓝色的远天。
杜府里弥漫着一阵书墨香气。
杜墨洳立于案几前,眉宇微蹙。近日来他的梦境愈来愈清晰,每每醒来他都不禁疑惑究竟哪端是梦了。
梦中,纪广居图谋不轨,暗害国公府,害得国公府满门问斩,而陷害国公府之物就是老祖宗当年借与陆氏一族的那只白玉杨花簪。
杜墨洳梦见了自己迎娶何瑾的前因后果,虽然知晓这是梦,但杜墨洳却是止不住的难受和愧疚,梦里,他是为了与纪子萱断掉关系才铁下心决定娶的何瑾,杜墨洳记得梦中自己也曾想过成亲后要与何瑾好好过日子的,但哪知又是为了纪子萱,他染上重病,最后竟是彻底地耽误了何瑾。
梦中事虚虚实实,有时会在现世中验证,有时会因一事的改变而最终彻底变得不一样,杜墨洳回忆起那些与梦中不一样的事儿,追根溯源竟都与何瑾的改变有关。
杜墨洳的梦境里,国公府乃是何晏黎扶正安氏与纪广居联手而被陷害的,但何瑾的提早回府,让安氏被扶正的事推迟至今,何晏黎与纪广居的关系如今也是半生不熟之状,再论那杯纪广居用来陷害国公府的白玉杨花簪,何瑾正是因将这簪子失窃的事儿拿到了琝启帝面前才坏了名声的。
杜墨洳愈想眉宇间隆起的沟壑愈是深,还有赐婚之事,梦中纪羲禾与何瑾虽原有赐婚但最后纪羲禾却是另请旨娶了何婉,如今却是纪羲禾请旨求娶何婉,最终却何瑾是被赐婚于其。杜墨洳眼中闪过幽光,细数下来,现世与梦中不同之事借与何瑾有牵连,若道是巧合,也过于生硬牵强了。
如今朝堂之事早已传至民间,倒是国公府已除去了纪广居的不少党羽,其中被抄家斩首的户部尚书齐安昌是纪广居最为重用的人之一。
得知此事时杜墨洳还不禁疑惑起琝启帝的用意来,按以往琝启帝对纪广居的信任,齐安昌这事大有缓和之法,而琝启帝问罪果决,且将这空出的户部尚书之位空悬多时后却是给了陆韵之地一门生,而不是还与丞相一党,这一点着实可疑,循迹可见琝启帝已对丞相府生出了疑心。
至于这疑心是何时钻进琝启帝心中的,杜墨洳敢断定是白玉簪案子之后的事儿,因在此之前,国公府也曾弹劾过丞相一派另一官员,但那事儿却给琝启帝一笔带过,只是小惩小戒,罚了一年的俸禄罢了。
杜墨洳觉得梦中父亲在国公府败落后曾暗中替琝启帝重新调查此事,正是因此梦中的国公府才能翻案,何瑾才会被赐婚给了纪羲禾。
为何是纪羲禾,纪广居之子?杜墨洳摸得清现世中琝启帝的用意,却是看不透梦中皇帝的用意,国公府翻案之事乃其父亲亲查,定是查处了纪广居的罪证,只不过梦中国公府一倒就只剩丞相府与六皇子两党相争了,随意除去一派,那琝启帝皇位便岌岌可危,忍下丞相府的事儿不予声张还算合乎情理,但琝启帝又为何要将何瑾这楚国公唯一的外孙女嫁与纪羲禾呢?
梦里琝启帝是心中有愧于国公府的,如此想来就更加无解了。
春风吹进,带进花香旖旎。
且慢,杜墨洳眸色明亮,不论梦中,就是现世,如今琝启帝也已对丞相府生出疑心转而重用国公府,如此他为何还是如梦境中一般要将何瑾指婚于纪羲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