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婉在书房里跟何晏黎谈了许久,到了晚膳时,何晏黎满脸喜色地给安氏夹菜,也何婉舀汤的,三人一副和乐融融的模样。
何瑾瞧着这幅场景只觉讽刺不已。
何瑾连日来皆是在自己的院中用晚膳,但今儿个何晏黎却是特地遣了丫鬟将她带了来,说是有事要说。
有何事要说?何瑾坐在席中这么久了,只觉何晏黎是特地邀自己来欣赏这幅“和美”场景的,至于有话要说什么的全是借口。
就在何瑾没心思继续待下去,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何晏黎终于提及正事了。
何晏黎瞥了何瑾一样,道:“岳嵩书院那处已备下,你开春就去。”
何瑾愣了愣,微微回神后才意识到何晏黎是在对她说话。
岳嵩书院?
何瑾浅笑,答道:“女儿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去书院啦~~撒花~↖(^ω^)↗
☆、第三十四章【二更
岳嵩书院,乃帝京四大书院之一,坐落于武门山上,比邻窦夫人的梅园。内里有讲堂,藏书楼,文庙,斋舍,还和几处园林,教书育人的氛围亲切宜人,院内装饰淡雅爽欣,朴实自然。
登上武门山,仰首便见岳嵩书院气势恢弘的头门,中间一行十二级石阶,石阶由上铺开每级逐一变宽,石阶两道立着方形石柱一对,柱上金漆文墨,镌刻有前朝国子监祭酒的两篇提文,用以训导学子们勤劳学习,日后忠君报国。门额“岳嵩书院”为太上皇真迹。
屋脊,枋梁上绘有云纹,书院里则是青瓦白墙,墨香浓郁。
一月后,初春已至,
何瑾踏进岳嵩书院时,一阵书卷气息扑鼻而来,学子们的朗诵诗文的声音震落了叶枝上的露珠,露珠滚落,滴在了何瑾的肩头。
何瑾年幼时上过书院,不过那时以何晏黎的官阶,她上的只是一处二等书院,向岳嵩书院这类的她从未来过,心中不免藏着些新奇之意。
签押画名,领了书卷后,何瑾由一位先生领着往讲堂走去。
踏在青石板上,露水沾湿了裙摆,何瑾露过几处开着的槛窗,偶尔有几个躲在书后悄悄探头朝何瑾这处望的学子,他们之中运气好的被书本挡住了先生的视线躲了过去,运气差的,则是因先生恰恰走到身侧,将那暗中的小动作全数瞧进了眼里,结果可想而知,只见先生的戒尺狠狠挥下,那学子连声认错。
何瑾一路走过,最终跟着先生在最里间的一处讲堂煞住了步子,讲堂门前的两方柱子上,摘写着《格言联璧》中的两句警语,右侧:心慎杂欲,则有余灵。左侧:目慎杂观,则有余明。
内心摒除杂念则自然清明,眼睛不看杂乱景物则自然清澈。
何瑾颔首,在心中默念这两句,而后迈进屋中,她再抬首只见讲堂中坐着二十余人,除何婉外,其余的何瑾大多也都眼熟,上次在将月楼,她几乎都打过交道。
要说没见过的,何瑾一时半会儿还没瞧到,她见过,此时却不在的,倒有两位,一位是被抄家了的户部尚书齐安昌长子齐方瑜,一位是共犯右侍郎狄纶幼子,狄子安。
齐安昌和狄纶虽已斩首,但两人家眷依旧在世,只是被贬为庶人身份卑微,自然是无法再进这岳嵩书院的。
齐方瑜与狄子安与在座学子们同窗数载,情谊匪浅,而弹劾他们父亲使这二人被迫离开书院的人正是当朝太傅,陆彦,何瑾的舅父,故而对于新入学书院的何瑾,一屋子人极难找出一个面带笑意的,这当中纪羲禾同杜墨洳除外,就连胆小怕事纪子萱也因知晓何瑾曾送礼品于杜府,而对何瑾隐约流露出一股防备之意,以其对杜墨洳有意,会与自己相争。
若要说有谁笑了,何瑾只瞧得见两人,一个是贯来都难以瞧懂心思,似笑非笑的纪羲禾,一个是对谁都那般温润儒雅,唇角微弯的杜墨洳。
何瑾礼貌的回以杜墨洳一笑,这动作瞧在纪子萱眼里,她顿是委屈的红了眼,频频朝杜墨洳望了几眼。何瑾见此,便立即收起了笑意,目光端正地望向前方再不多瞧。
董夫子指了一处叫何瑾坐下,片刻后便拿起书卷开始逐一检查昨日布下的课业了。
一日下来,何瑾已经习惯了其他人的有意忽视冷漠,唯有杜墨洳同她说了几句话,出此之外,何瑾也并无不适,前世在陆氏离世之后,何瑾虽为来过书院,陆韵之却是请了告老还乡的翰林院学士给何瑾授业解道,丝毫不因何瑾为女子而看轻何瑾读书的事儿,相反更是要何瑾熟读圣贤,通达事理。
今日夫子所讲,何瑾都已一一记下,学业上的事儿她并无烦恼,唯一让何瑾介怀的便是纪羲禾此人,与纪羲禾同坐一屋檐下她浑身不自在,就像天生对立的两方一样,自重生以来,何瑾就憎恨纪羲禾,突然告诉她有可能恨错了人,何瑾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劲来,她不想承认自己错了,因为那样就意味着她需要对一个自己憎恶的人产生愧疚。
不论纪羲禾有没有害杜府,不论他与丞相府到底有怎样的联系,他都曾利用了自己勾搭上何婉,且在最后悔婚,陷自己于尴尬境地,何瑾如是想着,她越发觉得自己理应讨厌纪羲禾了。
乘着国公府接送的马车,何瑾不一会就回到了何府,何瑾还未进门就瞧见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那车夫正将马车赶去后门。
璇鱼正在府门前候着何瑾回来,见何瑾下车,她便忙忙迎了来,和妙珠一起将何瑾扶下车。
见何瑾望着那一辆驶远的马车,璇鱼道:“小姐,那是二姨娘娘家姑娘的马车,今儿个进京来探望安姨娘的。”
“娘家姑娘?”何瑾一愣恍然记起了什么,陡然问道:“那姑娘姓甚名谁?”
“回小姐,”璇鱼一面将何瑾往院里带,一面眨眼思虑了会儿,道:“安......安云菱,小姐,那姑娘名讳,便是安云菱。”
何瑾眼底冷意骤然聚起,安云菱,哼,安氏的手可真是越伸越长了。
何瑾挑眉视向小厮安福子,“安子,你且去大公子那瞧瞧今日兄长是否要来何府,若是要来你便问问嫂嫂是否一同前来,若嫂嫂不来,你便拦了大公子,要他也别来了,就说今日爹爹心情不大舒爽,让他别来触霉头了。”
这安云菱不是别人正是前世安氏塞给大公子何筱的妾室。
前世,正是因王桂生病让何筱一人来何府送礼,才让安氏借机将安云菱引见给了何筱,且那日将何筱留在了何府中,能在何府留宿,何筱自然是乐意的,但这一觉睡醒他身边却是多了一人,那人便是安氏娘家姑娘,安云菱。
公子何筱是个老实人,与人家姑娘衣衫不整的躺在一张床上,他内疚不已,当日回去便要将安云菱娶回府中。王桂泼辣却也熬不过何筱这酸腐书生硬骨头,最终安云菱还是进了府。
何瑾活了一世,别人瞧走眼,她对这安云菱却是看得清清楚楚,比拆皮扒骨还要看得明白。这安云菱早在老家与别个男子有染,且给人拆穿坏了名声,来帝京便是来寻安氏躲风头的,在府中带了数日安云菱便缠上安氏不放了,安氏为了摆脱这牛皮膏药就逮住了何筱这冤大头。
安福子领命离开,何瑾一众进了府中,路上何瑾细细回想,前世安氏待她这娘家姑娘可谓是咬牙厌恶,却又是百般顺意,何瑾进到屋中眯眼坐下,前世她并未深究,但眼下想来此事必有蹊跷。
安氏一贯以纪广居远戚自居,这是真是假最清楚的莫过于她娘家人。若何瑾猜的无错,那安云菱必然是知情的,要说安氏为了封住她的嘴,才对她百依百顺也不无道理。
何瑾撩唇一笑,眼波荡开,安云菱自个儿赶着送上门来,不物尽其用,可真对不起她来帝京的这番车途劳顿。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我,书院戏份不会太多(但为推动剧情,还是不会少的),主要还是斗极品~~
哦,王桂嫂嫂,你终于快要出场啦~~
ps今天有事,更了这章晚上可能就不会更了~~~
☆、第三十五章
书院里厌恶何瑾的不在少数,其中以仰慕何婉又贯来与齐方瑜狄子安称兄道弟的安尚书家嫡幼子,安靖柏为首。书院的学子终究与那些个市井小民不一样,折腾羞辱起人来都是斯斯文文的,不动口,不动粗,只动脑子。
比如今日安靖柏又作词一首,以表达他对在惠风楼里筑巢安家的叽叽喳喳扰人烦心的燕子的不满,然后由此生出无数感慨,含沙射影何瑾就如这不识眼色,不知高低,与人作对打扰人的燕子一般。
“区区小物,扰人忧,待到何时长篙弄柳,恁般小样不复有。”
安靖柏念出最后一句,董夫子微微颔首,给安靖柏圈了个红,安靖柏便是过了。
打何瑾身旁过时安靖柏嗤鼻冷哼,何瑾目无旁骛,给董夫子递了自己的答卷,由夫子批了字便回了原位。
夫子携书离去后,安靖柏所做的词便在书院里传了开,尤其是最后一句,明明只是一小儿之词,却被人向千古佳句一样嘴不离口地说着,几乎人人会背,且句句无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