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母亲应该抱着小公子逃远了吧?杜惜言安静的想,交叉放在腰间的手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突然朝着崔季冬扎了过去。
崔季冬身体一偏,手里的刀顺势砍下。
“夏初姑娘!”杜惜福大喊了声,用力的抱住了崔季冬。
他抱得太紧,崔季冬没能甩开,心头一急,大喊道:“别让她自尽了!要捉活的!”
杜总管是在为她争取时间……夏初一咬牙,锐利的簪子刺进了胸膛。
呼吸一紧,她跪倒在地上。每吸一口气,都带来无尽的疼痛。她微笑着看着蔚蓝的天,嘴唇微微张阖。
杜惜福已经死了,崔季冬用力踹开他,三步并作两步抬起了夏初,把耳朵贴到了她唇边。
“……”
“岑三娘在哪里?!她儿子在哪里?!”
听不到夏初的声音,崔季冬发疯似的摇晃着她。
夏初眼里看不到他,耳边响起黑七的声音:“如果我没死的话,我会娶你。你走吧。我不能扔下少夫人。”
“记得来娶我……”夏初喃喃说着,阖上了眼睛。
崔季冬后退两步,急声对刑部侍郎说道:“大人。下官早就在城门各位布了眼线。至今仍没看到岑三娘出城。请大人请旨让城门守军协从缉拿!再发下海捕文书,她只要还在长安城,就插翅难飞!”
“员外郎做的不错!待捉到蔡国公夫人,本官定为你请旨记头功!”刑部侍郎赞了声,松了口气。又无奈的对内侍说道,“公公,只能回宫复旨了!”又对羽林军校尉道,“那二人扔乱葬岗去吧!”
搜查的羽林军无功而返。国公府已经一座空宅。转眼间人走得干干净净。
封锁的坊市街道撤了兵。好看热闹的百姓们一拥而入,看着刑部的人拿着封条封了国公府的门,议论纷纷。
挤在人群里的岑知林沉默的看着一辆板车将杜总管和夏初的尸首拉走,眼里渐渐蓄满了泪:“阿富,去买香蜡纸钱。”
京郊的乱葬岗上新添了两座新坟。岑知林一杯水酒洒落:“走好。”
岑三娘悠悠醒转。她摸了摸后颈,记忆慢慢恢复。坐在归燕居罗汉榻上,后颈挨了一下……她这时看清楚自己躺在一张榻上,角落里点着一盏油灯。
“您醒了?”黑七从阴暗处走来,手里端着一碗汤。
“这是什么地方?夏初呢?”岑三娘坐起身来。
黑七把汤放在榻旁的小几上:“您身体虚弱,不论什么事,都先放下,把身体养好再说。”
岑三娘拿起碗,鸡汤的香气扑鼻,她咕噜喝完,听到外面声音嘈杂,又问了句:“这是什么地方?”
“东市,离咱们府不远。我带你从密道出来的。”黑七淡淡的答道。
这时,隔壁传来士兵搜查的声音。岑三娘一惊:“他们找到密道口了?”
黑七走到紧闭的窗前,轻轻掀开一解,阳光透了进来。
“隔壁是密道出口。安排的障眼法。他们不会想到我们就藏在隔壁。老国公在世时就安排好的。这里很安全。您眼下什么都别想,安心把身子养好。”
岑三娘盯着他,轻声问道:“是不是夏初代我去接旨了?”
黑七挺直了背,淡淡说道:“兵来的太快,已经来不及从后门走了。”
岑三娘怒道:“为什么不带着她走密道?”
黑七淡淡说道:“密道是老公爷建国公府的时候修的。这是国公府主子最后逃生的路。不到万不得己,不能用。您不走密道。哪怕我和夏初死,也不能用的。”
“我是在问你为什么不带着夏初一起!”
黑七沉默了下,机械的说道:“我住的院子太偏僻。路上有雪,掩不住脚印。需要把脚印抹掉。府里没有人挡一挡,会很快顺着脚印搜到我住的院子。”
“夏初!”岑三娘忍不住哭了起来,“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早清扫了积雪,也不至于害了夏初!”
“不要哭了!”黑七突然喝斥了声。
岑三娘愣了愣。
“您搬到花厅生养,我已经很久没有回过院子了。这几日雪大,府里人多嘴杂,特意清扫会泄露秘密。”黑七已经转身朝外面走去:“从国公府建成至今,这是第一次用这条密道。这里很安全,等缓上些日子,您养好身体,再想办法离开长安。我去探探消息。”
岑三娘深深呼吸,抹了眼里的泪,躺了下去。黑七说的对。她再哭也于事无补。再想夏初,再想儿子,也没有用。她得养足体力养好精神,才能盘算着下一步。
隔壁的搜查渐渐远去,隐约能听到前面街道店铺做买卖的声音。岑三娘疲倦的晕睡了过去。
一连五天,她吃了睡,睡了吃。身体一天比一天好。
岑三娘站在窗边悄悄掀起帘子一角。
这是间二楼的厢房。视线极好。从高处清楚的看到对面的院子,和院子外车水马龙的街市。想必是前店后铺的格局。院子里黑七正和一名掌拒打扮的人交谈,接过他手里的食盒匆匆的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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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险
涉险
听到轻轻的敲门声,岑三娘放下帘子转过了身:“进来。..”
“用饭吧。”黑七在桌上摆了饭菜,毫无意外的,有一碗炖得浓浓的鸡汤。
在逃亡中还能照顾得无微不至,岑三娘充满了感激。她也没客气,坐下大口的吃着。
见她吃得香甜,精神极好。黑七暗暗松了口气,轻声告诉她探查到的消息:“城门各处都贴了你的画像盘查。咱们离府那一日,宫里消息还没出来,就已经查得紧了。没直接出城算是对了。织锦阁照样开门做着生意,与往常无异。两位小公子应该被徐夫人藏好了。你放心。”
知道有方尹两位妈妈在,徐夫人也不至于虐待儿子。岑三娘仍忍不住思念。织锦阁,不也在东市么?离这里隔着几条街几条巷弄?他们好歹吃了半月自己的奶,会想念她的味道吗?她手里的筷子停顿了下,又迅速挟菜吃饭。滕王的渠道定会把他们好好的藏起来,自己冒险去见一面,都会给他们带去危险。岑三娘狠下心来继续吃饭。等吃完了才道:“杜总管和夏初有消息了吗?”
白天屋里没有点灯,帘子挡去了大半的光线。岑三娘的眼睛像星子般闪亮,带着希翼与一丝焦急。黑七知道她害怕杜惜福和夏初出事。他不敢告诉她实情,怕她忍不住伤心内疚。他敢看她的眼睛,垂下眼眸淡淡的回答:“查到了,都被关进刑部大牢里了。他们只是下人,捉不到您和小公子,暂时没有危险。”
“那就好!”岑三娘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又担忧的说道,“天气冷,牢里肯定不好过。也不知道会不会上刑逼供,会不会冻着。杜总管好歹是男人。夏初也从没干过粗活。能托不相干的人悄悄送些银两去打点下狱卒吗?好歹瞧在银子的份上让他们过得好一些。”
如果她只是进了大牢,只要她还活着……黑七喉间发紧,一瞬间闪过夏初的脸,心头掠过一丝绞痛:“您放心,都托人去打点了。他们会过得好的。”
他迅速的收拾了碗筷,装进食盒:“您歇着,我去探探消息。”
逃也似的离开,拉上房门,黑七闭紧了眼睛,又想起了那天的情景。
“我们怎么能把少夫人扔下?”
夏初哭得两眼通红,声音都嘶哑了。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能走一个是一个。留下只会白白赔了性命。你不怕死吗?”
“我怕!可是把少夫人扔下,我日后想着,心里总过不去。”夏初哭得伤心。
她不是被人收买的探子。他可以相信她的。他松了口气,脸上扬起了浅浅的笑容:“如果我没死的话,我会娶你。你走吧。我不能扔下少夫人。”
“不,要死一起死。少夫人既然许了……我就你一起!”夏初倔强的说道,红着眼睛,却露出一丝娇羞。
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我们一起走。”
夏初瞪圆了眼睛望着他,又惊又喜:“你有办法劝少夫人走?”
他冲她笑了笑,让她等着,悄无声息的返身回去,不多时就抱着晕倒的岑三娘走了出来:“我怕她不肯,弄晕了她。”
夏初拿起大麾盖在岑三娘身上,负起包袱跟了上去。
朝着后门走去,隐约听到了外面的蹄声和重靴踏在路上的声音。
“后门被围住了!怎么办?”夏初紧张的问道。
他拐向小院,不经意的回头,看到通往小院的路上,那平整的雪地上两行杂乱却清晰的脚印,心头一凛:“不好。”
夏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若有所思的睃了眼竹林里的小院。怪不得黑七一个大男人能住在后门旁边的小院里。他是在看守出去的密道吧?她一咬牙将包袱塞到了他手里:“你带少夫人走!我来清理脚印!”
“你……”黑七定定的看着她。
夏初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美丽的眼睛渐渐湿润:“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羞涩的红,不自在的说道:“少夫人把你许给我了。你扶着少夫人先进去,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