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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让宝怜猜着了么?”
今日,派往建安行宫的人前来复命,林林总总,说来道去,脱不开魏昭容暗算薄昭仪、引皇上同处温泉池主旨。慎太后愈听愈恼,一碗血燕弃之不用,凤颜怫然冷凝。
“想借哀家的手除去光儿?魏昭容没有那个脑子,可见魏相没少为他的爱女操心。”
“太后预备怎么办呢?”宝怜问。
慎太后面上渐形沉重,道:“倘若薄光不是允执的人,哀家这会儿反而想借这个机会下旨封薄光坐稳后宫妃嫔的位置,狠狠将魏氏一军。可有允执在,哀家不能给他们兄弟间添一丝半点的嫌隙。再说,魏氏出此下流招数,除了欲利用哀家杀人,何尝没存着挑拨皇上和明亲王不和的险恶用心?”
宝怜十指不辍为主子推捏臂膀,嘴里道:“当年薄四小姐待字闺中,皇上为了兄弟之情亦肯忍痛割爱;今时薄尚仪与明亲王做过两载夫妻,皇上更不可能因小失大,伤了与王爷的兄弟和气。”
是啊,明明是如此,明明就该这般无可辩驳的确信,毫无争议的笃定,可胸际那丝莫名的不安到底缘何而起?慎太后眉尖拢紧,道:“他们是哀家的儿子,哀家当然相信皇上,也相信明亲王。可是,倘若魏氏一径煽风点火造谣生事,届时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不还是给他们兄弟间添堵?”
宝怜脸现忧色:“但太后如若然动了薄光,称了魏氏的意不说,还徒惹王爷伤心,说不定皇上也会不喜,不就是白白的亲者痛仇者快?”
“哀家何时说过动薄光的话?她一能为哀家支应魏昭容,二能鼎力保护哀家的孙儿,至少截止目前,她存在的利处大于弊端,哀家为何除她?”慎太后疼爱地看向睡在罗汉榻畔小床内的二皇子,“哀家想,魏氏如此嚣张,哀家是不是该将慎氏的人调来天都几个?过去,为了避免落人口实,给那些御史参奏外戚专权的机会,哀家特意命几位兄弟搬离天都,离开这处尔虞我诈的漩涡。但如今看来,这竟平白给了魏氏专横朝野的契机。”
此等大计,宝怜不敢随意置喙,以适中的力道揉捏推拿,恭耳敬听。
“允执的战事也不知进展如何?只待他得胜还朝,慎家人便有由头进京朝贺,免得魏氏从中作梗。”
宝怜欣欣然:“有苗寨的大图司襄助,王爷如虎添翼,区区匪患何足挂齿?”
“承你吉言,但愿他……”
“太后,太后,大喜了!”“噔噔”履声急迫,伍福全跑进偏殿,跪身讨赏,“请太后赏奴才酒喝!”
算计着日子,慎太后大抵猜出了原由,仍笑道:“喜从何来?”
“半个时辰前,明亲王府的齐王妃为王爷喜诞一位小世子,太后膝下又添一位金孙啊!”
“好,这是大喜,确是大喜。宝怜,替哀家去明亲王府看望齐王妃,允执不在,哀家当为他照顾好妻儿。伍福全,将这个喜讯兵分两路,报给皇上和明亲王。”
尽管之前设法阻截,但谣言这物什无形无状,或者已然风传千里到了明亲王的耳根下。倘真如此,但愿这份初为人父的至喜,抵消得去那些个庞乱杂音,不移爱子性情。
慎太后所料不差。
云州城内,这两条消息几乎是前后到达,明亲王一惊一喜,霎时更迭。
二十章 [本章字数:2217 时间:2013-07-06 07:58:41.0]
今日,为大皇子做过药浴后,在旁观看的魏昭容随薄光回到尚仪局,旁敲侧击询问了好一番,不外是皇上与她有无暧昧,那夜温泉池有无绮丽风光。
借稍后须为大皇子针疗为由,她恭敬打发掉了这位对丈夫的关注明显高于儿子的女人,忆及淑妃所云在后宫的女人中魏昭容对皇上用情最深之说,心有戚焉地多了几分认同。
后宫里恁多女人,为了家族繁荣曲意承欢者有之,为了自身富贵野心勃勃者有之,按制进宫安于天命者有之,仰慕天威女儿心性者有之……但,纵然初始天真犹存,在后宫这个大炼炉里稍加摸爬滚打,即明白自己所嫁的是什么样的一个男人:不是夫,是君;不是情郎,是主子。无论这个男人昨夜如何耳鬓厮磨情恋如火抑或柔情千斛,一旦鸡鸣拂晓,朝服加身,那便是这个天下的主人,这个世界的帝王,在这里,忠比爱重要,敬比情实质。于是,一个个脱去本真,一个个脱胎换骨。
然而,正是因为大家都有了这个领悟,所有的风花雪月秋波流转便少了几分儿女情愫,多了些许讨巧功利。这等大气候中,多年伴驾痴心不改的魏昭容便显得难能可贵,或多或少地换得了天子一脉真心。
昨日的兆惠帝,无论对她那番半真半假的表述信了多少,但那份隐忍克制却是真的罢。明明是如此明丽光鲜的人,纵算没有天子光环,也不乏依香偎玉左拥右抱的本钱,却懂得收敛心性约束自身,无怪慎太后一心奉献,明亲王戮力忠诚。
隐约记得二姐曾经说过:太后懂得皇上心思,宁可舍弃本家家族的荣盛以母亲的心肠对待皇上,故而地位稳固。而我,明知这个男人心中存有对真心真情的渴望,也永远无法放开一切专心去爱,因他不是我一人的良人,是所有人的皇上。这是帝与后的悖论,也是我和他的硬伤。
“尚仪大人,太后派来的何公公已然回天都了,那几个人怎么安排?”阿翠问。
她回神,笑道:“他们做得很好,你先赏了。”
温泉之事,许多人亲眼目睹,何公公前来查探实情,如果没有这宫里当差的宫女、太监的证词,将她被推入池、皇上出手施救的过程讲得言之凿凿,顺道含沙射影地描述魏氏的谮害,只怕待她回宫后再自行辩白,很难取信于太后。
阿翠点头,道:“这行宫大多数的宫女,还有不少太监,全受过您的救命之恩,莫说仅是按叮嘱的说几句话,就算是做些难上加难的,也有人踊跃出头。”
“我第一次和二姐来这行宫时,二姐曾险遭人暗算,意味着还是有其他势力存在,你记着眼睛睁大些。”
“奴才记着绯冉司正和您的话呢,不是每个向我们投诚的都要接纳。而且奴婢差不多记得行宫里魏氏一党的名单,防着呢。”
薄光嫣然。无论是救行宫诸女,还是救这位昔日典药,悉非预谋,但对这额外的回报,欣然接受即是了。
“薄尚仪,皇上跟前的王公公来了,说是皇上邀您到浣花厅共进午膳。”外间女史禀报。
“请回王公公,我稍后便到。”
阿翠眨眸:“方才魏昭容给了我十两银子和一盒波斯国来的美容玉颜膏,暗示我说倘若发现你狐媚天子的不轨行迹,捎个信给她,还有后赏。”
她一笑:“那便捎罢,有钱可拿的好事,你不做也有别人做。”
“那她若问及你和皇上有无欢好,我怎么说?”
“模棱两可,点到即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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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
云州城,设在云州府尹衙署临时洽公的书房内,一封来自天都的信札轻飘飘地中止了因近来战事上的节节胜利带给明亲王的昂扬心情。
截然说着“怎么可能”,也断然认为绝不可能,可是,毕竟是晓得的,他当年领了皇兄壮士断腕的盛情,今日如何泰然不动?
“王爷,这里还有另一封信,您不看么?”林亮不知那信中端倪,但却记得寻信封上的标记,是每次主子皆优先观阅的信件。每每读之,王爷的表情和眼神皆放柔软,可以想见上面说得是与哪一位有关的讯息。但方才王爷声色皆冷,想来其上消息不妙,早一时转移为佳。
“这封信和那封是前后脚到的,看上面还有印鉴,兴许是紧急公文。”
“这是……”胥允执认出是宗正寺来函,“你念。”
林亮以刀割开蜡封,取信诵道:“元兴十一年辛卯月乙巳日,明亲王嫡妃齐氏诞世子,母子俱安……恭喜王爷,齐王妃为王爷生了一位小世子!”
胥允执微微一怔:“世子?”
“是,这是宗正寺的公文,绝不会有错,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世子……”他脸上释出一丝浅笑,“乙巳日,也就是说是在四日前,本王已为人父?”
“是啊,王爷,这上面还说太后、皇上皆重赏齐王妃,并将在世子满月之日设宫宴。”
他颔首,倏尔深思不言。
主子情绪未如预想的那般高涨,林亮也见好就收,不敢太过喧哗。
他突地低喃:“倘若这个儿子是她生的……”该有多好。
“嗯……”还是与那位薄王妃有关么?难得这位随身侍卫绞尽脑汁顾左右而言他,“王爷,您不给齐王妃写封信么?”
明亲王忖了忖,道:“也好,本王未必能在满月宴前赶回,齐王妃劳苦功高,是该写信的。”
林亮捋袖才欲为主子研墨铺纸,外面骤然响起争执声音,一道极易辨识的嗓音厉声娇叱:“我是王爷的贴身御医,为何不能直接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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